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千越尴尬地坐在餐桌上，她的右边是顾之青，对面是顾询，老爷子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正中间的位置。


    他的语气平静而缓和，祝千越却仍然从里面听出了几分激动，她面无表情地思考着，餐桌上只有几根菜叶子，这看起来是一场“家庭会议”，地点定在餐桌只是为了打造温馨氛围。


    果然不然，全息投影道：“今天我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今天要说什么事情。


    顾之青尽力控制住自己，起码别让表情眉飞色舞。


    他今天一早就听说体检报告已经下来，估计是爷爷看见他和祝千越的契合度数据太高，打算直接安排他们的婚事。


    这样更好，还不用他大费周折地求爷爷告奶奶，顾之青扬起下巴。


    顾之青单手捧着脸，期待地望向祝千越，恨不得贴到她身上，这个位置很方便他亲到她的脸颊，他发现她一本正经地坐在位置上，连口水都不敢喝，瞧把人给紧张的。


    她完全不用为这种事担心，顾之青能感受到他的信息素，腺体都很喜欢她，哪怕她只是一个beta。


    他们俩的婚事一定会很顺利。


    想到这里，他偏头看了眼顾询，青年从头到尾没吭声，他哥现在估计心情不佳，显而易见。


    按照往年惯例，顾询马上会迎来大型催婚现场，爷爷会煞费苦心地劝他别当A同，再三追问他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要是有问题就去冶，没问题就去找对象，找不到对象就滚出顾家，每年都会陷入一个这样的轮回。


    一套流畅的连招能把顾询打残血，本就沉默寡言的人哑口无言。


    顾之青笑着摆摆头，就差捂着嘴笑出来，他哥怎么可能找得到对象，连信息素都是木头，和他整个人一样沉闷内敛，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omega，对方的信息素可能也是木头，或者啄木鸟。


    相比之下，他的幸福很快就要来了，近在咫尺。如果不是不合适，他现在就想勾起祝千越的尾指。


    全息投影传来动静，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顶端的宝石发出璀璨的光泽，成功让祝千越的视线转移。


    “现在外面情况混乱，虽然不算很严重，但兰那斯已经停课了，小祝这段时间暂时住在家里，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刚好找到一个开口。”


    他话语未停，却隐隐有着开了话头的征兆。


    “契合度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被我拦截还没发给你们，唉，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此话一出，三股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顾之青一时春风得意，他在心里点头，隐隐赞肯这番话。


    怎么能不是呢，他和千越的缘分，命中注定的缘分。


    “咳咳。”顾之青按捺不住跷起二郎腿，他佯装着一副失望的样子，像是很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卷发垂下去，常翘起的发丝也压下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在场的目光换了落地点，连带着全息投影的疑惑一起投在他脸上，气氛像个打了个漩涡，暴风眼的中心转变。


    “你这个臭小子，你早就知道了？！”


    顾老语气难掩激动，连着敲了三下拐杖，地板快被他敲出一个夸张的裂缝，之前的美缝全都白做。


    合着他早就知道祝千越和顾询的契合度会达到99%，还一直瞒着自己。


    顾之青顺着接道：“对啊。”


    他早就猜到他和祝千越的契合度会很高，这是什么难事吗。


    老爷子勃然大怒：“那你不早说！”


    顾之青哑口无言，这要怎么说，在结果还没出来前，大声宣扬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下城区的beta，她身无分文，身体还没自己壮实，甚至傻的可爱。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顾之青到底还是没长大。


    “我没想到小祝和小询的契合度会那么高，


    有些话我不必明说，你们年轻人心里有分寸，毕竟你们两个都是聪明孩子，我真的希望你们俩能好好考虑考虑。


    这可是99%的契合度，因为顾询是高等alpha的缘故，就算你们不同意恐怕联邦也会拉拢，当然，还是当事人的意见比较重要。”


