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作品:《吟枭钰蕴》 北四中旁边的那击剑馆里面。
巨大的空间被金属网格分割成数个剑道,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以及金属摩擦后特有的、淡淡的铁锈味。
此起彼伏的“铛铛”声是剑刃交击的清鸣,伴随着练习者短促的呼喝和脚步在光滑地板上摩擦的声响。
阳光透过高处的条形天窗斜射下来,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光柱中飞舞的尘埃清晰可见。
东方卿吟站在最内侧的剑道旁。
他穿着深蓝色击剑服,修身的设计勾勒出劲瘦挺拔的线条。
护面被他摘下,随意地拎在左手中,露出了那张毫无表情的冷白面容。
金丝眼镜反射着从高处斜射下来的、有些刺目的阳光,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封的湖面,深邃、平静,却又隔绝了所有温度。
他刚刚结束一场练习,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深色的击剑服领口,洇开深色的水迹。
他微微喘息着,胸膛平稳起伏,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两个穿着同样击剑服、身材高大的男生,显然是高年级的学长,脸上带着某种混合着仰慕和刻意亲近的笑容,正围在他身边,试图搭话。
“东方学弟,刚才那几剑真漂亮!反应速度绝了!”
其中一个寸头男生语气热络,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是啊是啊!那个防守反击简直教科书级别!学弟平时都在哪里练习?我们校队最近在选拔……”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也赶紧附和,身体下意识地向前靠近半步。
东方卿吟甚至没有侧头看他们一眼。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隔音的玻璃罩中。
目光径直越过眼前聒噪的两人,投向远处正在整理装备包的南司枭。
他仿佛没听到任何声音,没看到任何表情。
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右手,用手背动作轻轻的,一个极其疏离且带着自我清理意味的动作—个极其随意地拂过额角沾染的汗水。
动作利落,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那两个学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寸头男生眼中闪过一丝被无视的羞恼,正想再说什么,一阵沉重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由远及近。
南司枭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同样穿着深蓝色击剑服,但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训练背心和紧实起伏的胸膛轮廓。
小臂上那道深褐色的疤痕在击剑服的袖口边缘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凶兽。
赤红的眼如同烧红的炭,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和一种近乎野兽巡弋领地的独占欲,瞬间扫过那两个僵在东方卿吟身边的学长。
那两个男生在南司枭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脸色瞬间发白,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僵硬和恐惧。
南司枭径直走到东方卿吟面前。
距离近得几乎要贴上。
他身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滚烫热气和浓烈的雄性气息,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将东方卿吟包裹。
他赤红的眼死死盯着东方卿吟额角仍在滑落的汗珠,又扫过他刚刚用手背拂汗的右手。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注视下——
南司枭猛地抬起自己那只带着薄茧、指节粗大的右手!
他没有像东方卿吟那样疏离地用手背擦拭。
而是直接伸出了拇指!
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极其粗糙的触感,用力地、甚至有些笨拙地,直接抹过东方卿吟冷白额角那道细密的汗痕!
指腹粗粝的纹理狠狠擦过光滑的皮肤,留下了一道极其明显的、带着力道的红痕!
整个动作粗暴、直接、充满了强烈的侵犯感和占有意味!
如同猛兽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东方卿吟的身体在南司枭手指触碰的瞬间,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
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在刺目的阳光下,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
然而,仅仅是一瞬。
下一秒,那瞬间的紧绷如同幻觉般消失。
他没有后退。
没有避开。
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流露出任何冰冷的警告或彻底的隔绝。
他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仿佛只是被那粗粝的触感蹭得有些不舒服。
然后,便恢复了那冰雕般的静止。
任由南司枭那只带着汗水和强烈气息的手指,如同擦拭一件独属于自己的物品般,粗鲁地抹掉他额角的汗水。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平静地承受了这份在旁人看来近乎羞辱的触碰。
击剑馆内,附近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几个高年级学长彻底石化,嘴巴微张,脸上的表情从尴尬变成了彻底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们看着南司枭那充满侵略性的动作,看着东方卿吟那毫无反抗甚至可以说是“默许”的姿态,巨大的反差如同冰锥刺入大脑!
