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闻知瑜准备去音乐教室借小提琴。


    没错，她现在是一个没有小提琴的小提琴手。


    每一个乐手都有自己的琴，琴和乐手是一体共鸣的，没有小提琴的小提琴手，就像是鱼没有大海。


    但闻知瑜没有办法得到这片适合遨游的大海。


    她只能去借。


    前台的工作人员给了闻知瑜一张借用乐器单填写一些基本信息，随后很快从柜台后面取出一把小提琴。


    闻知瑜拿出小提琴，顿时一愣。


    工作人员咽了一下喉咙，有些忐忑地问：“闻知瑜同学，这把琴有什么问题吗？”


    闻知瑜回神，连忙摇了摇头，手指抚弄着流畅的琴身，问道：“您是不是弄错了？这把琴，有点太贵重了。”


    闻知瑜虽然很少拉小提琴，但是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这把琴边缘整洁，琴身涂抹着多层手工漆，每一层都平整顺畅，音控切割整齐，轻轻拨弄琴弦，清脆嘹亮的琴音就从小提琴里缓缓流淌出来。


    这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好琴，即使阔气如戴佩斯学院，也很难把这样一把好琴放在音乐教室里任人借用。


    可是，偏偏它就这样被借给她了。


    工作人员眼神飘忽，哈哈地笑了两声，“现在音乐教室里就剩这把琴了，你觉得它贵重，但我也不懂这些，反正只有这把，对，就是这样。”


    既然只剩这把琴，那么闻知瑜也只能借这把了。


    闻知瑜在借用单上签了名，背上这把小提琴离开了音乐教室。


    闻知瑜走后不久，音乐教室的隔间里，一个高挑的身影推门走出来。


    工作人员赶忙迎上去，毕恭毕敬地说：“梁会长，那把小提琴已经借给闻小姐了。”


    工作人员踟蹰一会儿，看着梁晋辞的脸色说：“闻小姐没有起疑。”


    梁晋辞语气冷静地嗯了一声，仿佛特地挑选一把好琴、费尽心思送进闻知瑜手里的人不是他。


    “报酬会直接打你卡上。”梁晋辞云淡风轻地说，脚步一迈走出音乐教室，仿佛事了拂衣去的隐士。


    闻知瑜只以为这是学院的琴，抱着回宿舍慢慢调着音，没过多久，谢含微就回来了。


    闻知瑜看了眼时间，有些惊讶地问：“你今天的训练提前结束了吗？”


    谢含微的训练时间一直很固定，一般要晚上九点才回宿舍，但是现在才五点多，她就回来了，这让闻知瑜不禁感到意外。


    谢含微的目光落在闻知瑜调琴的手上，若无其事地放下跑鞋，“你要比赛了？”


    闻知瑜点点头：“对，就在明天下午。”


    闻知瑜仰起头朝她笑：“你要来看吗？”


    闻知瑜的目光里满怀期盼，让谢含微心头一跳，略显不自在地挪开眼睛，却难以抑制自己去看她的欲望。


    “你希望我去吗？”谢含微问。


    闻知瑜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如果你来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谢含微抿唇，忽地觉得口干，迅速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好，我会去的。”谢含微说。


    闻知瑜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嗯！”


    谢含微咳了一声，眼神往天花板上望去：“你有把握赢吗？”


    这话算是问到重点上了。


    闻知瑜思考片刻，说：“不知道，五五开吧。”


    谢含微顿感意外，“你只有五成把握，就敢答应和乔伊妍比？”


    闻知瑜挠挠头，“也不是这样说，我并不擅长小提琴，乔伊妍是专业的小提琴手，但是人家都挑战到我面前了，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


    谢含微也是竞技体育的运动员，她明白闻知瑜的心情，易地而处，如果有人来挑战她，她也不会不答应，只是......


    谢含微顿了顿，问道：“你和乔伊妍赌什么？”


    赌什么？


    闻知瑜仔细回想，乔伊妍好像没说和她比什么。


    所以，她只是单纯的想和她比赛吗？


    闻知瑜如实说：“乔伊妍没和我说，可能要明天才知道吧？”


    谢含微皱了皱眉头，没再问什么，“我去洗个澡，你继续。”


    闻知瑜调好了音，架好琴，脑子里忽然涌现出那天看见梁羽在音乐教室练琴的模样。


    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作，静谧美妙的琴音从指尖缓缓流出，如同月光温和。


    等到一曲完毕，闻知瑜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拉了德彪西的月光。


    窗外凉夜明月高悬。


    梁羽，明天会来看她的比赛吗？


    闻知瑜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自嘲地笑笑，梁羽对她敌意很大，怎么会来看呢？


    隔天，戴佩斯金色音乐厅。


    宽阔的音乐厅里挤满了人，几乎都是为了看这场比赛来的。


    “今天这么多人啊？”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等着看热闹是吧？”


