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也是人，也会经历生死。


    高处不胜寒。


    天天都有人生出野心，想将圣上拉下来，就看有没有那个脑子实现了。


    李朝云砸砸嘴，把小路子叫来吩咐了几句。


    康熙放李佳音休息了两日，估摸着她歇好了，就将她叫到跟前来。


    李佳音额头上已经没裹纱布了，只是擦了药膏。


    青紫的淤血也散了，额头大包没了，只有一块褐色的结痂。


    “额头上的上太医怎么说？”他问。


    “太医说每日擦药，估摸着不会留疤。”她说的时候都是笑的，比起之前，开心不少。


    康熙挑眉。


    不留疤就好。


    “朕记得，你不识几个字？”


    李佳音听到圣上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疑惑的点头。


    “那正好，今日闲来无事，教教你。”康熙难得有如此闲情逸致。


    只是她看起来却不乐意。


    李佳音脑子笨，学东西很慢，识字这样的事，做起来太难为她了。


    想到这里，看向康熙的眼神都带上几分纠结。


    圣上有雅兴，她似乎不该回绝。


    可是答应下来，受罪的就是自己。


    说不定，圣上还会被她气到。


    康熙从她脸上读出来这些想法，也不知道该怒其不争，还是该可怜她眼界狭小。


    “识字是好事，难道你一辈子都只做个奉茶宫女？”


    见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康熙没什么反应。


    早知道她笨，一点儿也不意外。


    “茶水房登记造册你现在不管，将来也是你的事。”他没记错的话，芸方和芸舒年纪都不小，肯定比她早出宫几年的，到时候这差事就是她的。


    他也不知道，她几时才能改了心思，若是犹豫着挨到快出宫的年纪，或许他没了心思，那她就得靠自己在乾清宫立足。


    康熙也是想的长远。


    念头便坚定起来。


    拉着她从小儿学的三字经开始。


    李佳音刚开始还犹豫的在学。


    到后面就看的眼晕，见圣上只有教书的兴致勃勃，连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


    突然想起其他人说圣上喜欢教阿哥们读书、骑射这句话。


    偷偷抬眼看了看他，拿着书的手很放松，看着书的眉眼全是惬意。


    在她的记忆里，圣上看书似乎都很开心。


    她不太理解。


    康熙瞧出她的失神，没有点出来，在她回神后也没有继续教，而是叫她去歇歇。


    看着如释重放，逃也般离开的身影。


    康熙笑了笑，把书放在一旁。


    “怎么了，这么急着来见朕。”他端起茶，喝了一口。


    梁九功机灵的退下，不似以往站在门口，而是走出去，仿佛在躲着。


    “乌雅氏一族的消息。”


    屋里突然出现一道沙哑的声音，像是许久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


    满是伤痕的手放下一叠纸，随后又迅速隐藏在阴影中。


    等人消失，康熙才冷笑，将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完。


    上面记载的无非是乌雅家的谁谁谁请了哪位朝臣喝酒，又和哪位包衣管事一同去花楼。


    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最近这些人就变了。


    以前是喜好同流合污的无能之臣，现在还多了几个有点儿本事，或是家中有能人的。


    全都看完，康熙也猜到他们的几分心思。


    太急了。


    哪怕有德妃在，这样的行事还是太着急。


    急着给十四铺路。


    都忘了他这个皇上正值壮年，也忘了前头还有个聪慧过人的太子。


    他看完就将纸烧了，也没过多干涉。


    反正迟早都是要收拾的，在内务府的动作一大，胤礽也会有所察觉。


    就当是锻炼他。


    此事没在他心里留下多少痕迹。


    比起这些污糟事，他更愿意在这清闲时候，做些更喜欢的事。


    李佳音回去用了午饭，便脑袋空空的想睡觉。


    夏日正好眠。


    黑猫却跳出来踩了她两脚。


    不轻不重的落在她肚子上。


    【还没换药。】


    李佳音又爬起来，对着镜子仔细的擦去早晨的残药，重新盖上厚厚一层褐色药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药用的久了，她胃口都变好了。


    睡前，李佳音晕乎乎的想。


    而黑猫则是嫌弃的看了一眼被她放在桌上的药罐子，甚至抬脚踢的离它远一点。


    黑蛇原本想去看看的，见它这个动作，抬起的脑袋又垂下了。


    睡醒后，李佳音再去伺候时，他的桌上已经摆了笔墨纸砚。


    她见他招手，便走过去。


    “写写字。”康熙道。


    李佳音看他身上出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她有些畏惧，又不敢反抗。


    突然有种见到老夫子的感觉！


    这个想法一出，她浑身不对劲。


    更多的是想到当初的张庶妃和圣上站在一起的模样。


    原来，她的记忆力这么好吗？现在都还记得。


    康熙见她愣愣的，“怎么不过来？”


