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娟之道

    天色渐暗,林中雾气升浮,墨娟以左右为导,拿手指不停的划拉方向,从中有几段石道只能牵马而行,不免耽误了些时候,李怀累的气喘吁吁,他这岁数,遭老罪咯。


    穆伬路上没一句话,全程都在听墨娟的指引,给李怀看的心惊肉跳,主子这么听从一个人的时候,还是7、8岁呢吧?这个姑娘真是有点子厉害,怎么做到的,心中对她是既好奇又敬佩了。


    “喏,咱们只要过了这条溪,前面就是蔚州之境了!”墨娟回头笑着的对穆伬道,她看了看天,月亮还没出来呢,太好了。


    马蹄踩溪畔,穆伬到这里已然知道再如何行进,做了个停的手势,后方渐渐促成一小只队伍,穆伬唤来十一,“取弓裹松脂。”


    十一从身后拿出弓箭裹好松脂交给穆伬,穆伬广袖翻飞擎出长弓,长弓如满月绷起,右手引弦发射,只见那箭簇托着一道赤红就冲一点穿破过去,箭羽擦过墨娟的耳朵,吓的墨娟歪头躲闪,又闻身后人轻调,“闭目。”


    墨娟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见箭羽落下的那个点瞬间腾起丈高烈焰,风卷火舌如狂蛇窜动,须臾间便将溪对岸化作一片火墙,风烟弥漫,热浪灼得人刺眼。


    除了墨娟被火光灼的睁不开眼,其他人面对浓烟都很平静,甚至带着欣赏看向那道火光,由着它们吞噬对岸那片草地。


    只见李怀翻身下马,对穆伬深深拱手,“主子英明,大将军那边破城了!”


    十一跟身后暗卫也矮身齐跪拜,大声附和,“主子英明。”


    墨娟还闹不明白怎么回事,李怀就开始溜须拍马的替她解答了疑问,“当初主子与大将军约好若是破城,就将云州与蔚州所有交界处埋下硫磺石粉,其一可以做让云州困兽之斗的火墙,其二可以做主子了解蔚州的战况,真真是妙哉妙哉。”


    十一跟众人也是目光灼灼地望着穆伬,眼中既有对他谋略的折服,又有对他敬佩的拥戴,那是他们的主子,那个将来注定要问鼎天下之人。


    穆伬翻身下马,手递给墨娟,墨娟见状伸手就握住他的手腕,对方顺势一拉,用肩头微微承接,助她平稳落地。墨娟对于自己一路上作为向导助人多少有些沾沾自喜,又见穆伬此时举动,更是开心,忍不住冲他笑,“嘿嘿,谢公子。”


    见她笑的眉眼弯弯,鼻尖都连带着抽动一下,穆伬心头怔紧,他已许久没见过这种笑容,那抹傻笑,连着对岸的火光,不禁让他感觉胸中闷燥,好似有种念头破茧而出。


    “主子,那边有动静。”


    念头被李怀打断,果然溪对岸,扬来厚重的马蹄声,紧接着由远而近似洪流奔涌而来,一队军马带着士兵们的铁甲寒光从火光中显现,那些士兵均蒙着脸,只露出如鹰的眼眸,迫人的杀气随着火焰裹到这边,为首之人待看清穆伬,赶紧下马,大声喊士兵,扬土灭火。


    对面传来呼声,“臣季广列恭迎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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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城,城墙的狼烟未消,一侧的箭楼塌了半角,断壁残垣间还插着数支折断的箭羽,护城河的水面漂浮着断木和碎甲,朱红城门倾颓过半,风一吹便簌簌往下掉,穆伬在首,左右伴着李怀和季广列,身后百余骑将士紧随其后,铿锵蹄声踏过碎砖,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蹄踩过血渍水洼,一切的景象都在印证这座城池战损的过往,穆伬抬手示意队伍放慢速度。


    仲悟将军从对面策马而来,他生的虎背熊腰,面庞黝黑,令人生寒的是从眉骨到下颚有一道贯穿半脸的疤痕,透着股慑人的悍气,见到穆伬,他人眼角堆着细密的纹,爽朗笑道,“主上怎不等臣再收拾收拾过来。”


    穆伬也笑回他,“不放心你这匹夫,若你杀红了眼,这座城怕都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主上说的是,还得主上坐镇才行,不瞒您说,臣这几日可是被那些文绉绉的州官烦的脑仁疼,满嘴的之乎者也,您也知道在下的水平,哪听的懂那些!嗳!这姑娘是.....?”仲悟这才看清穆伬怀里的女人,愿儿这丫头怎么变样了?