这……这还是那个对所有人、包括学院高层都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东方卿吟吗?!
南司枭显然极为满意东方卿吟这无声的“纵容”。
他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近乎得意的亮光。
他收回手,指腹上仿佛还残留着东方卿吟皮肤那微凉光滑的触感和汗水的湿意。
他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不再看那几个如同背景板般僵硬的学长,嘶哑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对东方卿吟道:
“走了。”
说完,率先转身,朝着更衣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东方卿吟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几个僵立原地的学长,如同掠过几块毫无意义的石头。
他拎着护面,迈开长腿,步履平稳地跟上了南司枭的背影。
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一个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一个如同沉默的冰封河流,以这种旁人无法理解、却无比紧密的方式,消失在通往更衣室的通道拐角。
留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惊骇和无数道窥探的、充满震撼与猜疑的目光。
那道留在东方卿吟额角的、由南司枭指腹擦出的红痕,像一个无声却无比刺眼的烙印,昭示着某种冰冷而扭曲的双标界限。
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边。
北四中学校的图书馆,顶层植物学专区。
巨大的拱形玻璃窗将午后的阳光过滤成温暖柔和的色调,洒落在深色的木质长桌和排列整齐的、高耸至天花板的巨大书架上。
空气里沉淀着旧书纸张特有的、带着历史感的陈香,以及窗外飘来的、若有似无的初秋草木气息。
这里是知识的圣殿,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
靠窗的最佳位置。
季蕴和白钰并肩坐在一张宽大的深红色丝绒沙发里。
沙发旁立着一盏优雅的铜制落地灯,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晕。
季蕴微微侧着身,一条长腿随意地屈起,膝盖上摊开一本厚重的《全球地质演化图谱》。
他穿着浅咖色的薄款针织衫,袖口挽至肘弯,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修长的手指正指着图谱上一处复杂的板块运动示意图,漂亮的桃花眼带着温和专注的笑意,低声对身旁的人讲解着:
“……看这里,古特提斯洋的闭合过程,直接导致了喜马拉雅造山带的隆起,也深刻影响了当时东亚的植被分布……”
白钰紧挨着他。
不是那种拘谨的、带着距离的并肩。
而是整个身体都放松地、毫无保留地依偎在季蕴的臂弯里。他侧坐着,双腿蜷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环在季蕴劲瘦的腰后,另一只手则放在季蕴摊开的书页上,指尖随着季蕴的讲解,轻轻点着图谱上的关键位置。
他穿着暖白色的连帽卫衣和浅蓝色牛仔裤,整个人显得柔软而温暖。
清澈的眼眸亮晶晶地追随着季蕴的手指和话语,白皙的脸颊因为专注和靠近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甜蜜而满足的弧度。
“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高山植物区系,很多都是那个时候被迫迁移、分化出来的幸存者?”
白钰仰起脸,清澈的声音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求知欲,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季蕴的颈侧。
“非常正确。”
季蕴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他微微低下头,靠近白钰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分享一个温暖的秘密一样。
“就像生命的韧性,总能找到新的方向。”
说话时,他环在白钰肩后的手臂极其自然地收紧了一下,将他更密实地拢在自己怀中这个温暖的位置。
这个动作做得无比熟练和理所当然,仿佛他们的身体本该如此契合。
温暖的灯光和阳光交融,笼罩着他们依偎的身影。
季蕴低沉温和的讲解声,白钰偶尔发出的、带着恍然大悟的轻叹和清脆的提问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安的背景音。
他们分享着同一本书,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身体的每一个微小动作都带着无声的默契和亲昵。
不远处,几个同样在查阅资料的学生,目光不时被这温暖和谐的一幕吸引。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轻轻碰了碰同伴的手臂,眼神示意了一下季蕴和白钰的方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和祝福的笑意,用气声对同伴说:
“看,图书馆男神和他的小太阳……太甜了吧……”
同伴也看过去,看到白钰像只温顺的小猫般依偎在季蕴怀里,季蕴低头讲解时,那专注温柔的眼神几乎能溺死人,忍不住笑着点头:“是啊,每次看到他们,都觉得世界真美好。”
她们的对话虽然极轻,却清晰地飘入了白钰的耳中。
白钰的脸颊瞬间变得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羞涩,但更多的却是被祝福和认可的巨大甜蜜。
他下意识地将脸颊更紧地贴向季蕴温暖的臂膀,环在季蕴腰后的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这份幸福牢牢抱住。
季蕴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低语和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动作。
他漂亮的桃花眼里漾开更深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春水。
他没有在意那些目光,只是低下头,极其自然地用自己的侧脸轻轻蹭了蹭白钰柔软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宠溺。
“害羞了?”
