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景的追问让雨落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铃铛发出细微的颤音：“我...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不属于活人，瞳孔暗如深渊，与之对视时，好似能看穿灵魂。他脸上戴着面具，衣服倒是没有一点伪装，却也不是任何门派的服饰，但袍角我看到了云纹还有...”


    “还有什么？”暮景心中有个猜测。


    雨落神色都复杂了，口中的话语转了又转，才最终吐出来：“天机门的麦穗。”


    暮景猜测成真：“这个答案还真是，一点不让人意外。”


    风昼倒是很诧异：“天机门有叛徒？”


    “不是。”暮景斩钉截铁的否定，引得几人看去，暮景轻抚着怀中兔子的绒毛，表情难看：“是某个阴沟里的老鼠。”


    云集立刻就想到了那块血字碑上的内容，惊呼：“那个沈云郎？天机门少主即将成婚的未婚夫。”


    雨落语气也沉：“我当时并未多想，回来后察觉不对，一直思索那个人到底是谁，后来我想到了一个人，瑶光即将成亲的被他所救的男子。”


    “被天机门少主所救？”雪清轻声重复，忍不住看向面无表情的人。


    暮景没言，雨落继续说道：“是，瑶光的爱人，是被她救回去的，这是瑶光跟我说的，她说，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践行心中的道义，可最后悔的也是救人，救了一个人。瑶光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只是有人来了，我没能听到后面。”


    “我之前有收到瑶光的书信，告知我她即将成亲了，邀请我到时去参加她的婚礼，我回信与她，确定了婚期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谁知，桃花坞出事，我心力交瘁，也就不知她的婚期到底是何时，有没有通知到我，我是到了天机门才看到，天机门挂上了红绸，贴上了剪彩精美的喜贴，但那时，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也根本没时间给我了，桃花坞刻不容缓，而我，做了选择。”


    雨落抬头，面色严肃：“我无法告知你那个人到底是谁，因为我不知道。沈云郎我同样不知道他是谁，我没有见过她，瑶光只说过一句：君子如玉，照室如辉。能被瑶光这般说，那必然是一位琨玉秋霜的绝世之人。”


    暮景对那个叫过姨父的人，其实印象不算深也不算浅。


    不算浅是对方马上要和小姨成亲，不算深是他只见过两三次，那个时候又小，自己的对方长得真好看。


    其他的并没有印象。


    雨落沉默了瞬，才抬头，面色坚定：“对不起，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我也无法现在去死。我欠天机门良多，更对不起瑶光，我这条命都不够给她赎罪，可我不能死，我必须要活着，这个封印不能破，魔气现在越来越躁动，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大师姐！”雪清眼神悲痛，“这个阵法，你继续下去，也会死的。”


    他不是傻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能够镇压魔气的封印阵法，岂会没有一点伤害？


    云集更是崩溃，他不顾先前的一米距离，扑过去，抓着雨落的衣袖：“大师姐，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雨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小云集长这么大了，原谅师姐没有陪伴你长大了。”


    “师姐。”云集眼泪落了下来，他死死拉着师姐的手，心里如针扎。


    风昼也上前一步：“师姐，云集说的对，为何不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雨落轻轻摇头，指尖抚过铃铛上的裂痕：“没用的，魔气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这个封印，都只是个半成品。”


    “半成品？”雪清皱眉：“瑶光仙子恨你，所以...”


    “呵，少拿你的小人之心去揣度别人。”暮景截断雪清的话，眼里闪烁着煞气。


    雪清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理亏的道歉：“抱歉，是我无礼了。”


    暮景冷笑，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些人的想法，虚伪。


    “雪清，你确实该道歉，瑶光并没有因为我去为恶，就针对无辜人，她一直都是心有大爱的人，即便我参与了屠杀她的亲人，她还是不忍心迁怒我桃花坞，她告诉我的并无隐瞒。”雨落说到这，眼前也好似浮现了那个笑容明媚，宛如天上艳阳的女子。


    她那般肆意，那般潇洒，她见到不平之事，会拔出手中的剑。


    遇到孩童老人，会伸出援助之手。


    她好似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名响修仙界和人界的大事，可她却永远和她与海棠有情并列，因为，她所行皆为善，一点一滴的小事汇集的是大爱之心。


    所以她遇到人，都会救。


    她觉得值得救值得相帮的人，也都会帮。


    若是因她引来祸患，她同样会亲自出手平定。


    她知世故而不世故。


    她是真正的，让人喜爱尊崇敬爱的仙子，她和有情，其实不如。


    她也曾想过，瑶光穿上嫁衣，一定是极美的。


    她看到了。


    即便狼狈到奄奄一息，瑶光也还是那个瑶光。


    她是心痛的，也一直不敢入睡，午夜梦回都是瑶光染血的身影。


    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痛楚：“这个阵法，来自于天玑卷，但阵法太过强大，一般人根本无法开启，我之所以选择独自行动，是因为...”


