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诗意与生活
作品:《临川浮梦》 五点整,白屿站在临川私立中学西门外,周叙那辆上汽大通G10安静地停在路边。夕阳穿过初春稀疏的梧桐枝丫,在车身上投下斑驳光影。他靠在车门上,看着校门内陆续涌出的学生,统一的蓝白校服像一**退潮的浪。
校门打开的瞬间,几个学生簇拥着林晚出来。她正侧头倾听一个女生说话,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一缕散落的发丝。那女生眼睛红红的,手里攥着一张试卷。林晚轻拍她的肩膀,说了什么,女生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直到学生散去,林晚才抬头看见白屿,脸上疲惫像水纹般荡开,露出一丝惊讶的笑意。
“等很久了?”她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粉笔灰和茉莉花香皂的气息。
“刚到一会儿,”白屿拉开车门,“上车吧,先去吃饭,小林同学想好请客去哪里吃了吗?我可是为了这一顿饭才从安南赶回来的。”
林晚系好安全带,目光落在仪表盘上摊开的方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的音标记号像某种神秘符文,“老地方,包你吃饱。话说,这是老周的东西?”
“嗯,他说赣南话可能是他最后能抢救的濒危方言之一。”白屿发动车子,“你学生怎么了?”
林晚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月考成绩差,还和最好的朋友闹翻了。现在的孩子,分手比换手机壳还快。”她顿了顿,“你还记得老地方吧?”
“记得记得,怎么可能忘?”白屿嘴角微扬,“那天下着小雨,你抱着一摞作文本走在人行道上,一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急转弯,差点撞上你。我刚好路过,一把把你拉到旁边。”
“你记得这么清楚?”林晚轻笑,“我还记得你当时说了句‘作文可以重写,人不行’。”
“而你反驳我‘作文本里的故事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人一样’。”白屿转头看她一眼,“然后你坚持要请我吃面,说是为了感谢我救了你和那摞‘独一无二的故事’。”
“那家面馆老板是我以前学生的家长,”林晚从背包里取出小镜子,理了理头发,“手工面,醋也是老板自己酿的。”
面馆藏在北城区的小巷深处,木质招牌已经斑驳。老板认得林晚,热情招呼:“林老师来了,哦,小白也来了,还是老样子?”“老板可以啊,还记得我?”
胖老板笑了笑,干脆利落地下了两碗素面,“不是我吹,我这里啊,只要来过,我肯定记得。快,里面坐吧,还有位置。”
此时人还不多,素面很快端上了桌,还有一碟老板赠送的凉拌木耳。
“这家的哲学是‘每个人的酸甜苦辣,应该自己调味’。”林晚推过醋碟,“要醋自己加。”
白屿舀了一勺,酸味在舌尖蔓延,“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消化痛苦的方式。”
林晚抬眼看他,目光锐利了一瞬:“你总能说出这种话。有时候我真怀疑,会不会你就是那位什么的‘不系舟’。”
“哪跟哪呀,我哪有人家那么厉害,要是那天我写的东西能卖爆,我巴不得天天露脸,”白屿避开她的目光,“文青之间,总会有共鸣的,你自己不也是吗?”
“或许吧,”林晚放下筷子,“白屿,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我永远没有勇气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也许,这就是你能享受自由的原因。”
白屿的手指在碗沿轻轻敲击,像在弹奏无声的旋律,“林老师是在批改作文,还是在分析我?”
“职业病,”林晚笑了笑,眼角细纹舒展开,“不过,也是关心。最近在做什么,还有生活费吗?”
“听着语气,林老师是准备资助我一点?”
于是,一顿饭就在嬉笑打闹中流过。
饭后,他们回到近岸花园5幢602。屋内昏暗,只有前方楼栋亮起微弱灯光。白屿随手将周叙车钥匙放回玄关柜,点亮了客厅主灯。茶几上还堆着几本翻开的方言研究书籍,陈燃的房门则紧闭,传来键盘敲击声和激昂的游戏解说。
“看来陈燃还在自己的战场。”林晚显然对这个小家很是熟络,一点也不见外。
“老周约了一个访谈,晚一点还有个配音工作。”白屿示意林晚坐下,“先抽一支?”
两人走到阳台。暮色渐浓,小区花园里孩童的笑闹声此起彼伏。林晚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话说,我刚接手学校文学社,想给学生列个书单。你做文案工作的,有没有什么好书推荐一下?”
“高中生……我平时看古代文学比较多,不一定适合他们,不过你可以看看我的书架,跟我来吧。”白屿带她回到自己北向的次卧。
卧室陈设简单,却自有一股书卷气。靠西侧墙体摆着一排两米高的书架,除了最右边一列,满是各式书籍。
林晚一眼看到了其中的几本书,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边境线上的哑巴邮差》!还是初版!不对,不止这个,哇塞,全是初版?我记得这是临川书局的试验发行,总数根本没有多少,现在二手市场都炒成天价了!”
林晚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书架上抽出了《边境线上的哑巴邮差》,拿在手中翻阅。“你知道吗?‘不系舟’是我最崇拜的作家。去年我最好的朋友离开时,是他的《无声的海拔》陪我熬过那段日子。我说你跟他很像,就是因为他的所有作品,不管是五本著作,还是杂志报刊上刊登的投稿,我都翻阅过很多很多次。”
白屿静静听着,趁着林晚沉浸在书里的时候,拉出了床下的书箱,从中挑选出了不系舟的五部著作各一本,封面是统一的深蓝色布纹,烫印着一只飞鸟。
“喏,送你了,翻开看看。”
林晚一脸疑惑的接过,却在翻开扉页的时候猛然合拢,又不信邪的再次翻开,揉了揉眼睛,这才确信每一本都有不系舟的亲签,“这……太贵重了!你哪里来的?”
“接文案工作认识的一位临川书局的编辑,特意为我留了两套,”白屿轻描淡写,“你要是觉得太贵重,那就还给我好了。”
林晚却一把将书抱在怀里,“我才不要,你都说了送我,怎么能收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