    “嗤，这场比赛的结果不是注定的吗？还用得着看？”


    “嘿，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是神算子似的。”


    “不服，那就来打个赌，到底谁赢！”


    “赌就赌，你赌谁？”


    “我赌——就赌闻知瑜！”


    “......凭什么？我也赌闻知瑜！”


    “那还赌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突然发问：“乔伊妍，不会是故意去找闻知瑜比赛的吧？”


    众人继续沉默，但这一次，像是默契地默认了似的没有发声。


    闻知瑜在后台，还不知道音乐厅里来了这么多人，站在窗边坐着深呼吸，调整着身体状态。


    不一会儿，乔伊妍也背着小提琴包走进来，原本脸上兴奋得红扑扑的神色看到闻知瑜之后，立刻像是川剧变脸一样收敛了起来，抬起下巴尖，如同倨傲的孔雀一样说：“你、你来了啊！”


    闻知瑜朝她点点头，“是啊，你也来得很早。”


    乔伊妍脸上的红瞬间转移到耳朵尖，干巴巴地说：“什么早不早的，你来得早，是不是想趁机对我做什么手脚，好让我出丑？”


    这话说得一点威胁都没有，像是小奶猫伸出爪子轻飘飘地挠一下，让闻知瑜忍俊不禁。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准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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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害怕我做什么手脚的，对吧？”闻知瑜像是哄小孩一样把好话往乔伊妍身上砸。


    乔伊妍脸红到脖子根，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是当然的！”


    “不、不和你说了，我去、去换衣服！”乔伊妍抱着衣袋钻进更衣室。


    乔伊妍看着慌乱，实际上衣裳整齐妥帖，小提琴包也收拾得井井有条，说明早就胸有成竹，丝毫没有慌乱的感觉。


    闻知瑜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她真的能比得过乔伊妍吗？


    闻知瑜叹了口气，打开小提琴包，露出里面漂亮精致的小提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外头的围观群众等到不耐烦之时，这场属于乔伊妍和闻知瑜的小提琴比赛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拉开帷幕。


    主持人唾沫横飞地将这场比赛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小提琴界的黑天鹅对战钢琴公主”、“戴佩斯学院第一音乐才女花落谁家”这样尴尬的解说词都搬上台，闻知瑜一听就觉得脚趾扣地，不知道这种解说稿究竟是出自谁手。


    先出场的是乔伊妍。


    乔伊妍穿着黑色镶钻抹胸小礼服，昂首挺胸的模样倒还真是有几分高傲的黑天鹅的模样。


    乔伊妍路过闻知瑜身边，带来一阵香风。


    闻知瑜猛吸一口，但是没闻出是什么香，只觉得怪好闻的，比桓亦州身上的柑橘香更清香沁鼻，没有那么甜腻呛人。


    乔伊妍抄手：“闻知瑜，我会让你知道，我才是最好的小提琴手！”


    闻知瑜盯着她看，目光落在她手指间的薄茧上。


    乔伊妍皱眉，不满地说：“怎么，你觉得我配不上吗？”


    闻知瑜摇摇头，嘴角溢出笑容，“没有，我相信。”


    乔伊妍依然不相信，哼了一声，抱着小提琴推开后台大门，大跨步走向舞台。


    闻知瑜要准备在乔伊妍后面表演，没办法在台前看，只能通过幕后的电视看乔伊妍的表演。


    舞台灯光打在乔伊妍身上，礼服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是高贵的公主最华丽的注脚。


    台下欢呼声不绝如缕，乔伊妍抬起头，架好小提琴，激烈高昂的琴声瞬间充满整个音乐厅，瞬间调动起会场的气氛。


    她手上的动作快得像是一阵风，但每一个弦动都精准地落在了每一个音符上，像是在大鼓上激烈起舞。


    一曲完毕，整个会场的情绪都被顶到了最高点。


    乔伊妍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发挥到了迄今为止最好的水平，就算是闻知瑜，也难以超越她的演奏！


    乔伊妍胜券在握地朝观众鞠了一躬，踩着高跟鞋走回后台。


    闻知瑜已经在候场了，看着乔伊妍从另一边离开舞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加油，闻知瑜。”


    闻知瑜轻声给自己打气，手指握住帘子，大踏步走出去。


    见闻知瑜出场，整个会场都骤然冷了下来。


    闻知瑜和乔伊妍穿得完全不同，乔伊妍精心打扮，但闻知瑜，却只是穿着戴佩斯校园最普通的校服，胸前别着一颗白色宝石。


    无声地宣布着闻知瑜的身份：特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