    “除了天机门的人，外人只能用至纯的灵气和仙骨，而你，刚好拥有仙骨，你是天生的修道之体。”暮景补充她的未尽之言。


    “你自己献祭了自己，做了这个阵法的阵眼，利用你能够自主吸收灵力的体质，让灵力和魔气在你身体里相互争斗，相互抵消，不断循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身体早就被这两股力量破坏，如今你才会无法让魔气继续维持当初的平衡，还魔气即将失控。”


    “是。”雨落也没有隐瞒，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师姐！”


    “这该怎么办？”


    “暮景医仙，请你帮帮我师姐。”


    雪清三人满面诚恳，他们不希望大师姐死，更不希望魔气失控。


    暮景看着这一幕，更觉得滑稽了：“帮她？我是来杀她的，她在我这，只有一条路，死。”


    “你！”雪清按住怒气上涌的风昼，放低姿态：“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话，但就如大师姐所言，桃花坞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魔气一旦爆发，不仅仅是桃花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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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受害，可能外界也会出现混乱，到时，生灵涂炭，我想这绝对不是天机门所愿意看到的。”


    暮景眸子一眯：“你威胁我？”


    “不是，我是请求你。”雪清不闪不避，直面对方那化为实质的威压，额头暴起青筋。


    风昼也强撑着身体的躁动，声音费力：“先前是我不对，暮景医仙还望不要跟我一般计较，只要你愿意出手，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还有我。”云集也道，他看向暮景的眼神依旧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却已被压制到了最深处。


    雨落视线挨个从三个弟弟身上划过，她愿意一直护着他们，不为其他，只因为她把他们当成亲弟弟，如今，她的弟弟们，也是这般的护着自己。


    她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可依旧不会后悔。


    “我注定活不了多久了，也没想继续活着，你不来找我，在我做好准备后，我也会去找瑶光，赎属于我的罪孽。”雨落开口，有释然，也有欣慰：“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只需要一点时间。”


    “大师姐。”雪清叫道，很是心痛，他何尝不懂大师姐的决定。


    风昼和云集也眼里含泪，他们不想要接受这样的结果。


    暮景看着好似被悲伤淹没的四人，一点不为所动：“你们这弄的好似是被我逼迫，这一切是我造成的，我是个恶人，呵...”


    没等他们开口，又道：“也是，我本来就是个恶人啊。”


    “暮景医仙，求你，给我师姐一些时间。”雪清弯下腰，也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刚刚对上师姐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解脱。


    他纵然再不想师姐离去，也不得不清楚，师姐留下才是折磨，无尽的折磨。


    他不知道师姐要怎么解决这个魔气，但他相信师姐的一切决定。


    暮景觉得心情糟糕透了，舌尖抵了抵后牙，他真是恨不得把这些人全杀了，可触及到那枚一直被雨落拿在手中的铃铛，又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压下升腾起来的杀气。


    “你该死，你真的很该死。”


    暮景声音阴沉，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雨落手腕一动，把那枚她几乎是日日把玩的铃铛送到暮景面前：“这是瑶光身上的铃铛，是当年她给我的，里面封印着什么，我并没有去破解，现如今，也算是归还了。”


    暮景垂眸，眼前的铃铛和他手腕上的铃铛样式一样，只他手腕上的是金色，这一枚是白色。


    可能日常摩擦，有些磨损，加上年岁日久，颜色也有些暗淡，不仔细看，并不会发现它们同款。


    暮景一开始也没有发现，还是看她那般在意，多注意了些，才察觉。


    猜测与他天机门有关。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小姨的。


    伸手接住，他手腕上一直安静的铃铛，突兀的发出了一道音频。


    而他指间的铃铛，像是在回应，也响了一声。


    暮景顿时感觉身体里还算稳的力量，暴动了，原本安分待在他心口的东西，也传来了跳动。


    该死，封印竟然松动了。


    那家伙，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