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百分百沉入，苍梧感觉自己化作了一道纯粹的数据流光，穿越层层加密的屏障，最终轰然坠入《永生帝国》的主广场。


    苍梧淡定地拍了拍裤脚，三无登录总是没有保险的嘛。


    她悬空立于虚无，周身流转的并非凡尘之气。


    肌肤是新雪淬炼的瓷，剔透之下沁着非人的寒光。鸦羽般的墨色长发垂落至脚踝，宛如一道凝固的暗夜瀑布，发梢流淌着不息的星尘碎芒，随着她的气息微微起伏，恍若银河末梢在她足边无声摇曳。


    面容精雕若神迹，黑得耀眼的瞳仁本该盛满暖晖，内里却封着万古空寂的寒渊。仙辉清气缭绕其身，仿佛下一刻便要化风归去。黑发飘动，依稀透出肩胛处一道暗金裂痕，深锲魂髓，不断有细碎金尘自那逸散，似血液蒸腾，又似魂魄无声崩解。


    美至极致，惊心动魄，因而生出无限恐怖。


    “哇，她怎么捏出来的？好美啊！”周身响起被惊艳的抽气声。


    “这一看就是徒手捏的啊，太有品了，在现实里肯定是个建模大佬，我的天，她看过来了！”


    那双眼抬起，不怒自威。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阴森恐怖，而是一片扭曲的繁华。巨大的穹顶投射出暗红色的天空，无数奇装异服、形态各异的玩家身影熙熙攘攘，兴奋、恐惧、贪婪的窃窃私语汇聚成嘈杂的声浪。高耸入云的数据碑上，一行刺目的猩红数字如同心脏般搏动：


    ——当前在线玩家：10,387,652


    千万级别！周肆然的野心和手段通过这庞大的数字赤裸裸地展现出来。那15%股份的悬赏，如同散发着腐肉气息的诱饵，吸引了无数飞蛾扑火般的意识。苍梧唇角勾起明媚的弧度，很好，前戏越出彩，猎场的表演才越有趣。她没有片刻停留，意识直接锁定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新手试炼副本入口——关怀院。


    “身份验证：葬骨人。玩家权限确认。载入副本：关怀院。请等待游戏开始。”


    她抬手将那枚由暗红符文纂刻着血泪纹路的面具覆于脸上


    面具触肤的刹那，上面的符文骤然亮起，忽明忽灭。头发自动挽成髻，紧接着，自她鬓角上方，乌发之间，两对大小不一的骨翼破空而生。那翼并非羽毛构成，而是宛如冷却熔岩般的材质，黑红交织，边缘锐利如刃，形态诡谲。羽翼较大的一对向上微扬，如恶魔之角般昭示着不祥；而较小的一对则垂落下来，如拥有生命般贴合面具轮廓，其末梢尖锐的尾翼精准地环扣住她双眼的位置，仿佛替她流下了最终凝固的红泪痕。


    此刻，周身仙辉尽敛，只余下源自深渊、令人魂灵战栗的威压。


    这下更像游戏建模了，没人会怀疑她存在的真实性。


    苍梧在倒计时结束后立马进入了第一个副本关卡。


    “关怀院祝各位玩家‘永生’愉快。”


    传送的晕眩感过后，更为真切的阴冷包裹了她，百分百感知同步让她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那股混合了劣质消毒水、陈年血垢、还有□□缓慢腐烂的恶臭。石砌走廊墙壁湿滑，挂着冰冷的露珠，昏暗的灯光在头顶闪烁，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


    “奉献即关怀，牺牲即永生……”


    “为了更美好的未来，您的奉献至高无上……”


    斑驳墙上的标语字迹仿佛是用干涸的血书写的，带着一股洗脑催眠。


    【这一关是密室逃脱。】芋泥分析道。


    苍梧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侧铁门上的窥视窗，这里大部分房间空置，但偶尔能看到有的床上躺着的人被各种仪器接口和管线缠绕，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却与死人无异。她一直保持脚下速度，


    “废弃物处理间……”那里面好像有张地图？


    忽然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67号房，苏胜天。”


    苍梧收回开门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那张因长期卧床而浮肿苍白的脸依稀还能看出上个游戏里施暴的狰狞轮廓，她本能泛起厌恶。


    强忍着恶心，她擦了擦门边钉着的金属牌。


    “监护医生：30104号。”


    这时，细碎的声响传出……


    里面有人？


    苍梧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指尖微动，一股巧劲震入门锁内部，滑开了一道缝隙。


    屋内，一个穿着略显褶皱白色医护服、戴着口罩的身影正背对着门，低头专注地调整着苏胜天手臂上的一条输液管线。听到门开的响动，那人身体猛地一僵，极其警惕地转过身，手下意识摸向口袋。


    【这人和“永魂之契”有响应，接入中，开始数据分析。】


    那“医生”眼中的警惕迅速被一种略显麻木的疑惑取代。


    “你，是谁？”疲惫声音从口罩后传出。他的眼神浑浊，带着一种被抽空了的茫然，仿佛只是依照程序发出疑问。


    【30104号，关押过苏胜天的监狱里的狱长，人称“黑皮”，没有现实坐标。】


    苍梧落在那人胸前挂着的工牌上:30104……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30104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那麻木的心中有什么在澎湃，但他自己显然无法理解这异样从何而来。他再次机械地开口，语气加重了些：“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将呼叫安保。”


