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中有千结

作品:《余暖檀槽

    珍珠大小的药丸静静躺在盒中,她连忙捏起,却又很是犹豫。


    昨夜殷弘的温柔不间断地回闪而过,他的指腹拂过她鬓角,是那般的缱绻缠绵,他难得与她有这样的时刻。


    然而这个“难得”却又唤醒了思绥。


    难得……


    殷弘的心思她素来难以猜透,这个“难得”或许真是难“得”。


    她怎么因为一次的温存就将性命赌在上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是将药丸一吞而尽。


    她惶恐的内心安定下来,可不多时又是一阵难以形容的空荡。


    她未尝不想要一个孩子,她是不是应该与殷弘说一说,将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


    若是殷弘肯废除这条规矩……她又何必吃这个苦……


    可他愿意吗?


    凭思绥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的直觉来说,恐怕他未必愿意。


    窦皇后死于后宫倾轧,殷弘于宫中典章不可谓不详察。他又是创业之君,这几年大刀阔斧改制了那么多,这小小的一条祖制,何曾会难倒他。


    不过是他不愿意改变罢了。


    思绥哀叹一声,将自己鬓发间的簪子取下。这根云纹錾金钗随了她多年,云纹之上有个极小的凸起,她微微一旋,簪子间出现一个豁口。


    这是她偶然发现的宝物,此处的机关就连殷弘也不知道。


    这豁口里原先是她用来存放毒药的。


    往前身世飘零,又南北奔驰多年,她总要为自己留一条路。


    既能用来杀敌腾出一条生路,也能自绝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只是后来殷弘王业大定,思绥入了后宫,这里也就空置了许久。


    但如今,她需要重启它,不过装的不是毒药,而是避孕的药丸。


    一粒两粒三粒,思绥将漆木盒中药丸放入其中。


    忽然,若青在门外惊呼,“娘子,陛下来了!”


    思绥赶忙收敛好神情,将簪子合上插入发间。她做贼心虚般将理了理鬓发,快步迎至殿门。


    殷弘一身玄色衮袍立于廊下,掺金的刺绣将十二章纹绣得熠熠生辉,看样子便是散了朝就过来的,还未来得及更换衣服。


    思绥有些错愕,“陛下怎么来了。”


    殷弘免过思绥的礼,道:“朕听高宁说,你急匆匆回来,是怎么了吗。”


    思绥一楞,听殷弘这话的意思,本来是想留她在式乾殿的?这可是难得机会,只是她赶着回来用药。


    思绥心中那个全盘告知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可这话不便于大庭广众之下说,思绥低下头,小声道:“式乾殿是重地,妾昨日已经宿了一夜,若是赖着不走,岂不是不识礼数吗。”


    殷弘听她这么说,反倒是乐了,他抻起袖子,指尖轻轻扳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溶溶晨光落在他眼眸里,映出几分戏谑,"朕怎么记得某些人前些日子又哭又闹,嚷嚷着要走,如今倒识礼数起来了。”


    思绥被他这一大早就狭昵的举动弄得害羞不已,连忙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她扫过旁侧,幸而没有他人,想来台阶下的若青早已带着宫人识趣地退了下去,将这片天地让与帝妃二人。


    思绥低声道:“是妾的错。”


    殷弘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训着什么,过了会儿他才笑道:“审时度势,知进知退。思绥,朕就喜欢你这点。”


    知进知退……


    思绥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殷弘的想法。


    她那日心底流出的肺腑之言,虽然狂妄放肆,恐怕在他心中只将之归为女儿家的情趣,取悦了他。


    所以他能包容。


    如今她又温顺听话起来,他自然不会因此再来诘责于她。


    就像是养了许久的宠物,偶尔亮出毫无威胁的爪子,主人又怎能当真生气。待它再一次乖乖舔舐你的手心手,又如何会疏远它。


    思绥有些哭笑不得,说起来这已是后妃间难得的恩宠了。


    更何况,她已知晓自己并非替身。她应该乐观一些,起码而今的处境比原先更好了些,不是吗。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正殿,高宁已经将燕居的常服备好。


    思绥从善如流替他更衣,未想他将奏疏也带了过来,思绥便将西间收拾出来,供他在暖阁里批改着,思绥便坐在一侧替他研磨墨水。


    这一日过的恬淡如流水,是思绥晃荡多日后久违的安宁。


    床笫间的引颈相、交,殷弘吻在思绥脸侧,他似乎看出什么,哑声道:“你是想说什么吗。”


    思绥蹙着眉,她很想说出陛下何时才能废除子贵母死的祖制,可这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


