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星舰冰冷的金属舱壁上，阙伊听着星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爆炸声。


    每一次都让阙伊的心脏多跳一拍。


    可能是肾上腺素的作用，阙伊感觉自己似乎有点亢奋。


    “塔派来的是尖锋队，比首领预测的整整早到了四个小时。”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那群全是黑暗哨兵的疯子，他们直接迎上兽潮了。”


    “无所谓，让他们打去吧。”另一个声音回答，带着笑意，“这次兽潮里有几只特级异兽，不见得他们一个队伍能对付得了。到时候两败俱伤，就是我们捡漏了。”


    阙伊面无表情地听着。沦落到待在犯罪集团老巢工作，五年下来，这种发言他早就被迫习惯了。


    哪怕他是一个向导。


    大概两百年前，因为辐射，人类多出了两种进化方向，哨兵和向导。其中哨兵的身体素质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五感异常发达，最弱的E级哨兵也是普通人里的兵王。


    相对的，向导精神力强大，不仅能利用精神力为武器和工具，也能够平复哨兵过于敏感可能会过载发疯的世界，但也更为稀少和神秘。


    简单来说，哨兵和向导这些进化人类，占总人口的不到百分之二，向导只有哨兵数量的二十分之一。


    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阙伊现在应该平静地在塔内深造，并拥有光明到要亮瞎眼的未来。


    但没有如果。


    阙伊不疾不徐地走出去，途经展开了透明屏障的走廊。


    刚刚聊天的是两个普通人，不负责这次的埋伏。所以有闲心通过屏障观察外界。


    察觉有人靠近，他们警觉地回头。


    入目是一头明艳的暗红色半长发，和格外秾丽的五官。红唇，白肤，尖锐微挑的眼睛和一双深紫色的眸子。顶光下也仿佛自带光芒，眉弓很优秀，显得阴影中的眼眸有点深沉。


    但他们还是先被这美貌恍了一下心神，才从这标志性的长相反应过来对方身份。


    “阙医生，您怎么在这里？”


    “就算老师不在，我也不需要向你们汇报吧。”阙伊脚步一顿。


    “外面战斗很激烈，您的住所和研究室是规巢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以防被波及，首领建议这事搞定前您不要离开。”阙伊不是经常露面，这两人只是普通人，更和他没多少交际，只能简单对视后照本宣科。


    要是阙伊真出什么事，他们留守的一众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阙伊轻轻一笑，“老师的建议我会采纳的，不过你们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我是往哪个方向走。”


    这正是阙伊研究室到住所的必经之路。


    哪怕是远观，为了能多少看一点兽潮和尖锋队的打斗，是他们来了平时不会来的地方。


    听见阙伊的话里的鄙夷，两人不禁面红耳赤，但又不敢显露出一点不满，恼羞成怒也只能按耐住，时刻注意表情管理。


    没心情观战了，两人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阙伊和他们是反方向，距离拉开一点，就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呸。”


    “长那副德行，谁知道喊首领老师是不是在床上喊。”


    “你懂什么，这是向导。整个规巢的向导都数不满一只手，但他最受欢迎，负责的哨兵也最多……”


    “嘘，小心他听见。”


    左手腕突然被勒了一下，阙伊安抚地按了按，一条带有微妙荧光湛蓝色的蛇头从袖口探了出来。


    “周末。”阙伊冷酷无情地把它塞了回去。


    哨兵和向导都有自己的精神体动物，物种类别和举动都映射着哨兵和向导最真实的内心。


    所以周末躁动起来是因为阙伊自己生气了。


    有的能习惯，有的真的习惯不了。


    但这些声音绝对不是一两个人的想法，可能这个叫规巢的犯罪集团大都这样猜测。


    深呼吸，阙伊没时间想这些，他继续计算时间。


    头顶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光在走廊里旋转闪烁。


    “注意，所有战斗人员到装甲层集合！首领命令，准备趁乱突袭聚居区！”


    脚步声匆匆响起，朝着星舰前部汇集。阙伊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装置，是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组装的电磁屏蔽仪。


    将仪器打开，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所有监视器都会被覆盖上他预设的画面。


    这绝无仅有的机会，从这里到首领办公室根本不会有人，画面只要是无人场景就可以，不用担心露馅。


    阙伊忍不住奔跑起来，周末在手腕有点盘不住，往小臂爬，阙伊没功夫管它。


    这条路他熟悉得不得了，现在全力奔跑下很快就到了。


    他的手按下仪器的另一个按钮，轻轻拂过门边的电子锁，那锁芯已经因电磁脉冲而短暂失效。他闪身进入，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微型手电。


    规巢首领宋云心的办公室堆满了各种仪器和古董，风格非常杂糅，但也算乱中有序。至于墙上则悬挂着许多动物的标本，按宋云心的话，那是一种怀恋。


    那是因为精神体不能做标本吧。这是阙伊当时听这话的第一个想法。


    此时此刻，阙伊只抽空简单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还是熟悉的陈设，既然这样他要找的那个保险柜，应该也还没有移动位置。


