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霜，悄无声息地漫进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淌出一道冷白的光带。我是被胸口那阵空落落的慌惊醒的，伸手往身旁一摸，被褥凉得透手，哪里还有半分哥哥的温度。


    心猛地一沉，睡意瞬间散尽。我坐起身，后背沁出一层薄汗，黑暗里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哥明明睡前还在，他翻书的沙沙声、偶尔轻咳一声的动静，都还清晰地映在耳边，现在人呢。


    我攥着冰凉的床单，眼睛在昏暗中胡乱摸索，生怕他像爸妈那样，一声不吭就消失。直到目光落在床头矮柜上，那里静静躺着一个深蓝色的硬壳本子，是哥哥常用的那本，边角已经被翻得有些毛边，此刻正被月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我蹑手蹑脚爬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几步挪到柜子前。


    指尖触到本子封面的纹路，粗糙又熟悉，是哥哥用马克笔在上面画过的小老虎轮廓，线条已经被摸得有些模糊。


    我轻轻翻开，纸页间飘出一股淡淡的墨水味，混着哥哥身上常有的肥皂清香，一下子撞进鼻腔里。


    “唔……这是什么？”


    --苏知遥。


    “为什么写着我的名字，我哥的字迹？”


    我按了按密码。


    20001011


    我的生日，打开了？


    2010年7月1日


    我意识到了我对小遥的喜欢跟弟弟和哥哥的喜欢不一样，好像更特殊，小遥还小，不能带坏他。


    2012年1月12日


    对不起小遥我对不起你。


    2012年10月11日


    小遥，生日快乐，我会努力找你的。


    2013年3月5日


    初一好累，小遥过得好不好，我好想你，我妈老是打我，有次喝酒差点给我打半死，算了，用长袖遮一下吧。


    2013年5月10日


    我隔壁有和小遥同龄的小孩好像还有个哥哥，叫那个什么，宋逸吧好像？和我一样大，都好热情，我想小遥了。


    “宋逸……不是宋屿哥哥吗？”


    2013年6月1日


    我想小遥。我想小遥，我想小遥。


    我问了问宋屿认不认识小遥，还是好朋友啊，说他身上很多淤青，我好心疼你。


    2013年10月11日


    午休时我听见几个男生鄙夷地谈论同性恋，好奇询问后反被他们戏弄是不是同性恋。躲回教室，我才懵懂意识到自己喜欢小遥，却又怕他也觉得这种感情恶心而疏远我，忍不住哭了。


    小遥会觉得这很恶心吧。


    小遥生日快乐。


    “不是……怎么会……不是的……才不恶心。”


    我双手颤抖的翻开下一页。


    2013年1月1日


    苏豫来找我问我想他了没，还和我新年快乐，看到他我突然想起来宋屿和我说小遥身上有很多淤青。


    我第一次和他动了手，他说回去我打他几下他小遥几下。


    不要打小遥。小遥对不起。


    “我……哥”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还是躯体化了。


    2013年2月5日


    我妈又喝酒，她开始发酒疯，她偷偷看了我的日记说我恶心竟然喜欢自己亲弟弟。


    我没错，爱一个人本就无关性别，天南海北世俗不容我都会爱他。


    2013年10年11日


    订了个蛋糕给小遥，其实我那天偷偷去看他了，也没差多远，小屿也在，他们很开心，开心就好了。


    如果你幸福那么我杳无音讯也可以。


    “哥……”


    2014年10月11日


    生日快乐小遥，我租了一个房子，我会养你的。


    “原来不是每天都有写啊，但是我每次生日都有写……"


    2014年10月11日


    生日快乐，我爱你。


    2015年10月11日


    生日快乐，我爱你。


    2016年9月19日


    小遥，那年我让你等我，我回来了。


    “哥……”


    我慌忙把日记本放回原处。


    我哥在门上愣了一下。


    站很久了吧。


    “哥……”我的声音发颤，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想解释，想说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想说我只是醒来发现他不在，想说我看到了他的……


    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


    哥走到床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些，眼神却变得异常认真。


    “看来，我没藏好啊，”他的声音很轻，“让小遥发现了这个秘密。”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床上的日记本，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小遥，”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月光，也映着我的身影，“你看完了，对不对？”


    我用力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蹲下身，和我平视，伸手想要替我擦眼泪，手伸到半空中，却又犹豫着停住了。过了几秒，他才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让我的心猛地一颤。


    “小遥，”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觉得……很恶心，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