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作品:《涉江采茯苓

    青黛见状快步上前,一丝不乱,声音清亮却稳当,


    “诸位姐姐且停手!这早市人多眼杂,闹起来倒让旁人看了笑话!”


    边说边递了个眼色给杏衫娘子,暗示她先拉住同伴。


    可杏衫娘子左摇右摆地被拉来扯去,自己都站不稳,瞧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青黛便向着杏衫娘子的两个使女喊道,


    “你们还不停手?传出去世人如何评说?会说,是你们仗势欺人,悖德无行,薄恩无礼!多不值当!”


    这两个使女却被蓝衫娘子的手下扯着。


    虽面容扭曲,嘴上嚷着「别打了」……却被裹挟着不能停下。


    几个使女打闹时,难免误伤自家人,也不甘心被误打。


    战况乱起来,多手多脚缠绕着往前抢进,分不出个你我。


    竟然像滚雪球似的,加重了场上的混乱程度。


    杏衫娘子更是只顾着跺脚,嚷着「你们」「停」等断断续续的字。


    话都说不清楚,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


    青黛想扶着她起来主持局面的想法,终究是胎死腹中。


    瞧着,这杏衫娘子性子软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青黛也只好大脑飞速运转。


    杏衫娘子眼珠慌忙乱转,似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反而望向青黛。


    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倒像是盼着她来解救自己似的。


    这敌友身份对调,只在一息之间。


    青黛无奈摇头,暗叹,“这真是倒反天罡了。”


    而那蓝衫娘子非但自己不出手,嘴上可厉害着——


    “快,打她!给她点厉害。用拳头打,你上去挠痒痒吗?”


    “你们怎么不上?看什么?眼珠子能揍人吗?”


    “主子被欺负了,你们也是怂包吗?用头顶!你的骨头是棉花做的吗?”


    “一个老货,你们还对付不了吗?你们是二十岁的年龄,二百岁的筋骨吗?”


    一声声地指挥,声情并茂地演绎激将法的现场运用。


    将青黛都气笑了,这蓝衫娘子,该去说脱口秀。


    损人是真有一套,阴阳别人是被她妥妥拿捏了。


    疾言厉色地挑唆着她们两人的使女全部挤作一团。


    明显就是不嫌事大呢。


    她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还叉着腰,嚷嚷着,


    “就得治治这老骗子!她绣的绒花,花瓣没两天就掉,里头还裹着碎苎麻,哪是什么好手艺,纯是糊弄人!”


    “别信她吹的「禁中都爱买」!我问过虹桥畔的绣坊,压根没听过这号人,定是她编瞎话抬身价!”


    “嘴上喊着「便宜好货」,实则拿些旧麻混绒线,成本连三文钱都不到,倒敢卖几十文,不是黑心是什么?”


    “她走街串巷哪是为了方便?是怕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假货被人拆穿,才四处晃悠,哪有半分「稀罕」的样子!可别再被她骗了!”


    青黛不觉有些心急,可不能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她手上忙活着挡住那些丫头们弱柳般的攻击,脑子里已然有了几步棋的走法。


    只是,这局棋里面的厉害,还不知场面上露出来的这些心思。


    蓝衫娘子的指控,句句都是对刘嬷嬷绒花的污蔑,更对老人的品质进行了恶毒的抹黑。


    虽然只扫了一眼,拿在手里瞧上一瞧,青黛便确认,这绒花品质绝对是上乘的。


    而且花朵形态,针脚,和藏着的小心思,还相当惊艳!


    可蓝衫娘子将嬷嬷的绒花贬低地太过,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这些浑话听多了,那些不晓内情的路人,难免会被绕得糊涂,倒真当她是黑心货了。


    可不行这样!


    青黛冲着面前扎牙舞爪的几名使女喊道,


    “若只是误会,闹僵了多不好?”