    “细说。”穆伬并行仲悟身侧,将舒愿的伤情与他道来,话音间隙,眼皮便会不自觉的往下沉,怀里的女人好像从进城门后就消失气息了一样,眼下头都快要埋进胸口,难道又饿了?借着收缰的动作,他不经意的将怀收紧了些,距离保持一拳,迫使她直起身子。


    听完,仲悟向穆伬请示,“不如臣派一队人马过去,直接放火烧了那山,趁乱把愿儿弄出来?”


    “不行!”“不可。”两人同声阻止,到把仲悟弄愣了,瞪着牛眼烦躁的挠头皮,“云州时日不多,主上打算让云州直降也只是时间问题,可愿儿.....在那边我始终不放心。”


    墨娟冒出那两个字完全出自下意识,头接着又垂下去。


    仲悟自然知道穆伬心中肯定早有打算,可他是个武夫,只相信拳头下找出路,他喜欢愿儿的事全天下都知道,前几年也跟穆伬讨要过婚事,但穆伬说一切要尊重舒愿的意愿,她愿意皆大欢喜,不愿意也不得勉强。


    ”一日,云州那边就会有消息。你无须担心愿儿,我已把十三留下,十三的本事你清楚。”


    “主上是说十三在那边?嘿,那倒是臣多虑了,既然主上心中有数,那臣自当服从安排,对了,您打算今夜歇在哪儿?那州府在下还没清理干净。”


    “你个武大三粗,你知道主子随时会来,怎么不先清理好州府!“跟在后头的李怀对仲悟吹胡子瞪眼,世人皆知,穆伬这人最讨厌见到尸体,即便行军打仗,从不现身战场,只在后防排兵布阵,即便无奈需当他面杀人,也会把尸体瞬间清走。


    “李怀!我是看你从少英那边来,不说你什么,可你也别想在我这里指手画脚!你倒是会说,这城老子打了四日才攻下来,你知道光城门楼上的尸体就有多少吗?主子何时来,我哪知道,肯定要从明面开始弄啊!要不我带你去后山看看,你看看那些焚堆够不够放的!“仲悟越说越恼,他这几天被那些文官弄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李怀老头又开始给他上课,完全就是火上浇油。


    “莫吵。“穆伬语气冷硬制止,“先空出一家干净客栈。”


    李怀跟仲悟得命应声,见对方与自己同频还是不爽的各自扭头哼了一声。“你如何?”穆伬低头询问墨娟,他总觉得这女人不对劲?


    墨娟这个毛病是从前世带来的,她见不得流淌的液体红色,作为判官的毛笔,蘸的是血砚,饱蘸的血墨粘稠如脂,混着浓烈的腥气,每当判官用它蘸完落在宗薄上时,血墨晕开红痕,那温热的质感,墨娟几辈子忘不掉,所以她这辈子见到红色液体就犯困,就跟喝醉酒的人一样。


    不过她后来研制的荷包里的气味可以缓解她的症状,一方面能赚钱一方面能预防自己出现的症状,可这次出门别说荷包了,连件换洗衣物包袱都没带,她一进城那红色血水就左一滩,右一滩,眼神躲都没处躲,闭眼不看吧,那腥气勾起脑子里的想象更让人犯晕。


    随着耳边碎碎的话语,困意来的更浓,墨娟终坚持不住,倒在穆伬怀里。


    秋夜的风很急,不停的拍打窗户,月色朦光不断透过云又消失在云,房内,十一的声音飘进墨娟的耳朵,“.......主子,京城里的朱大人被皇上剥皮挂在了大殿上,那朱大人不是皇上亲自培育的心腹么?怎能落此下场?”


    “朱铜智这人出身贫寒,父王多年与世族抗衡,总想培育属于他的“自己人”,可他还是算错了一步,那些寒门子弟虽会衷心,却抵不过与生俱来的自卑感,为了摒除那些自卑心,必然会被**支配,即便不被世族那些人贿赂收买,他们自己也会想办法搜刮民脂,满足**,然后形成他们的派别。”说话那人顿了一下,话里带着嘲弄,“自己养的不同他一心,他怎能不毁。”


    墨娟醒了,陌生的帐顶和萦绕在被褥中的檀香让她觉得很安逸,眼皮还是很重,自己睡了几个时辰了?她支起身子,双手叉腰身往后仰,正在拉伸筋骨,穆伬推开门就看到这个场景。


    原本松散的舒缓动作,听到门响,墨娟人一僵,保持动作怯声声,“公子....那个.....对不住,我...可能太累了。”墨娟不是想隐瞒她看不得红色液体的问题,主要是觉得解释起来更麻烦。


    “既然醒了,起身吃点东西。”


    墨娟人很听话的起来,趿拉着她的鞋跟着穆伬,刚要踏出门槛,穆伬停住,墨娟看他停,也站着不敢动,穆伬侧过半边脸,带着不容置喙的劲,“把鞋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