更让谢判恨得牙痒痒的是，这谢空青竟背着他，在炎王和太子之间两面通吃。


    这不就明摆着，是觊觎谢家主君之位，想让他这个院判净身出户。


    当初，打压他，让这个儿子做个御医院医郎就对了。


    这要是当上了副判，还不得上天！


    一边拿着谢家的试药成果讨好炎王，说能「助炎王炼出强体秘药」，骗得炎王青眼，让他取代谢判。


    允诺谢空青，日后万一自己真的上位了，给他个宰府之位。


    一边又偷偷把试药的线索透露给太子，以「不齿父亲行径」的措辞投诚，假装「心怀正道」、「忧国忧民」。


    预备借着太子的手扳倒自己，好提前夺了谢家的权！


    这是两边都要吃，且都吃的名正言顺。


    总之，是没安好心，不管怎么着，都要踩着自己做垫脚石攀登仕途青云路。


    把谢判当成了谢公屐！


    要不是炎王还算念旧情，前几日派人来给谢云岫传话，问他是否知道「谁是叛徒」。


    谢判还以为……一直以来是谢雪芍办事不力，能力不济呢。


    直到炎王与自己见面，说已经知道谢空青「两边押宝」的勾当，怒斥谢家不忠，威胁谢判必须处置谢空青！


    他还被蒙在鼓里。


    这就是那个家族的影响力在作祟。


    谢空青流着那个家族的血，他可是，是楚……


    这个念头一出现，谢判便立刻掐灭。


    谢空青的出身和生母一事，必须严格保密。


    决不能让那混小子知道！


    炎王斥责的口气很严厉，威胁说，若谢判舍不得处置儿子，就把「谢家试药」的证据捅到官家面前。


    且二十年前太子如何被毒杀、新皇如何继位一事……也要栽赃到谢判头上。


    就算医女案的禁忌被捅出来，官家能如何？


    大不了一推三六五。


    小人蒙蔽圣听！


    谢判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他便是背上所有黑锅的千古罪人！


    官家大刀阔斧处置他，立威不说，还能修正被小人蒙蔽的污名。


    后世世人，谁不得说一句，「官家为政有错必究，只可恨那起子小人」！


    案发以后，太子那边也不病地起不来床了，竟然让内监来传太子教令，暗暗施压。


    说谢空青「知情不报」，有辱皇家威名。


    若谢家不给个说法，就要彻查试药一案。


    还要翻出二十年前的医女案，坐实「谢家主导试药」的罪名。


    一边是官家查案的压力，一边是两王的威胁。


    再加上谢空青屡次坏自己的事、觊觎家业，谢判哪还有半分父子情分？


    干脆就坡下驴，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这个逆子身上。


    大义灭亲也是一项功劳，大不了功过相抵。


    便说，试药点是谢空青瞒着自己私开的。


    为要给官家炼丹，他走火入魔了。


    大火也是他这个炼药疯魔的儿子管理不善所致。


    自己顶多是教子无方。


    大声地痛哭一场，表忠心，表敬畏，表悔过，也算是态度不错了。


    谢空青念着妹妹的情分，便半被威胁、半被哄骗，应下了罪名。


    还幻想着，父亲秋后将他捞出来呢。


    殊不知，他这个父亲已经看清了儿子的真面目。


    这么一来，官家虽仍怒他失察，却也松了口。


    只罚了他禁足家中、减奉半年，总算脱了重罪。


    这事儿虽没再往上翻，官家也当朝斥退了要彻查的大臣。


    但谢判终究是面子上不好看。


    回到府里，他把桌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准备发一把大火。


    谢判瞪大了眼睛，指着跪一地的仆从们怒喝：“说！前几次试药点丢药材、漏消息，是不是都是我那个逆子指使你们背后捅我的篓子？谢空青！身为谢家嫡长子，不想着帮衬家业，反倒背着我两头捞好处、谋夺权位，还敢坏我大事！若不是他，我何至于被炎王威胁、被官家斥责？真是养了个中山狼！”