白钰埋在他怀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带着甜蜜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像只撒娇的小动物。
季蕴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
他不再继续地质的话题,而是将手中的图谱轻轻合上,温声问:
“累了?要不要去现在回去看看妈做了什么?听说今天妈有新的研究菜品。”
“好呀!”
白钰立刻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期待的星光,刚才的羞涩被雀跃取代。
“要和你一起吃!”
话语里是全然的依赖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却纯净得如同水晶。
季蕴笑着应下,极其自然地牵起白钰环在自己腰后的手,十指相扣。
然后,他先站起身,再微微用力,将依偎在自己怀中的白钰稳稳地带起来。
动作流畅而充满保护感。两人收拾好书本,季蕴一手拎着包,一手始终紧紧牵着白钰,在周围众多善意而温暖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这片被阳光、书香和他们甜蜜依偎浸染的角落。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口,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份名为“幸福”的暖香。
图书馆的宁静重新笼罩,但刚才那一幕温暖的画面,却如同投入心湖的暖阳,在每一个目击者心中漾开了温柔的涟漪。
这份肆意的、旁若无人的恩爱,如同最纯净的光,照亮了这方知识的殿堂,也清晰地映照着另一组关系里,那道冰冷而扭曲的双标鸿沟。
季蕴和白钰离开图书馆之后回到季家的别墅里面。
别墅的餐厅内。
巨大的长方形胡桃木餐桌上铺着米白色的亚麻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骨瓷餐具和晶莹剔透的水晶杯。
几盏暖黄色的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散发着温馨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餐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食物香气——清蒸鲈鱼的鲜香、蜜汁烤肋排的浓郁甜香、清炒时蔬的爽脆气息,还有浓郁的菌菇汤的暖香。
背景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钢琴曲,气氛温馨而舒适。
季蕴的父母坐在长桌的一端。季母穿着优雅的香槟色家居裙,脸上带着温柔满足的笑意,正热情地招呼着:“钰钰,快尝尝这个排骨,阿姨特意给你做的,少糖版的!”
季父则穿着舒适的羊绒衫,气质儒雅沉稳,看向白钰的眼神也充满了慈爱。
白钰和季蕴紧挨着坐在长桌的一侧。
白钰面前的碗碟里已经被季蕴堆成了小山。一块去了骨的肋排肉,几块清甜的百合西芹,几勺嫩滑的蒸蛋羹,还有一小碗冒着热气的、点缀着翠绿葱花的菌菇汤。
季蕴的动作极其自然熟稔,一边和父母说着话,一边不时地留意着白钰的碗碟,看他喜欢吃什么,便不动声色地再添一些过去。
“谢谢阿姨!特别好吃!”
白钰夹起一块肋排肉,咬了一口,眼睛幸福地眯起,像只满足的小仓鼠,还不忘转过头,清澈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季蕴,声音带着全然的欢喜。
“季蕴,这个酱汁调得刚刚好!”
