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是你说,我们要生个孩子吗?

作品:《最近妻子不再等我一起吃饭

    沈氏集团,根基深厚,是一家以制药为核心,业务版图横跨医疗器械、生物科技等多个领域的庞大商业帝国。


    贝玥凭借自身的能力与沈廷敬早年的扶持,在两年前就已坐上了集团品牌总监的位置。


    沈丌察觉到贝玥状态不对,其实是最近一个月的事。


    他们虽在同一栋大楼里办公,对外维持着相敬如宾、堪称模范的夫妻形象,是财经版块乐于描绘的佳话,但私下里,沈亓通常会刻意避开与贝玥同时出现在非必要的公开场合。


    除了那些无法推脱、必须共同露面的高层会议。


    沈廷敬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段稳定、和谐、光鲜的婚姻关系,对于沈氏这样体量的上市公司股价,有着何等重要的、积极正向的稳定作用。


    这层牢固的“恩爱”外壳,不容有失。


    贝玥自然深谙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些年来,她一直配合得恰到好处,甚至一度乐在其中,将这场盛大而精致的表演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沈鸣轩吃过晚饭,就窝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抱着最新款的电玩手柄,专注地盯着巨大的液晶屏幕。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追在哥哥身后,央求沈亓教他通关技巧的小男孩了。


    贝玥提醒他玩一会儿就休息,记得上楼写作业。


    沈鸣轩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好”。


    贝玥没再多说,转身独自上了楼。


    她走进书房,反手轻轻带上门。从书桌最下方的抽屉深处,取出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


    这是她私下咨询一位关系不错的律师朋友拟定的。


    那位朋友接到她的委托时,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反复确认她是否在开玩笑。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她是那个幸运地嫁入豪门,并且婚姻美满的沈太太。


    贝玥语气轻松:“夫妻不都这样吗?过了几年,激情褪去,自然而然就淡了。”


    沉默了片刻,律师朋友敏锐地追问:“不对,贝玥,这不像你。跟我说实话,是有别的原因吧?是你……还是沈亓,外面有人了?”


    贝玥闻言轻笑出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异常:“真没有,就是觉得……有点腻了。”


    朋友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难以理解:“从你嘴里听到腻了这个词,真是稀奇,你可是一个经典款的包能连续背两年都不换的人。”


    贝玥骨子里的确是个念旧的人。


    可当初为了能配得上“沈太太”这个身份,她几乎是硬生生地从里到外将自己打碎重塑了一遍。


    她矫正了牙齿,甚至去做了微调,但其实沈亓也看不出,将自己从一个带着些许渔村土气的女孩,彻底改造成了如今脚踩七厘米高跟鞋、身着剪裁利落的定制套装、妆容时刻精致到每一根发丝的职场精英女性,确保自己无论出现在任何场合,都能做到无懈可击,光彩照人。


    然而,这一身精心打磨出的璀璨光芒,似乎从未真正照进过沈亓的眼里。


    她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高速旋转。


    从沈家老宅那些繁琐的人际往来、节日礼数,到公司里千头万绪的品牌事务、市场决策,她都用一种近乎苛刻的、绝对的高标准来要求自己,不容许出现任何细微的差错。


    姜小莹,她那位贵妇婆婆,从一开始,就对他们的这段婚姻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贝玥曾经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付出得足够多,总能焐热一块石头,感动一个本就该与她紧密相连的人。


    事实上,偌大的沈家,似乎也只有沈鸣轩那个半大孩子,会对她释放的善意给予同样真诚的回应,算得上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她之前,是真的、很深地爱过沈亓。


    哪怕他们名义上结婚后,接近一年的时间里,都各自住在不同的房间里,像是同一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那时还常常自我安慰,告诉自己需要给沈亓多一些时间,去适应这段被强加婚姻关系,去慢慢接受她的存在。


    后来,不知是出于偶然还是某种必然,他们之间发生了关系。


    之后,便也自然而然地搬进了同一间主卧,开始了外人眼中真正的夫妻生活。


    平心而论,夫妻间的亲密生活也还算和谐。


    贝玥有时候会默默地想,或许,只是因为沈亓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固定的床伴。他那人有着近乎偏执的洁癖,而自己,刚好已经与他有了这层最亲密的关系,于是便这样顺理成章地继续了下去,像是一种习惯,或者说是……路径依赖。


    说真的,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们这一年的关系确实缓和了许多,甚至称得上渐入佳境。


    沈亓不再像最初那般,偶尔会过问她的行程,甚至在某次晚餐后,主动提及并开始考虑与她孕育一个孩子的问题。


    贝玥那时是真的满心欢喜,她私下里看了许多备孕的科普帖子,下载了记录生理周期的软件,连饮食都悄悄调整得更加健康。


    沈鸣轩知道后最高兴,整天围着她转,嚷嚷着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小侄女。


    她还特意去私人医生那里开了叶酸,每天准时服用,带着一种郑重的期待。


    沈亓的生活习惯向来严谨自律,烟酒不沾,作息规律,这方面倒无需她任何提醒。他们之间最明显的变化,大概就是亲密时,开始不再使用任何避孕措施。


    那段时间,沈亓索求得甚至有些频繁,夜晚的缠绵带着不同以往的温存和占有欲,几乎让贝玥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沈亓也是有些爱她的。