    此刻他提起谢空青，眼底只剩冰冷的恨意。


    推这逆子替死，哪里只是唱反调那么简单？


    分明是这孽种早就想把自己踩在脚下，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虽借着谢空青顶罪暂避了官家追责，但谢判心里比谁都清楚，试药点大火绝非谢空青所为。


    得查找真正的叛徒。


    那个拆台的另有其人，他是知道的。


    那逆子虽野心勃勃、两面押宝，却始终是和自己一个目的作为出发点的。


    不过是为了博功名，为了未来的权利和尊荣。


    不过是在同一条道上，彼此倾轧了……


    既然是以试药点为筹码，谢空青再傻，也断不会自己砸了「招牌」。


    谢判于是分析，谢空青在试药点这等关乎谢家命脉的事上，不会轻易动手。


    更何况，火灾前一夜，转移残药的指令，谢空青虽阳奉阴违，却也交代了属下乖乖执行。


    毕竟他还指望靠着试药一事讨好两王，怎会断自己的后路？


    而且，事发当天，谢空青被他禁足在家，根本就没有作案的可能性的。


    话说回来，连他的嫡子都背叛自己，那宅子里的蝼蚁们，还靠得住吗？


    平时动辄被打骂，更有可能叛徒自己了，没准是恶仆心怀怒气的恶作剧。


    试药点的位置、残药转移的时辰、试药的种类和一应器具……都是他只跟内宅核心人提过的私密事，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八成是内宅人捣的鬼……


    谢判越想越笃定。


    他当即密令心腹管家，暗中排查内宅所有接触过试药相关消息的人。


    从负责传递消息的，到最终执行的……


    到沈大娘子身边的嬷嬷，到府里采买药材的仆役……


    就连最下等轻扫的仆从，都没放过。


    查了三日，线索竟渐渐指向了嫡女谢雪芍。


    这竟然成了监守自盗，谢判又一次破大防。


    继嫡子之后，难不成是嫡女背叛他？！


    明面上的挡箭牌谢空青被下狱，暗中执行的谢雪芍才是导致一切失败的原因？


    这也太逆天了，他心痛啊！


    周嬷嬷亲自指认，听到雩风给人下命令说，「带几个人到试药点去……」


    这几个人中，便有后来指认「谢家主导试药」的那个死侍。


    难道……谢雪芍也想将他这个严厉的老父亲取而代之？！


    这雩风是谢雪芍的心腹，替她张罗试药的事从来都是心狠手辣，没想到这次栽了跟头。


    谢判调查了所有可能性……没想到，最后这个罪责，竟落到了谢雪芍头上。


    出在了最得力的人身上。


    回到谢雪芍身上，也因此，浩浩荡荡长达三日三夜的追责，最后以她被斥责收尾。


    害的她被父亲重重责罚了一顿，还被母亲斥责帮着父亲助纣为虐。


    不过，她因祸得福，竟然发现自己生活在各种圈套之中。


    使女绀香、桃良竟然是父亲的人，每日打小报告给爹爹。


    而使女献春竟然是母亲安插在她身边的细作。


    桃良更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还背叛谢家。


    背着自己收受贿赂，倒卖试药人赚钱。


    硬生生地说那些人，都死了。


    害得她被父亲怀疑，害的自己被她反咬一口。


    唯一一个不站队的，忠心于自己的使女雩风，还因为替自己挨板子、背锅……被父亲一怒之下处死了。


    母亲说话也不好使了。


    事发前一日，母亲与父亲大吵一架，似乎是为了个叫小翠的陪嫁侍女。


    父亲要封为贵妾，母亲不让。


    母亲指责小翠和小厮有染，父亲不信，父母关系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竟然，还是因为女人！