季蕴看着他鼓起的脸颊和满足的神情,漂亮的桃花眼里盈满了细碎的笑意,自然地拿起餐巾,宠溺的轻轻擦去白钰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蜜汁酱料。
“喜欢就多吃点。”
指尖的动作温柔而宠溺。
“这孩子,看把你瘦的,多吃点多吃点!”
季母看着他们自然的互动,脸上的笑意更深,又亲自给白钰盛了一碗汤。
“这汤也鲜,多喝点暖胃。”
白钰连忙道谢,脸颊因为被宠爱而泛着红晕。
他低头喝了一口汤,清甜的滋味暖到心里。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悄悄在餐桌下,用自己穿着柔软棉袜的脚,轻轻碰了碰旁边季蕴同样穿着家居拖鞋的脚踝。
一个极其细微、带着亲昵和甜蜜的小动作。
季蕴正和父亲谈论着近期的一个地质学术会议,感受到脚踝处那细微的、带着依赖的触碰,话语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放在桌下的手极其自然地滑落,精准地握住了白钰放在腿上的手,十指相扣,在温暖的桌布掩盖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作为无声的回应。
白钰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和力道,嘴角的弧度更甜了,清澈的眼底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的星光。
餐桌上的气氛温馨而融洽。
季蕴父母温和的交谈,白钰满足的咀嚼声,季蕴低沉悦耳的嗓音,以及他们之间那些无声胜有声的亲昵小动作,交织成一曲名为“家”的温暖乐章。
白钰偶尔会小声地和季蕴分享某道菜的感受,季蕴总是耐心地倾听,然后带着笑意回应。
季母看着他们,不时地和季父交换一个欣慰的眼神。
灯光柔和,食物可口,空气中流淌着无言的幸福与归属感。
而东方卿吟和南司枭离开击剑馆之后回到家。
顶层公寓内,巨大落地窗前。
城市璀璨的夜景如同铺陈在脚下的星河,万家灯火与流动的车河交织成一片永不熄灭的光海。
公寓内却一片昏暗,只有远处吧台上一盏孤零零的射灯散发着惨白的光晕,勉强照亮吧台上散落的几个空酒瓶和一只倒扣的酒杯。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威士忌酒气、未散的烟草味,以及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沉郁。
巨大的空间空旷而冰冷,昂贵的家具在阴影中如同沉默的怪兽。
南司枭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坐在冰冷的大理石窗台上。
他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紧实的肌肉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起伏,小臂上那道深褐色的疤痕如同扭曲的烙印。
他弓着背,左手撑在膝盖上,指间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不定。
右手则拎着一个半空的威士忌酒瓶,瓶口倾斜,琥珀色的液体随时可能滴落。
赤红的眼空洞地望着脚下那片流动的光海,眼底翻涌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阴鸷、狂躁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孤独。
酒精和尼古丁也无法麻痹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空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需要宣泄,需要破坏,需要……确认那唯一能填补这空洞的存在。
东方卿吟就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阴影里。
背对着他。
同样沉默。
他穿着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清瘦挺拔,如同一柄插在鞘中的冷剑。
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遥远而冰冷的霓虹光芒,镜片后的目光同样投向那片光海,却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任何波澜。
他刚刚处理完几份紧急的家族线上文件,此刻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冷雕像。
死寂。
只有南司枭指间香烟燃烧的细微嘶嘶声,和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突然!
“砰!”
一声极其刺耳的碎裂声猛然炸响!
南司枭那只拎着酒瓶的右手猛地扬起,带着一股狂暴的戾气,将手中那半瓶昂贵的威士忌狠狠砸向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
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血腥烟花,瞬间四溅开来!
浓烈的酒气如同实质般汹涌弥漫!
巨大的声响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东方卿吟的身体在声音炸响的瞬间,极其细微地震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
如同平静的冰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仅此而已。
他没有回头。
没有惊愕。
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反应。
仿佛那刺耳的碎裂声和四溅的玻璃碎片,不过是背景里无关紧要的杂音。
他依旧维持着背对南司枭的姿态,目光平静地穿透落地窗,投向那片遥远的、冰冷的光海。
挺直的脊背在昏暗中勾勒出沉默而坚硬的线条,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冷的界碑,将身后的狂躁与毁灭彻底隔绝。
南司枭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钉在东方卿吟那毫无反应、冰冷沉默的背影上!