    然后,那沉重的一击便毫无征兆地落下。


    是陆天锡找到她,给她听了一段录音,并且告诉了她那个被刻意隐瞒的事,沈廷敬将她与沈亓结婚这一条,白纸黑字地写进了具有法律效力的遗嘱里。


    只有沈亓和她结婚之后,沈亓才能继承沈廷敬所有公司股权。


    陆天锡是沈亓多年的好友,关系匪浅。


    而最为狗血的是,这个带来真相的陆天锡,不知从何时起,竟然悄悄喜欢上了她,这个他最好兄弟名义上的妻子。


    贝玥不知道陆天锡是何时对她存了这份心思。


    那段录音的年份显示是五年前,设备拾音效果很好,背景不算嘈杂,只有隐约的杯盏碰撞声和模糊的音乐。


    听起来,是某次沈亓和他那群发小朋友的私人聚会。


    贝玥其实从未真正融入过沈亓的社交圈。他的朋友们都是些家世相当、自幼相识的少爷小姐,他们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审视,而她,其实也并不喜欢他们那种带着优越感的氛围。


    录音里,前一秒还能听到沈亓低沉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语气平淡。


    突然,一道带着明显醉意和嘲弄的男声插了进来,格外清晰:“搞什么啊沈亓,听说你爷爷……是要把自己用过的女人,塞给你这个亲孙子?”


    另一道声音立刻暧昧地附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啧啧,头一回听说,把跟过自己的情妇,硬塞给亲孙子的,这算什么?传承?”


    沈亓当时就在那里,置身于这些不堪的议论中心。


    他没有反驳,没有制止。


    紧接着,录音里清晰地传来他本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毋庸置疑的厌烦:“我不想娶她。”


    贝玥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流言蜚语,那些关于她是沈廷敬晚年“情妇”、一段“黄昏恋”的龌龊揣测,早已在暗地里流传了许久。


    但没有一次,比亲耳听到、尤其是在这样情境下听到沈亓本人那冷漠的、带着嫌恶的“不想娶”三个字,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贝玥忽然想起,她和沈亓的第一次,是在沈亓喝醉之后。难怪。他清醒的时候,大概会觉得她“脏”,根本碰都不会想碰吧。


    当时,陆天锡语气急切地对她剖白:“贝玥,你醒醒吧,沈亓他根本就没爱过你,他娶你,不过是为了顺利拿到沈氏那部分受遗嘱限制的股份,我不一样,我是真的爱你,这么多年,我眼里只看得到你一个人……”


    贝玥以前或许不知道,但现在都知道了。


    她抬起眼,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爱她的男人,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厌恶:“那你呢?陆天锡,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偷偷录下这段对话,并且保存了整整五年?你们其实根本就是一类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真是……让人恶心到想吐。”


    得知真相的那天,她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整个世界。


    她将车猛地停在路边,甩开车门,赤着脚踩进冰冷浑浊的积水里,细高跟鞋被她随意丢弃在驾驶座上。


    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头发和昂贵的套装,湿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突然觉得,这一切,真的好没意思。


    她居然曾经天真地以为,沈亓当初答应娶她,除了完成沈廷敬的遗愿,或多或少,也是对她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点真心和喜欢的。


    那天在雨里不知站了多久,她像个游魂一样回到沈宅。


    当晚,她便发起了高烧,裹着厚厚的被子,却依然止不住地浑身发冷,仿佛那股寒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沈亓回来发现她烧得厉害,立刻叫了家庭医生。他隔着厚重的被子抱住她不断发颤的身体,试图用体温驱散一些寒意。


    贝玥在昏沉中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胃里一阵翻搅,只觉得恶心。


    沈亓竟也没流露出丝毫嫌弃,或许是她当时的样子太过狼狈可怜,他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无意识地蹭着她滚烫的额头,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错觉:“还觉得难受,想吐吗?”


    贝玥想让他滚开,离自己远点。


    但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


    那天之后,贝玥以病气未愈、怕传染给他为由,主动搬去了客房。


    沈亓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有反对。


    她便一直住到了今天,再也没有搬回去。


    夜深人静,贝玥裹着被子几乎快要睡着,忽然感到身侧的床垫一沉,一股混合着清冽酒气的熟悉气息笼罩下来。


    她猛地惊醒,按亮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果然是沈亓坐在床边,不知何时进了她的房间。


    贝玥蹙眉:“沈亓,你走错房间了。”


    沈亓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俯身,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自己带着夜露微凉与酒意的怀里按,低下头,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含糊:“没走错……不是你说,我们要生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