    殷弘今日开口,说是喜欢她知进退。她若贸然去说,难免教人觉得她对太子之位有什么不自量力的肖想……


    太子之位,国之根本,怕也是殷弘的底线。


    依她的身份,她还是轻易别去试探。


    思绥抬起一双含情的眸子,吻在他的脸侧。


    殷弘起先一愣,而后似被鼓舞着,思绥明显感到有什么东西令她难以招架。


    她慌乱地想要逃离,却被他捞了回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之后,思绥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


    她靠在他怀中呼呼大睡。


    殷弘纾解过,此刻就清醒不少。他抚摸着思绥如绸缎般平滑的发丝,看着思绥的睡颜,心中却烙饼似地翻覆着。


    纵然他不太想承认可,确实她在身边,他感到一丝难得的松弛,这是一种累年积月带来的信任。


    不同于殿上的臣工,不同于深宫的妃子。他不需要去防备,也不需要去揣测。


    从前或许还有陈知微,如今是剩下她了。


    第二日,思绥才从悠长的睡梦中缓缓醒来。


    若青满面红光的前来侍奉,她一壁替思绥梳着头,一壁道:“娘子总算是苦尽甘来,陛下这一回终于见到娘子的真心了。若是将来娘子添个……”


    她刚想说孩子两个字,忽然想起魏宫中的规矩,一时间僵在那里。


    “娘子……奴婢……”


    思绥拍了拍她的手,缓缓道:“无妨。”


    若青看着手间的篦子,低声道:“娘子如今没有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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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陛下的口风吗。”


    一侧的若柔皱眉道:“你胡说什么,这是你能议论的。”


    思绥把玩着手中的錾金钗,她神情不辨,心中却思索着。


    此事她不宜出面,但若是朝中能安排人上奏试探一二,倒也不错。


    可这件事……要找谁呢。


    她没有班底,没有家世,总不能让还在外头的卢槐来,可卢槐的根基比她还浅。


    似乎只有温秉阳了……


    可自从上次在北邙一别,她与他之间似乎刻意不再联系。


    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


    “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的哀叹也出自窦悦的漱玉殿。


    宫中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思绥这头“得意”,窦淑仪那头便忿忿不平。


    水晶帘中精光四溢,窦淑仪一袭泥金红裙,身披藤黄的棱纹披帛,耳间垂了瑰云色的玛瑙坠。


    柳叶眉下是一双妙目,眉心用珍珠点缀。只是神光紧缩,教人一眼看出这位宫妆丽人心情不佳。


    乳母替她熬了一碗清心汤,用玉匙轻轻搅动着碗中清黄的汤汁,莲子顺着漩涡漂荡起,却迟迟不被玉匙捞起。


    窦氏姣好的面容满含怨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卢阿桃这小蹄子怎么就突然得势力起来。”


    她将玉碗重重磕在案上,发出刺耳的脆响,她又道:“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旧情。”


    “娘子切莫小看这旧情。”乳母连忙上前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劝道:“陈昭仪方才去世,正刺激着陛下,恐怕陛下想起往事,自然对卢氏青眼有加。”


    窦淑仪头疼道:“如今太妃闭门不出,就由着她这般吗?”


    乳母道:“男人兴头不过一时的,焉能长久?那卢氏没有家世,即便得宠又如何。有郭昭仪前车之鉴,娘子不若耐心等待。依照娘子的家世还她如何?”


    “耐心等待?”说起这个窦淑仪就烦躁不安,“如今朝堂上在推齐民编户,族里不少后生因此事被陛下训斥。我这家世比其他几嫔不过多占个外戚而已,如今看来并不能拉开差距。乳母让我如何坐以待毙。”


    她压低了嗓音:“还有手铸金人。乳母,您说若我手铸金人失败岂不是成了废棋。”


    “呸呸呸呸,切莫浑说,咱们娘子就是天选的,哪可能失败。何况,咱们家不该给您算过了,那位大僧可替娘子日夜供养着。”


    乳母叹了口气,都怪那日卢氏提了此事,没想到竟然成了自家娘子的心病——自家娘子一连几日做了手铸金人失败的噩梦,人都憔悴了许多。


    正是因此她才去做一碗清心汤来,好令自己娘子清心安神。


    可窦淑仪并无胃口喝下这碗汤,她放下又端起,端起又放下。


    窦悦在漱玉宫中来回踱着步,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想了又想,终究是忍不住一把掀开毕摞帷幔,朝着外头道:“备车,我要去找崔修华。”


    乳母点点头,连忙张罗去。


    “也好,也好,她是有法子让娘子宽心的。娘子听不进奴婢的话,听听她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