巨大的声响没有换来一丝波澜!
他砸碎了酒瓶,如同砸碎了自己的愤怒和绝望,却连对方一个回头的眼神都换不来!
一种被彻底无视、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暴怒和更深的绝望,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从窗台上弹起!
带着浓烈的酒气、烟味和毁灭的气息,几步就冲到了东方卿吟身后!
那只带着烟蒂、滚烫粗糙的左手,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足以捏碎骨头的恐怖力道,猛地从后方伸出,狠狠攫住了东方卿吟冷白脆弱的脖颈!
滚烫的指腹死死压住喉结两侧的动脉!
滚烫的烟蒂几乎要烫到东方卿吟颈后冰凉的皮肤!
“看着我!”
南司枭滚烫的胸膛紧贴着东方卿吟微凉的后背,嘶哑的咆哮带着血腥味喷吐在他的耳廓和冰冷的金丝眼镜框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暴戾和烦闷。
“东方卿吟!你TM的看着我!”
这一次。
东方卿吟的身体终于不再是细微的震动。
在南司枭那只带着烟蒂和像拎着小猫后脖颈一样的手扼住他脖颈的瞬间,他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
如同被瞬间拉满的、即将断裂的弓弦!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从他紧绷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骤然收缩成两点针尖般的寒芒!
然而,这紧绷和烦闷,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
就在南司枭那绝望的咆哮喷吐在他耳际的瞬间。
那绷紧到极致的肌肉线条,极其缓慢地、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下去般,一点一点地松懈了下来。
那爆发的冰冷杀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沉淀。
最终,化为一片更深沉、更死寂的冰冷。
东方卿吟没有挣扎。
没有反击。
甚至没有试图掰开那只扼住自己脖颈的手像拎着小猫后脖颈一样。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迟滞,微微侧过了头。
冰冷的金丝眼镜边缘,几乎贴上了南司枭因暴怒和烦闷而扭曲的脸颊。
镜片后的目光,终于从窗外那片遥远冰冷的光海收回。
落进了南司枭那双赤红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眸里。
那眼神。
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愤怒。
没有恐惧。
没有厌恶。
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冰冷和平静,早已见怪不怪。
如同在凝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陷入癫狂的陌生物体。
但这一个回视。
这一个冰冷平静的眼神。
却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
瞬间浇熄了南司枭眼中那狂躁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扼住脖颈的滚烫手掌,力道一点一点地松懈了下来。
最终,那只带着烟蒂的手,只是虚虚地、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茫然,搭在了东方卿吟的颈侧。
滚烫的烟蒂掉落在地毯上,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
南司枭沉重的头颅无力地垂落,滚烫的额头抵在东方卿吟冰冷而僵硬的后肩上,沉重的呼吸如同破败的风箱,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被彻底抽空的烦闷。
东方卿吟感受着颈侧那虚搭的、滚烫而颤抖的手掌,感受着后肩上传来的沉重压力和灼热温度。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依旧冰冷平静,没有任何回应。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风暴过后唯一矗立的冰冷礁石,承受着身后这具陷入崩溃的、滚烫躯体的全部重量。
窗外的霓虹依旧璀璨流淌,无声地映照着这片昏暗空间里,这无声的、扭曲的、冰冷与滚烫的依偎。
东方卿吟对南司枭的双标,在此刻达到了极致——那是用绝对的冷漠和平静的承受,筑起的一道只对他一人开放的、冰冷而扭曲的堤坝。
而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边,季家温暖的灯光下,白钰正依偎在季蕴怀里,分享着一起买的一块甜美的栗子蛋糕,清澈的笑声如同温暖的泉水,在静谧的夜色中流淌。
——『命运的第三十八个齿轮甜蜜与隐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