    “你们这么做不是帮主子,是添堵呢。”


    “官爷来了,都没有好果子吃。”


    不论如何相劝,这些人还是一窝蜂地乱扯乱攀。


    虽然,青黛将刘嬷嬷护在身后,不让她伤到分毫。


    可这些人伸着的手指,不停在自己的身上挠痒痒,也是烦躁。


    青黛只好出手,先伸指扣住最前头使女的腕间内关穴,指尖微微一按,那使女腕力顿时卸了大半,她顺势轻轻一带便将人扯开。


    嘿!还真是动嘴不如动手。


    这股快刀斩乱麻的爽感,让青黛决定继续执行。


    又转腕扣住身后一丫头的曲池穴,稍施巧劲拧转,那人手臂便软了下来。


    「哎呀」一声,急着后退。


    余下两人见此情形,本欲退后,谁知蓝衫娘子还不愿收手,仍在指挥着,“上!敢退后我揭了你们的皮!”


    那两人便低着头,肩头微缩,躲闪着投来的目光,闷头往前冲。


    攥紧的拳头发白,脚步踉跄却不停,只有蛮劲儿,并无斗志。


    对付这种撞过来的「无头苍蝇」,青黛不费吹灰之力,轻盈翘起指头,精准抵住左边使女腕间太渊穴,指尖用力一按,那使女顿时手劲全无,捂着手臂连连后退。


    再以右手扣住另一个小丫头肘间少海穴,指尖点压间卸了她的力气,她顺势就退了后。


    形势已然安定下来,青黛也不忘转身去瞧嬷嬷情况。


    她一手扶着后腰,眉间微蹙。


    青黛拍了拍手掌,利落地转身,扶着刘嬷嬷往后退,将其安置在矮凳上。


    复又走上前来,对着蓝衫娘子随意行了个礼,


    “这位娘子,您好歹也是侯府的小姐,怎么这般入乡随俗的粗狂做派?我错以为,您也是市井出身呢!”


    这话刚落,蓝衫娘子脸上的厉色瞬间褪得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错愕。


    她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嘴里喃语,“你……怎会知晓?”


    显然没料到青黛会一语点破她的背景,连之前煽动的底气都弱了大半。


    这一话也比之前的都好使,那蓝衫娘子停了手。


    青黛当然认得!谁会忽略这烟嗓?


    此人是贵女,且是谢雪芍的闺蜜之一呢。


    其鬓边累丝金雀钗,便曾是谢雪芍之物。


    青黛刚见到她,便已几次确认记忆中元月雅集上,曾闻见其作诗的场景。


    也恍惚瞥见她的侧脸,与今次分毫不差。


    最是嗓音粗哑,在东京贵女中煞是罕见。


    即便是市井做经纪,见过这么多男女老少的顾客,也没见过第二人有这烟嗓。


    此间已然聚集上百人,远近都围了些人观看此事如何处置。


    不觉有人提及「青娘子」、「伯爵府小姐」、「马行街」等字眼。


    想是有人已然认出来了,却不知是秦当归将这些话教给了那些玩闹的孩子们。


    不远处,一顶紫色华轿内,谢雪芍正撩开轿帘,两个使女立在两侧。


    不时有小厮往返于期间,诉说着前面发生的事情。


    谢雪芍眯着眼问道,“你们说的,就是她?”


    使女献春垂眸恭敬答道,“是,小姐。此人就是唤做「青黛」、「青娘子」的,青记的东家。”


    “你说她叫什么?青黛?她叫青黛吗?”谢雪芍纤指忽地攥紧了帕子,眸子也冷了几分。


    使女再次颔首答道,是。


    谢雪芍偏了云髻,娇声多了丝不屑,“这人瞧着哪里都好,只是名字晦气!平白让我想起那个自以为是的谢!青!黛!”


    使女绀香凑近了,眼光躲闪,吞吞吐吐提示道,“小,小姐,您……别忘了正事呀,主君吩咐了……叫您想办法搞垮的就是她。您可得想个好办法,此女现在如日中天,恐怕不好对付。”


    谢雪芍唇角勾着抹极淡的冷笑,笑意却没达眼底,那双眸子始终冷得像浸在冰水里,


    “我知道!别再逼我,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显得自己多有能耐了!想要弄得她败落也不难,只肖将我替爹爹做的那些事,推到她身上便成了,那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罪……母亲催我,让我赶紧抽身而出,不日便将准备和父亲和离。只是这事未必如愿,我也要两手准备。这两条船,我都不想弃,倒是如何能够两全其美呢……哎,多事之秋,我还正愁兄长的事,又添了这波试药的没由头打发……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吗。”


    “小姐,像前些日那般,放把火烧了,不成吗?”使女绀香继续攒眉问道。


    刷拉一声,轿帘垂下,接着传来谢雪芍的大怒声,“住嘴!绀香,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算在我头上!那个周妈妈最可疑!你们竟然说她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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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梁桥头,父亲也信?气死我了!”


