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醋

作品:《高岭之花上将被拉下神坛啦

    “你喜欢他,他一来你就要推我走。”


    过了一会,季栀突然抬起头。


    那句带着浓重鼻音的指控,像一颗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地楔入岳沉的心脏,带来一阵闷痛和荒谬感。办公室已然亮灯,她仰着脸,刚才装睡时残留的红晕未退,此刻混合着真实的委屈,眼圈似乎都有些泛红,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这个“他”,自然是指刚刚闯入又迅速消失的江野。


    岳沉的眉头拧得更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这都什么跟什么?他试图从季栀那双至少看起来泫然欲泣的眼睛里分辨出她到底有几分认真,几分又是她惯有的、令人头疼的表演。但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太复杂,有受伤,有控诉,还有一丝他无法忽略的占有欲。


    这种认知让岳沉感到一阵陌生的心悸,同时还有一股无名火。他喜欢江野?那个满脑子只有化学、实验,行为举止粗俗豪放,身上常常沾着不明液体和药剂蒸气的四眼田鸡?这简直是本年度他听过最恶劣的笑话。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岳沉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被荒谬现实冲击后的烦躁,“脏东西和废料吗?”


    他试图用惯常的毒舌来掩盖内心那一瞬间的慌乱。她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他平时对江野的态度,和她对自己有什么可比性吗?等下……难道她喜欢江野,在拐着弯问可不可以拿去玩,就像她之前无理取闹要东西的那样?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岳沉强行按了回去。太危险了。


    季栀见他不正面回答,反而用难听的话怼她,委屈更甚,她非但没有从他身上下来,反而更用力地抱紧。她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双腿彻底缠上了他的腿,像个耍赖的树袋熊,彻底挂在了他身上。


    “你就是!”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执拗得可怕,“你对他就不会这样!你从来不会骂他!你让他靠近你三尺之内!你看他研究报告,你跟他说话!你……你刚才就是想推开我!”


    她一股脑地把那些细碎的、平日里被她偷偷收集、反复咀嚼的细节倒了出来。每一个细节,在她那颗敏感异常的心里,都被放大、扭曲,成了他不喜欢她的“铁证”。


    岳沉被她这通胡搅蛮缠弄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对江野保持着绝对的物理距离,对他敬重主要因为他学历背景和科研能力。出于卫生问题和他实验时癫狂精神状态,他对江野一直敬而远之。至于研究报告和必要的对话……那是工作!是身为士兵必须承担的责任!


    “闭嘴。”岳沉最终选择了他最擅长的方式——命令和回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从我身上下去。”


    季栀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岳沉从未宣之于口,甚至很少允许自己去细想。它体现在每一次她扑过来时,他身体本能地接纳而非瞬间的格斗反射;体现在他默许她占据他私人空间里最舒适的位置;体现在他会在训练中刻意控制力道,而非真的全力对打;体现在他会在野外实战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搜寻她那抹活跃又危险的身影;体现在此刻,即使他被她荒谬的指控气得想把她拎起来扔出去,那只虚环在她后背的手,却始终没有真正用力。


    他该如何解释这种不同?解释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混杂着无奈、纵容、担忧,以及某种更深沉、更禁忌的情感?


    “我不!”季栀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不仅不下去,还把脸重新埋回他胸前,用力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你推开我,我就去找别人当枕头!我去找林恒!去找秦渊!去找新来的那个金发小子!他们肯定很乐意!”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岳沉的褐色眼眸瞬间沉了下去,里面翻涌起骇人的风暴。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吞噬理智的怒意和某种更黑暗的、名为“占有欲”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


    找别人?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趴在别人身上,对着别人笑,对着别人撒娇……光是这个念头,就让他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伴随着一种想要毁灭什么的暴戾冲动。


    “你敢。”


    这两个字从岳沉的齿缝间挤出来,带着冰冷的寒意和浓重的威胁。他环在她后背的那只手猛地收紧,铁箍般的手臂勒得季栀甚至微微感到了疼痛。为彻底断绝了她“去找别人”的任何可能性,岳沉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他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季栀,”他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火的铁,“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


    季栀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住了。她见过岳沉生气的样子,多是面无表情的冰冷和嘲讽,很少像现在这样,情绪外露得如此明显,那眼神里的风暴几乎要将她席卷、撕碎。下巴上传来的力道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他是真的动了怒。


    但恐惧只是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更强烈的、扭曲的兴奋和确认。


    看,他生气了。


    因为她说要去找别人。这是不是说明……他是在意的?非常在意?


    疼痛让她眼眶里蓄积的生理性泪水终于滑落,但她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带着泪花的、近乎挑衅的笑容。


    “那你承认啊,”她声音有些发抖,却依旧执拗,“承认你不喜欢他,承认你……只让我一个人这样。”


    她的目光直直地撞入岳沉的眼底,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和期待。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湮灭时带来的沉寂。


    岳沉看着她带泪的笑脸,看着她眼睛里那份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探寻,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承认?


    承认什么?承认这种连他自己都视为弱点、视为累赘的感情?


    他该推开她,用最伤人的话击碎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她认清现实,让他们都回到安全的位置上去。


    可是……


    他看着她滑落的泪珠,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嘴唇,看着她眼神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害怕被拒绝的脆弱——这份脆弱被她用张牙舞爪的疯狂掩盖得很好,但他看得出来。


    他做不到。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缓缓松开,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妥协。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没有说出任何她想要听到的“承认”。他抬起那只刚刚松开她下巴的手,用拇指的指腹,极其粗暴地,甚至带着点泄愤意味地,擦过她脸颊上的泪痕。


    动作生硬,毫无温柔可言。


    随后,他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那双过于灼人的眼睛,目光投向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纵容:


    “吵死了……要睡就安静点。”


    他没承认任何事。他也没勇气推开她。他甚至默许了她继续把他当成“专用枕头”的行为。


    季栀愣住了,但随即,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涌了上来。对于岳沉这样的人来说,这不推开的默许,这笨拙的擦拭,这看似不耐烦却隐含纵容的话语,已经是最直白的“承认”了。


    她破涕为笑,像只终于追捕到了奔波许久猎物的猫咪,心满意足地重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嗯……”她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满足的倦意,毫无杂念地蹭了蹭,“岳沉最好了……”


    岳沉的身体僵硬,但环抱着她的手臂,却再没有松开。他感受着颈窝处传来的、她温热的呼吸和细微的摩擦感,感受着怀里这具身体全然信赖的依偎,心中那片常年被冰雪覆盖的荒原正在悄然融化。


    夜色彻底笼罩了书房,台灯照亮了这一小方天地。窗外遥远的星光和军营里的零星灯火透进来,勾勒出椅子上两个紧密相拥的轮廓。


    而门外,偷听了全程的江野捂着嘴,激动得用气音对旁边的秦渊无声地呐喊:


    “听到了吗?!我就说!岳沉他默认了!他承认了!你非不信还要亲自听!给钱给钱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