    阙伊走到宋云心座位右侧的苍鹰标本旁，再次深呼吸，用戴着手套的手按下了标本眼珠颜色更深的那个。


    标本悄然滑开，露出了后面的小型保险柜。


    这不是电子锁，而是一种老式的密码锁，一共要输入九位数，一次失误就会触发警报，同时宋云心会通过终端，最先得知这个消息。


    屏息凝神下，宋云心按下密码的指尖节奏，身体倾斜的角度第无数次在阙伊脑海中复现。


    凭借向导的精神力，这个片段已经被刻在了阙伊脑子里。这九位数，阙伊私下实验了无数次，终于得出了最有可能的一种组合。


    五年前，还未满十八岁的他来到亲哥哥阙彦任职的监狱附近度假。身为最有望成为下一任典狱长的哨兵，阙彦为他挤出满满一周的假期。


    连阙彦的向导配偶杨维白也打趣，自己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阙伊很受用，也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就加倍的对不到三岁的小侄女好。侄女也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叔叔，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天天腻在一块。


    但假期才过了一半，监狱出现了杀狱警逃狱的暴乱。阙彦提前结束假期，回监狱镇压暴乱。


    虽然惊恐，但阙伊知道阙彦的本事。他大大小小的战斗参加过不知道多少，还有向导伴侣专门为他梳理精神海，正处于巅峰期。


    但阙伊他们等来的却是噩耗。


    监狱里的囚犯杀死了所有镇压人员，自然包括阙彦。


    不仅如此，他们还嚣张无比的占据了典狱长的星舰，并大张旗鼓为其起名规巢。


    向世界宣称他们成为星盗集团，要成为塔管辖外的自由民。


    身为和哨兵深度结合的向导，杨维白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仿佛一个人被骤然劈成两半。崩溃下，杨维白急剧衰弱下来，事情发生后的仅仅两天，杨维白原来秀丽的黑发花白，人消瘦到脱相。


    ……


    她最后的遗言却是：“小伊，照顾好自己……”


    阙伊是个未成年人，哪怕这个时候，杨维白也不愿意给他这个终身的重任。


    即使哽咽到说不出话，阙伊主动接道：“我是薇薇的亲人，我活着一天，薇薇的家就在一天。”


    含着泪水，最后看了一眼年幼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薇薇，杨维白离世。


    死不瞑目。


    但在规巢筹备物质流窜的前期扫荡下，身处监狱星系的阙伊根本无法带着一个孩子悄无人知地溜走。


    本来也应死在这群逃犯的手下，但不知不觉，阙伊已经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这个环境下，就这样成年的阙伊觉醒为了一个向导。


    如此的宝贵资源，他当然没死成。


    但犯罪分子对普通孩子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要不是阙伊拼死也不和孩子分开，也不会造成异动引来这群逃犯的首领，宋云心。


    宋云心理清了事情缘由，体恤地给了阙伊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在规巢为我工作，孩子我送去给普通人收养。”


    “根据你的表现，每隔一段时间，会给你看孩子近况。”


    “嗯……看样子你等级不会低。”


    “说起来我也是个向导，这样吧，我来当你老师，塔能教的我能教，塔不能教的——我也能教。”


    薇薇遭受几天巨变，阙伊难以面面俱到地照料好她，头发乱蓬蓬的，也瘦了。哭皱成一团的脸上，枪正指向她的额头。


    ……


    阙伊屈服了。


    但他不甘心。


    为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会这样？


    五年，阙伊煎熬下来，宋云心总共就给他看了四次薇薇的实时档案。


    为了防止阙伊动知道不该他知道的东西，档案都是节选后制成纸制，只能在办公室，宋云心眼下翻阅。


    而完整版，全都被安放在保险柜中。


    只有把这些资料全部看完，阙伊才能进一步推算出这伙人究竟把薇薇放在了什么地方。


    一位，两位，三位，四位……


    阙伊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终于九位数输入完毕，阙伊扭动开关。


    几年下来，当年没杀，现在宋云心就更不会杀他，而薇薇是掌控他唯一的把柄，只会攥在手里攥得更紧，却绝对不会放手。


    所以哪怕失败，他们也都能活着。


    在心里强调这点，阙伊将开关扭到底。


    “啪嗒”一声，保险柜的门打开了。


    阙伊心跳得更厉害，他感觉自己头部已经开始充血，手几乎是颤抖地将门敞开。


    周末在袖子里游走，暗红色的尾巴尖坠了下来又很快消失阙伊衣缝里。


    阙伊看到了一个芯片。


    将芯片直接插入自己终端有风险，阙伊准备了无主备用终端，破解并加载完成大概需要四十几秒。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插入芯片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他的太阳穴。


    精神攻击？不，更熟悉——是他自己的精神体，周末在发出警告。


    阙伊拿出怀里的耳机，放到耳上。


    里面传来阙伊住所附近监视器的声音，有人在靠近。


    这种时候有人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宋云心找他有用。


    从宋云心办公室返回需要几分钟，要让来人不怀疑，根本不能再等这半分多钟。


    自己已经验证了密码的正确性，屏蔽仪也运转如常，宋云心办公室门也没能防住他。


    只要找到下一个机会……


    阙伊握着终端恨不得陷入肉里，另一只手将芯片放回了原位。


    蛇吐出的舌头触碰到了阙伊的肌肤，他浑然不觉。


    阙伊倏然转身。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末的原型是岛屿竹叶青，这种蛇有不同颜色，黄色、绿色、蓝色，但尾巴都是红红的。


    感兴趣的宝可以去搜搜看，反正我是被美貌吸引的。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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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被迫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