    话音还没落,使女绀香已然跪下连连叩头求赎罪。


    谢雪芍轻挑轿帘,这才嘴角微微上扬。


    谢雪芍的眼神有些呆滞,却依旧冷得像结了层霜,“绀香,你就不要替父亲再来试探我了……你若不识相,做好我的内应,及时报告父亲的动向……自然有让我帮你识相的!我可不是哥哥,这么快就栽了……你就不怕,也和?桃良一样,不小心掉进了汴梁河里了……父亲连哥哥这个嫡子都不保,你?更是不会保的。谁会给你这条命,你自己掂量掂量清楚吧,不要再首鼠两端。”


    一早来到汴河处,谢雪芍踩着描金绣鞋,姿态优雅地倚着河栏,眼神里没半分温度,亲自看着桃良挣扎着跳到了河里。


    又在一刻钟后,才用帕子按着心口,装出急得发颤的模样喊人求救,声音却透着刻意拿捏的柔弱。


    结果只能打捞上来桃良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


    她反而俯着身子,肩膀假模假样地抽动着抽泣道,“怎么那么想不开啊,不过是支钗环不小心掉在河里,为何非要逞能去捞呢,真是太傻了……”


    都水监的厢军小卒还安慰她这个慈惠主子,切不要过度哀伤。


    谢雪芍帕子下的唇角差点压不下去。


    可报了仇。


    前几日,试药点起了大火。


    烧了废渣子药筒不说。


    毁了暗室不表。


    把藏在暗室里的试药账册、残药样本烧了个干净,也算是既定目的。


    这本是谢判想借着火灾毁证脱罪的后手。


    没成想账册烧了,却有几个侥幸逃出的试药者被巡铺兵抓了去。


    试药者!是人证!这就留下了把柄。


    果不其然,有个人嘴不严实,吐了些「谢家主导试药」的零碎话,一下捅出惊天大祸。


    官家雷霆震怒,下旨要「彻查」,谢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思来想去,终究把主意打到了嫡长子谢空青身上。


    他终究……是那个人所生!


    怎么会和自己一条心?


    况且,已露出端倪。


    近一个月以来,这逆子本就总和自己唱反调,试药点的事上更是处处掣肘。


    总说什么「人命关天」的蠢话。


    竟然敢忤逆顶撞,数落起他这个做父亲的,说什么「从不知晓父亲这般痴迷权利」……


    你只许服从!用你知晓或不知晓?


    这是要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此等变化,怎能不叫谢判心慌?


    难道,谢空青真的只是因为「忧民」,才觊觎自己的位置吗?


    他会那么好心?他若是有良心,之前怎么没反应!


    偏又近期才表现地这般不愿意服从。


    翅膀硬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骨子里流着那个人的血。


    不!是那个家族的血!


    只要流着那个家族的血,怎么会和自己同途!


    就该杀了他,只可惜二十年前一时心软……


    也好,一不做二不休!让他去做替罪羊,总好过让雪芍去做。


    他们那个死绝了的家族,惯是会做替罪羔羊。


    不多他这个不顺眼的儿子一个。


    终究,官家会看在雪胆镇西的功劳,这三年间驻守边境茂州的辛苦,饶了自己的。


    谢云岫笃定,官家就算气他,也不会是真气。


    他和官家,岂不是最心意相通么。


    至于这个中原由……


    大火烧起来的前一夜,谢判明明叮嘱谢空青,将剩余残药转移。


    他却阳奉阴违,故意拖延时辰。


    还暗中给巡铺兵透了信,说「此处有可疑盗匪」。


    害的他亲自去拦截安抚。


    有人趁机捣乱,将那些试药者全部放了出去。


    你放出去也好,只是没放干净。


    还留了几个突然从火场冲出来的、咬死「谢家主导」的死侍。


    他想要严刑拷打,翻个案都不成了……


    有道是:


    绒落疑声起,烟扬罪证埋。


    街前纷乱定,宅内局棋排。


    (初稿创作于2025/6/17,精修于2025/9/21,万福泉源于晋江文学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