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历的传统赛事来临，兰那斯往日的静谧跑到远山，山里的动物走漏风声，雪脚印顿时凌乱无章，连老麻雀都格外向往那份热闹，斑鸠站在电杆上看景，松鼠雪兔全在这天蜂拥而至。


    不少人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错落有致的到达兰那斯，其中不乏世界各地的名师教授，优秀毕业生，几家独大的社交媒体，连校园角落老实本分的仿生人都来凑热闹。


    祝千越坐在长椅上，厚厚的长围巾遮住她的半张脸，在学校待久后她穿得随意许多，今天只穿了宽大的长袍，兜帽严丝合缝的盖上脑袋，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她好奇地盯着其中一个面生的仿生人，开学那会她曾找过对方为自己带路。


    上城区和下城区最大的区别就包括仿生人，在她的家乡，仿生人不算常见，灰扑扑，锈迹斑斑通常就是他们的代表形象，走路的样子像是剥瓜壳工具，一卡一顿。


    眼前的人身形流畅，皮肤细腻，如果不是面前显眼的胸牌，她第一眼根本无法分清是仿生人。


    见对方朝长椅的方向望过来，她笑着招手，“你还记得我吗？”


    如果仿生人有记忆和感情，她能不能利用一下呢，祝千越闲来无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异想天开。


    对方那双暗淡的眼眸在看见她后，亮起皎洁的水光，她莫名看出几分笨拙，对方准备开口却被截胡。


    “他肯定不认识你，学校的仿生人不会有长期记忆，你并不在他的记忆储存系统中。”


    顾之青的声音娓娓道来。


    他靠近长椅后方，双臂挨着她的脑袋，圈过她的脖子下方，让她仰头靠着自己，这是一个常见的，惯用的想让对方依赖自己的姿态。


    他幼稚地遮住她的眼睛，让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还故意夹着嗓子，“猜猜我是谁？”


    祝千越没拨开他的手，动都懒得动，勉强提起精神搭理他，“是一头猪。”


    “错了。”他没好气道。


    “一头大蠢猪。”她改了答案。


    他哽住，怀疑她是不是没吃饱馋猪肉了，有幸见识过祝千越的饭量，像仓鼠囤粮一样疯狂往嘴里塞，他实在有些惶恐。


    他脑子打架这会儿功夫，祝千越已经忍受不住，终于愿意老实回答。


    “我知道了！是茉莉……”


    她话没说完就飞快被顾之青捂住嘴巴，他的掌心紧紧贴在她的嘴唇上，温暖的鼻息也被捂在他的掌心，骤降的寒天，顾之青的双颊飞红，漂亮的眼睛倒着瞪着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信息素是一件广为人知又极其私密的事情，祝千越的眼神纯良无害，局促和心虚的情绪了无踪迹，他狭隘的脑容量根本不能分辨她是不是故意的。


    他小声道：“不要在学校广场的长椅上大声嚷嚷出我的信息素，我感觉自己在裸奔。”


    她仰头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干脆抬手掐住他的下颌，选择性接茬。


    “你不愿意为了我裸奔吗，难道你之前说要改掉我不喜欢的地方都是骗我的。”


    “还是说，你只是因为我喊了茉莉而害羞。”


    顾之青有时候真想跪下来求她别说了，结果跪下后发现自己更恼了。


    他果然对祝千越是生理性喜欢。


    他顺途转移话题，“韶小满飞哪去了？”


    说到这里她就无法无天，祝千越陷入沧桑的回忆里，画面鸡飞狗跳，大小姐差点上房揭瓦，和人吵起来顺便大战八百个回合。


    顾之青眉角抽抽，使唤韶小满帮忙拍照的美梦轰然破碎。终端闪烁着微光，他看了一眼，“我哥来了，我们过去吧。”


    他的心情好转一些，帮忙拍照的新人选到了，和她的第二张合照很快就能出现。他想要攒够和她的照片，应用到终端的每一处角落，这样他就能每时每刻看见她。


    雪留下长长一串，脚印祝千越笑眯眯的不说话了，走近他主动牵起他的手，十指交叉，她牵得不紧，双方有一人随意挣脱就能解开，两人心照不宣，没有人主动松手。


    她早就知道顾询会来。


    模糊高大的人影被围在中间，位于一个社交中心的地位，众人始终保持着散开的社交距离，挺拔的人影冷着一张脸，保持沉默不发，他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没有温度的灰蓝色眼眸，生人勿近的气场俨然形成。


    顾询早就看见他们，目光在两人紧握的双手停顿一秒，又很快移开视线，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握紧的拳头暴露出他的内心。


    他已经提前查过祝千越的资料，知道她和家里的交换生是同一人，那场暴雨夜，送资料的人选确实是她，可顾询不信巧合。


    不同于他那个傻白甜弟弟，整天只知道围着自己的初恋打转，恨不得捧着女人的鞋舔，认为两人之间是天赐的缘分。


    他年纪尚幼，为了一层浅显的心动被牢牢拴住，以为一辈子都是对方。严格来说，两人不算般配，经历相差甚远，阅历和观念也不合适，就算走到一起也只会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矛盾从生活的角落钻出来，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沉积爆发。


    祝千越是个极有心机的女人，从下城区活着来到这里，还完好无损的人并不简单，他们往往巧言令色，善于欺骗，为了上升不择手段。顾询本来不鄙视这种行为，可是如果她的猎物是自己的亲人就不一样了。