    现在，因为谢家药肆收益的事，是否关停试药点的事……


    不只是发生分歧那么简单，父母关系更加恶化，甚至已发展到彼此不讲话了。


    这波家庭巨变，也让谢雪芍感到为难。


    眼看嫁入炎王府邸的日子近在眼前，父母就等着她一出嫁，便来一波「暗中」和离呢。


    想到这里，谢雪芍再次对一黑衣提刀小厮吩咐道，“去，赶紧把谢宅的所有药瞳全部拉到城外……切记，是所有院子里的，回来……这次你要切记：先灌下去哑药，以免事后罗乱。哼，这回，我看谁还能告状。”


    那人立刻跪下回道，“是，奴才都是做惯了的，知道该怎么做。”


    使女献春惊讶地问道，“小姐，你这次决定饶了他们的命吗？”


    谢雪芍噗嗤一笑，眼底最后那缕温度消失殆尽，沉默地扭过头去。


    绀香赶紧给献春使眼色，小声喃语，“小姐何时那么婆婆妈妈了，别问了。”


    就在谢雪芍心里盘算得妥妥的时候，春娘子已为城南李府小姐量完身度。


    软尺轻绕，记下肩宽、胸围、裙长尺寸，随即展开案上成衣。


    那是件「天佑风改良旗袍襦裙」。


    上身取罗纱天佑短襦直领对襟，蜀锦旗袍融两片裙的收腰剪裁，外层夏薄罗衬着现代蚕丝的改良新藕丝衣，领口缀珍珠子母扣，扣子下方还有珍珠流苏坠着，不至于轻飘飘没质感。


    襦摆绣半圈卷草纹，配套的「旋裙改旗袍裙」，留古法裙门重叠，加了隐形暗扣，比旗袍开衩更端庄。


    待贵女试穿满意，又定下三款夏装：


    「藕丝天佑风小礼服」


    以天佑大袖衫改短衣长，收窄为窄袖琵琶袖，衣身绣缠枝莲，裙摆做小礼服微喇摆。


    「天佑风改良连衣裙」


    仿天佑抹胸襦裙版型，上身短襦接A字裙摆，雪纺面料印云气纹。


    另有「天佑风婚纱款」


    将天佑风霞帔改作头纱，内搭薄纱大袖衫，领口缀累丝珠花。


    值得一提的是，这款头纱还有薛三娘结合一年景头冠和，现代婚纱女王头冠，银镶嵌水晶琉璃，做成了璀璨夺目的四时四新新婚喜冠。


    红绿色配合新娘新郎的装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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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藕粉、天青色等民间流行的颜色，则改为日常贵女使用。


    春娘子在账本标注好裁作、绣饰、镶缀工序，又打包好其余夏装。


    有红织金罗做的「天佑风旗袍敬酒服」，绣着双喜纹；


    还有褙子半臂改短外套的「天佑风小礼服裙」，内搭吊带裙印宝相花纹。


    这时，一位嬷嬷打扮的银丝老者来订货，说道，“我是替禁中的办事，定些你这里新式样的衣衫，可要记好了尺寸和数量，多着呢。”


    对着「青春纤味坊」的书简挂牌下，春娘子立刻为这位大宗采买打开了「春锦书」的画册。


    内里描绘着比较流行的几十款天佑风的改良服饰。


    “这些款式，都是近期退出的重磅款，请妈妈上赏。”


    “这都是你一个人设计的？小小年纪，见识不凡啊。就是殿下……咳咳，贵人那边，也没有这等巧手呢。”这位禁中的嬷嬷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奴家小小年纪，怎能有这般见识，是我一个相熟的姐妹帮趁着呢。”春娘子先是敛衽一笑，而后才热情上前。


    “你不是姚家小姐吗？怎么坊间都传，说这里的服饰，都是一位神秘的青娘子设计？真不是那位青记的东家？把老身弄糊涂了。”嬷嬷虽是坐下了，却一直认真打量着店里的布局和装饰。


