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些过去

作品:《heaven

    “不会……不是的……哥……才不会……哥……我也喜欢你……”


    我哥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缓缓地伸出手,紧紧地将我抱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我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声。


    “小遥……”他低唤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讨厌我……”


    “不会,永远不会,”我埋在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哥,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只是我太笨,直到看到你的日记,才敢承认……”


    月光透过窗帘,温柔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日记本静静地躺在床边,像是在见证着这迟来的告白。


    那些年的思念,隐忍,不安和坚守,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宿。


    原来少年的喜欢,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而是两个人跨越时光的双向奔赴。


    “哥,这个日记本……是什么时候写的啊?你怎么认识的小屿啊……”


    沉思片刻,他才缓缓张嘴,声音带着点被岁月磨过的沙哑:“当时我刚跟妈搬去那个陌生的小区,第一天就跟她吵翻了。”


    “她非要我跟你断了联系,说跟着她才能过好日子,还说我护着你就是不懂事。”他喉结滚了滚,呼吸微微发颤,“我不肯,她就把我赶出门,说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回去。那天我揣着仅有的几十块钱,站在楼道口不知道往哪儿去,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就在我蹲在台阶上发呆的时候,小屿和他哥正好从楼上下来。”他的声音软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小屿那时候和你一样也是四年级,虎头虎脑的,看见我蹲在那儿,就拉着他哥的手问我是不是迷路了。他哥跟我同龄,看着挺稳重,给我递了瓶冰水,还说要是没地方去,能去他们家待一会儿。”


    “后来我就常跟他们兄弟俩凑在一起,小屿话多,总缠着我问东问西,还总说‘哥哥你别难过,以后我罩着你’。”他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也是因为他们,我在那个破地方才总算有了点念想,也更想快点长大,快点有能力回来找你。”


    我把脸埋进还带着泪痕的枕头里,棉质布料吸走了残存的泪渍,却吸不掉喉咙里的哽咽。


    指尖反复摩挲着枕边本子上那只歪扭的小老虎。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疏远”,是把自己伪装成大人的模样,替我挡住了身后的风雨。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又重复了一遍:“哥,我好心疼你啊。”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床头,落在本子上,像是替他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就那样抱着对方躺着,只有彼此平稳的呼吸声在安静里流淌。


    过了很久,哥哥的手掌轻轻落在我胳膊上,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小遥,那你为什么大夏天的还穿着长袖?”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把胳膊往身后缩了缩,指尖攥紧了衣袖。


    衣袖被卷到小臂时,我猛地屏住了呼吸,那道浅浅的、却刻得笔直的疤痕,在月光下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不是烫伤,也不是意外。


    我的眼泪涌了上来,砸在疤痕上,凉得发麻。


    我五年级那年我爸的酒瘾越来越大,喝醉了就红着眼找我撒气,巴掌,脚踹是家常便饭,有时抄起什么就往我身上砸。


    后来他欠了一屁股赌债,被人堵着要债,回来就盯着我冷笑,说“养你这么大,总得换点钱”。


    那天他把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领进门,说要把我卖到外地当学徒,“换点钱还账,你也能有口饭吃”。


    我死死拽着门框哭着喊我哥的名字,他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抬脚就往我身上踹。


    我看着他陌生又凶狠的脸,突然觉得活着好没意思。


    爸妈不管我,我哥不在身边,连亲爸都要把我卖掉。


    那天晚上,我翻出抽屉里的小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就划了下去。


    刀片很钝,划得生疼,血慢慢渗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流。我看着那片红,心里的憋闷好像终于有了出口,反而不那么疼了。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自暴自弃,就想糟践自己,想让我爸后悔。


    我天天穿长袖,把疤痕藏得严严实实,就是怕我哥回来发现,我怕我哥知道我过得这么烂,怕你为我担心,更怕你觉得我没用。


    我以为藏得住,以为只要不说,我哥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些。


    我哽咽着低下头,只感觉到他放在我胳膊上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带着滚烫的温度。


    “没、没什么啊,”我声音含糊,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是……有点怕冷。”


    我哥没说话,只是轻轻拉住我的手腕,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一点点把我的衣袖往上卷。淡红色的疤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片皮肤,动作轻得像怕碰疼我,呼吸都放柔了。


    “还疼吗?”


    我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摇摇头,却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把脑袋埋进他的肩膀:“不疼了,哥。以前不疼,现在也不疼。”


    疼的从来不是疤痕,是他当年故作坚强的模样,是他藏在本子里没说出口的委屈。


    他的手掌顺着我的后背轻轻摩挲,力道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混着浓重的鼻音落在我的耳廓。


    “乖宝,”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沉甸甸压在我心上,“很疼,对不对?”


    我往他怀里缩得更紧,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濡湿了一片衣襟。


    他没有催,只是更紧地抱着我,仿佛要把我过去所有的委屈都揉进这温暖的怀抱里。


    过了好久,我才听见他带着颤音的追问:“你之前……想过轻生的,对不对?”


    那几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我强撑许久的伪装。我再也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他的手臂,力道很轻,牙齿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


    “哥……”我哽咽着,声音含糊不清,“那时候好难啊,我以为没人要我了……”


    他感受到我牙齿轻触皮肤的力道,非但没动,反而收紧手臂把我抱得更紧。


    “乖宝不会没人要,哥哥在啊,永远都在。”


    话音落下,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上,像一片柔软的羽毛拂过,带着他掌心的暖,也带着满心的疼惜。那吻很轻,却重得像承诺,瞬间抚平了我心底所有的惶恐与不安。


    我僵了一瞬,随即更紧地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得更深,眼泪却慢慢止住了。


    原来被人坚定地选择,牢牢地护着,是这样安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