    他在脑中勾勒整个计划的雏形。


    “你们是初次见面吧，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哥顾询，我哥人挺好的，我哥就是你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仍在天马行空，反正他们很快就要订婚了，千越以后就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他下意识在她面前为自己的家人留下好印象。


    “这是……”他转而看向她后红了脸，莫名结巴起来，他暗恨自己不争气，“这是祝千越，我之前跟你提起过。”


    祝千越笑眯眯地伸出手，无视顾询的臭脸，她夹着嗓子，声音甜得发腻，暗藏挑衅。


    “初次见面，哥哥好。”


    顾询瞥着眼，她伸出的这双手前一秒还在和顾之青十指相扣，格外甜腻刺眼，现在居然能够把之前的一切当作没发生，还自然地说出那句初次见面。


    顾询的助理曾经有一段时间工作心不在焉，不同于以往的专业水平，频频出错。因为对方培养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轻易找到替补，那天他特意找到对方询问缘由。


    对方丧着脸回答，他的前女友和哥哥阴差阳错在一起了，最近有打算结婚的念头，他备受打击。


    他差点以为对方在扮演家庭伦理情景剧。


    顾询没有回握她伸出的手，灰蓝色的瞳孔里还隐着讽刺，夹杂着种种复杂的情绪，他的余光注意着顾之青，希望对方能够察觉出气氛不对劲。


    祝千越看着对方得意的微表情感觉好笑，大名鼎鼎的顾总院难道没发现吗？


    他一贯不理人，不在意人，生人勿近熟人滚动的气场传达到附近十米，在她面前却格外警惕，好像她会吃人似的，细心观察还能看出些紧张。


    从第一步起他就错了。


    顾之青并没有露出顾询想要的神情，相反，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自己的嘴角。


    她方才管他哥叫哥哥，这意味着什么？顾之青头脑风暴一波，以闪电般的速度得出结论。


    她喜欢自己。


    祝千越肯定也有和自己结婚的念头。方才的互相介绍明显是他打出的一记擦边球，那句“我哥就是你哥”，她肯定意识到其中的真正含义，表面是她的资助身份，实则是他暗示两人后面的婚约。


    而她也顺理成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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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出那句哥哥。


    真烦人，这样的发展速度会不会有点太快了，订婚宴的礼袋该用什么颜色？订婚宴的菜品该以什么为主，订在冬天哪个日子比较好？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眼前的事先做好。


    “哥，帮我们拍张合照吧。”


    金发男人接过他的终端，更加确定她的那台未发布终端是他送给她。


    镜头下棕发少年小心翼翼的贴近她的手，不断张开自己的手来试探，心跳如鼓，直到对方数到一，他才狠下心张开手，紧紧地牵住她，他的手心局促地起了层薄汗。


    而祝千越游刃有余地回握他的手，笑着朝他的方向歪了歪头。


    顾之青拿到成片后不太满意，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不算完美，他开始挑刺。


    “怎么就恰好拍到我闭眼了，顾询你故意的吧，还把我的脸拍得像猴屁股一样红，看上去一点都不般……”配，他说到一半止住，还好没有从顾询的脸色看出异常。


    祝千越握着终端的另一半，和他凑在一起看，缓和场面，“你不要这样说哥哥了，他平常应该不怎么拍照，这不是把我拍得挺好看的嘛，你……你也挺可爱的。”


    “好吧，反正我们以后还能拍很多照片。”


    顾询的终端震动一声，他发现顾之青把祝千越的联系方式推荐给了自己，对方心里的小九九不用猜都知道，希望他能对“弟妹”好些。


    居然还是让他主动去加她。


    几人谈话间，她的终端响起红红火火的来电铃声，顾询没什么反应，顾之青倒是颇为激烈，像是发现难以接受的事情。


    祝千越看见对方是兰塔，用脚指头踩就知道是和研究生有关的事情，她暂且告辞，走到没人的地方去接电话。


    “喂？”


    对方激动到跳脚的语气从终端那头传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多亏你之前提供的竞争信息差和新研究报告，这次兰那斯的体检数据分析决定交给我们！说实话，我本来都以为我们没希望了，毕竟还是那些老家伙老地方影响力更大些。


    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整理了几个夜晚才能做到如此清晰明确，切入点如此新颖。我为之前说你是镶金边的塑料盆子而道歉


    这次的分析大头交由你负责。”


    祝千越松了一口气，她十几个夜晚的忙碌还好没有白费。


    祝千越回去的时候发现只剩下顾询，金发男人站在雪地上，周围余下空荡荡的茫白，连雀都不愿意在他身边停留，她可能老眼昏花了，居然从沉默寡言的人身上看出几分寂寞和孤独。


    “哥哥，你把他支走了吗？”她轻声道。


    祝千越步步逼近他，或许是研究所拿到了资格暂时取得主权，她心情还不错。


    明知故问。


    顾询睨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却只能看见她眼里闪烁的光，带着点没心没肺的得意。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她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她怎么可以把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情当作游戏一样，旁若无人地继续潇洒。难道她很喜欢肆虐别人吗？


    顾之青后颈上残留的牙印，他脸上已经消失的红痕，这种种迹象都以她为中心围绕。


    顾询随意揣测着，他没办法告诉自己他不在意，哪怕他一靠近对方就会产生不适。


    “我劝你离顾之青远点，不要把歪心思打在他身上，他和你不一样，你们不是一类人。”


    祝千越听见他这么说。


    看来是要演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


    如果他说完后掏出一张任她随意填写的支票，祝千越当然可以照做，可是她漫不经心地看向他的手，手里没有任何东西，这位穿着考究的顾先生今天还戴了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质感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