    李佳音走过去，一支笔塞进手中。


    身后覆上的温热躯体让她身子有些僵，但手被他裹住，被带着在纸上留下墨痕时，注意力便被分散了，身躯逐渐软下来。


    她一心扑在被墨水涂出的苍劲黑字上，连腰肢一侧盖上大手也未曾察觉。


    康熙离她越发近，近到鼻翼贴着她散发幽香的微凉发丝上。


    她身上的香似乎越来越合他的心意。


    从以前淡淡的兰花香，到现在竟带了点儿甜丝丝的感觉，仿佛是带了蜜一般，只等蝴蝶和蜜蜂去采集。


    康熙带着她写字的手一顿，纸上洇出一团难看的墨渍。


    李佳音眨眨眼，发现头顶的温热呼吸，腰间的宽厚手掌，以及与她贴在一起的身躯。


    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轻下来。


    等了许久，久到她抬起的胳膊有些累，纸上墨团洇出半掌大，她才听到两个字。


    “歇歇。”


    康熙放下笔，一伸手就有湿帕子递上来，他没擦自己的手，而是转身给她擦。


    李佳音慌忙的抽回手。


    康熙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蜷了蜷手指，轻笑着用帕子给自己擦手。


    另一张帕子递到她面前，微微抬眼，是梁总管。


    她接过，洁白的帕子上擦了点儿墨下来，淡淡的颜色，她的手又变得干干净净。


    自从教她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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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圣上像是得了什么趣儿似的。


    第二日只教她识了几个字，便叫她写字。


    这次他没有带着她写，而是让她摹自己的字。


    她正摹‘性本善’的‘善’。


    外头走进来一个小太监，说行宫膳房进献了爽口的点心。


    康熙点头。


    李佳音写下最后一笔，取墨时听到声音抬眼，便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儿便捧着个碟子走进来。


    “奴才香荷给万岁爷请安。”说话也是柔柔的。


    请完安便将手里的碟子放在桌上，收回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何，腿一软似的，身子便往康熙身上歪。


    还没倒下去，梁九功就手疾眼快的把人拉住。


    康熙眉头都没皱，“下去吧。”


    没有任何表情。


    梁九功就将人拉走了，连桌上那碟子点心也拿走了。


    李佳音对上他的眼睛。


    “怎么了？”康熙轻笑。


    她摇头，心有些沉。


    似乎有些时间没见过圣上身边出现旁的娘娘了。


    为什么？


    随行的娘娘也有几个。


    在宫里的时候，圣上会经常传召娘娘侍寝，畅春园召的少，现在却一直不召了。


    若说路上疲累，在行宫里似乎不存在这个问题。


    她心绪有些乱。


    摹的字也和之前有些不同。


    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看了看她的字，伸手握着上她手中的笔，“这个字怎么写成这样。”


    李佳音垂眸。


    她觉着，圣上带她写出来的这个‘善’字，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善的样子。


    锋芒毕露。


    想着也笑了出来。


    “笑什么？”康熙问。


    “万岁爷这个‘善’字，看起来不太‘善’。”


    康熙挑眉，“你眼睛倒是尖，这是帝王字，那会像寻常人的字儿，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呢。”


    他话里有话，可怀里这人却听不出来。


    李佳音抿唇，那这字，似乎不是她能够学的。


    秀气的眉皱起来。


    现在她才想起来，和圣上字迹相似，让别人知道，她会有多大的麻烦。


    “万岁爷，奴才不想学写字了。”她犹豫的说，“不然万岁爷赏一本帖子，奴才跟着摹吧。”


    康熙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问她。


    “朕的字不够好么？”


    “自然是最好的。”她又不是笨到没脑子！


    “那就学。”


    康熙让她拒绝不了。


    最后她得到了一本帖子，是他亲手写的，在行宫花了一日，给她写出这个帖子。


    启程的时候，叫人在马车上又放了张小桌子，给她写字的。


    李佳音便在马车上摹字，一日也不写几个，拖拖沓沓的企图让自己学的慢一点。


    但写的再慢，几日还是写了一页，甚至因为写的慢，还写的更好。


    康熙见她写完一页，便叫她到跟前，指着每一个字跟她说哪里写的好，哪里写的不好。


    “今儿有人打了几只野鸡，朕吩咐膳房炖了一盅汤，你拿回去尝尝。”点评完，他道。


    李佳音点头。


    回去吃饭的时候就看见了那盅汤，血参炖炖，另外还有一盅清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