    为了留住顾客，春娘子决定小小透露一点，引得人更有兴趣，“还望嬷嬷别怪罪，我这姐妹为人低调，就请嬷嬷别深究了。”


    “哈哈哈，老身明白，这位青娘子忒谦逊了……”说罢，嬷嬷满面含笑，语气也更温柔了。


    春娘子赶紧岔开话题，“嬷嬷您看，这些衣服都可以修改面料和尺寸颜色，定制花纹和绣样呢。”


    天佑风改良牛仔旋裙裤，粗布外层，细麻衬，穿着方便。


    保留天佑两片旋裙结构，改长裤版型，配蹀躞带皮带扣与宝相花纹暗纹。


    文人贵族都喜欢这款裙裤装。


    嬷嬷看了样衣，“这款来二百件。”


    「天佑襦衫改宽大卫衣」


    春秋冬以厚苎麻为原料，夏季以薄葛布为原料，放大为oversize款，留子母扣、印云气纹与字母拼接。


    冬季穿着，温暖舒适，夏季穿着，透气极了。


    “嗯，贵人最是体恤，这款冬季的，可以加些棉絮或是绒吗，若是可以，这款冬季的要五百件，夏季的要三百件。”


    「天佑霞帔改良西装外套」


    冬季以羊毛混纺粗绸为材质，夏季以蕉布或葛布为质地。


    西装剪裁，后背拼霞帔缠枝莲绣纹，配錾花银扣。


    “这一款，贵人早就看上了，冬季这款来十件，再以皮毛为材质做些可好？”


    “嬷嬷您说的是，不知皮毛的要多少？”


    “来六件吧，对了这款夏季的也要二百件。”


    「天佑抹胸改吊带连衣裙」


    生丝绡（夏季）


    绒圈锦（冬季）


    贴身束腰，做百褶肌理，缀珍珠璎珞链


    生丝绡若现代雪纺质感，深受群庶欢迎。


    “一千件。”


    「天佑式改良吊带背心」


    高端以真丝、日常以细苎麻为材质制作。


    抹胸弧形领，肩带绣细叶纹，背部镂空缠枝莲绣。


    “五百件。”


    「天佑风改良工装背带裤」


    春秋以帆布纹麻布、夏季以细竹布为面料。


    背带绣卷草纹，裤侧布扣固定开叉，加腰袱布带。


    “五百件。”


    其他还有：


    轻纱罗/软烟罗为材质的，「天佑旋裙改半身纱裙」；


    蝉翼纱/薄罗为材质的，「天佑大袖衫改防晒开衫」；


    绞缬麻布/软缎为材质的，「天佑式改良针织旗袍裙」；


    油布/细棉布为材质的，「天佑半臂改短款夹克」；


    厚绸/亚麻混纺葛布为材质的，「天佑褙子改风衣外套」；


    粗斜纹麻布/薄蕉布为材质的，「天佑风改良牛仔外套」；


    蕾丝纹罗纱/细棉布为材质的，「天佑抹胸改短款上衣」；


    真丝软缎/细苎麻为材质的，「天佑大袖衫改睡袍」；


    棉麻混纺/细葛布为材质的，「天佑襦裙改连体裤」；


    灯芯绒纹麻布/细竹布为材质的，「天佑风改良休闲裤」；


    羊毛粗纺/麻线织就为材质的，「天佑式改良毛衣开衫」；


    ……


    这位嬷嬷前后定了三十几款服饰，预定了交货期，又交了全款后，便匆匆离去了。


    春娘子瞧见外面喧嚷，便打算出门去瞧一眼。


    临出门，环视着店里琳琅满目的衣装，不禁怔忡一叹，


    “若不是青黛姐姐，我怎有今天呢！”


    可不巧的是，又有一位侠客模样的顾客进了店里……


    有道是：


    朱门寒彻骨，布肆暖生烟。


    一样人间世，悲欢两重天。


    （初稿创作于2025/6/17，精修于2025/9/21，万福泉源于晋江文学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