    他那双苍老的眼睛无声丈量，胜似有声。转而望向另一侧的顾询。


    “这段时间特殊，你也不要离开中心区域，不管有多晚每天都要回家。”


    一个明显的，堂而皇之地撮合两人的理由。毕竟顾询之前回家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顾之青整个人僵住，脑中一片空白，他反复翻看开那封下发的数据单，反复滑动，一丝不落地仔细对比，眼尾刹一瞬间通红，模糊了视线，像个落榜的孩子。


    他本来成绩就不好。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祝千越明明很喜欢他，在无数个冰冷的雪地里，在雨过天晴的彩虹中，是她站在自己面前，坚定地选择他。


    她在楼下冷漠与他对视，她不顾生命危险也要报对她毫无用处的选修课，她临时在路口转弯选择来见自己，她说她喜欢茉莉，她“标记”了他。


    凌乱的记忆以走马灯的方式变成表格，每一项每一栏的后面都打着钩。


    他以为自己在祝千越那里会是满分，至少也能是个高分。


    滚烫的泪珠落在刺眼的20%的契合度上，他的视线一点点模糊，直到再看不见也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失控。


    “之青？”身旁响起她疑惑的声音。


    顾之青的狭小世界徒然崩溃，那个被众人吹捧的纸盒子一点点被泪水泡烂，提醒着他一直活在自己的剧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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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之青没有勇气再去看她的脸，更不想看见其他人，因为让他哥做契合度检测这个决定是他亲口提出来的，他现在只想穿越回那天打烂自己的嘴。


    如果没有顾询的结果，他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现在，一切都完蛋了。


    顾之青如坠冰窖，他慌乱地跑出大门。


    ——


    祝千越看着那个傻子的背影，她几乎能够猜到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认为她抛弃了他，一切都无可挽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了解他。


    他走得匆忙，没带外套，甚至连鞋都没换。


    祝千越可悲地发现自己闻不到信息素，她不能由此判断他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她真想离开这场尴尬的修罗场。


    可惜她不能像爱情肥皂剧里的主角，光速拿上他的外套追上去，边跑边说着挽留的话，告诉他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然后顾之青激动地跑过来抱住她，两人重归于好，回家路上他突然被车撞失忆，在空中来了一个华丽的360度无死角转身，多机位拍摄，醒来后顾之青觉醒潜力，选择了花样滑冰……


    她发现自己歪题了。


    祝千越的屁股被椅子粘住了，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偷看对面的人，顾询的眉头皱得很深，不同于顾之青，他流露出一种对结果深深的不信任，大有追查的可能。


    祝千越心底一凉，已经在心里大骂那块破铜烂铁三千遍，好在她记得对方更改的数据毫无破绽，短时间内不可能查出来。


    好友申请的提示声打破她的思绪，祝千越这时才回神，发现全息投影不知何时断掉，巨大的宅子只剩下她和顾询，安静无声，如同将熄的雪夜。


    她的终端收到了顾询的好友申请。


    “你……”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算了，没什么。”


    顾询揉了揉眉心，手上的青筋突起，给他增添了几分疲惫，惯来严丝合缝的袖扣松了一颗。


    ——


    祝千越正式搬进这间宅子，她的东西少得可怜，最多的是衣服，却仍然没填满房间里的衣柜。


    衣裙鞋裤被放进衣柜后房间与她搬进来前没有分别。


    她像个幽灵一样在宅子里游荡，看见了她送的花被数数种在花圃，哪怕在雪地也能绽放亮色，冰箱里更多的是营养液，房屋四周的科技产品比兰那斯的更发达复杂，一切看起来冷冰冰的，空荡荡的。


    只有仿生人管家站在固定点，像等待被需要的扫地机器充电点。


    她很快发现了一件更尴尬的事情，顾询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顾之青的房间则是在楼上。


    用意不言而喻。


    祝千越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她刚刚在被子里呃呃啊啊的鬼吼鬼叫，隔壁不会都听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