    “你在做什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苍梧的目光越过了他，落在了他身后那些精密仪器屏幕闪烁的数据上。上面清晰地跳动着器官活性监测指标、匹配等待队列编号、以及最优提取时间倒计时！


    这些冰冷的数据，赤裸裸地揭示了这所“关怀院”的真正功能:一个为特定客户提供活器官的“生物农场”！而这些所谓的“植物人”，实际是被圈养、等待宰割的“牲畜”！


    30104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也看到了那些他日常接触却从未深思的数据。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眼神中的茫然更深了，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冲破一层厚厚的迷雾，却力不从心。他下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被灌输的话语：“他们在沉睡……他们很安宁……这是在帮助……”


    苍梧看着他这幅完全迷失的模样，心中已然确定。


    忽然，游戏里的机械音再度响起。


    “有玩家触发主线任务，慈爱的‘守护者’已被激活。”


    “任务已更新：逃出关怀院。”


    “愿关怀与您同在。”


    游戏机械音消失。


    走廊尽头传来沉重的、金属拖拽地面的刮擦声，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旧齿轮运转的磕绊声。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它穿着沾满不明污渍的白大褂，头部却是一个没有五官，满是缝补、凹凸不平的圆形脑袋。它的右手拖着工业切割器与手术刀结合而成的恐怖武器，刃口闪烁着寒光。与此同时，墙壁开始渗出水墨画般的血液晕染，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性虚影在墙上缓缓凝聚。她浑身插满管子，面容和张可希如出一辙！


    歌声散发出悲伤，在走廊中回荡：


    “迷途的羔羊啊——为何挣扎……”


    “放下疲惫……回归妈妈怀抱，永恒的沉睡……”


    “王国将包容你的所有……”


    “奉献即是至高的幸福……”


    这歌声带着强烈的精神侵蚀力，试图唤起玩家内心的疲惫与绝望，诱导人放弃抵抗，接受那所谓的“关怀”与“永恒”。


    苍梧稳住心神，将门重新关上。


    “守护者”猛地加速，巨大的切割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拦腰斩来！速度惊人！


    苍梧眼神一凛，不退反进！刀刃迅速及体的前一瞬，她猛地矮身向前，冰冷的金属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带起的风压吹动了她的发梢。她没有试图攻击这庞大的怪物，而是利用其转身相对笨拙的特点，如同灵猫般窜向侧面一扇半掩着的、标有【废弃物处理间】的铁门。


    “砰！”她扭开门冲了进去，反手猛地将门锁上！


    门外立刻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和金属刮擦声，“守护者”被暂时阻隔。处理间堆满了锈蚀的器械、染血的布帛和废弃的医疗垃圾，气味令人作呕。苍梧的目光迅速锁定在墙壁上一张被污垢半覆盖的管道结构图上。


    没看错，就是关怀院设计图！


    门外撞击声加剧，铁门开始变形。墙上，“守护者”的虚影直接穿透了进来，歌声变得急切而哀怨，如同哭泣：“接受吧，我的孩子，别再让国王失望，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苍梧充耳不闻，大脑如同超频运行的计算机，瞬间将结构图上的每一个阀门、每一个出口位置刻入记忆。排污系统……主干道……最终出口在……地下！


    “哐当！”铁门的锁扣崩飞！


    苍梧猛地转身，抄起地上一根沉重锈蚀的铁质撬棍，敲向袭来的无脸“守护者”，巨大的冲击砸碎了地板，“守护者”半截身体卡在了地面之下，悬在两层楼之间。


    眼看苍梧毫发无损地走出了房间，虚影的歌声骤然尖锐起来。


    眼前的画面突然来回倾斜，一些陌生记忆不断交替闪切，苍梧感觉脑子就快炸了！直到后背抵到冷冰冰的墙壁，她微微抬手，擦去流到脖颈的血迹，手上青筋隐隐跳动，撬棍毫无预兆地从她手掌挣脱，不是砸向地下的“守护者”，而是猛地冲向房间角落那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消防警报器！


    “咔嚓——铃——！！！”


    一种比歌声更尖锐大声的警报瞬间爆发，响彻整个关怀院！


    “守护者”起身的动作猛地一滞，光滑的头部左右晃动，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外警报而出现了紊乱。墙上的虚影也剧烈波动起来，歌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就是现在！


    苍梧进去一脚将“守护者”完全踩了下去，如同离弦之箭。


    听到巨物砸在散架病床的声音，前额的疼痛终于降低。苍梧转过头来，温柔地将运动后散下的碎发勾入发髻，刚刚的狠戾消失无踪。


    有了地图，接下来就好办了。


    苍梧在迷宫般的走廊和解剖室中飞速穿梭，脚步声在警报的掩盖下微不可闻。偶尔有穿着污秽医护服、手持针筒或手术刀的怪物出现，都被她以最简洁高效的方式闪避或击溃，动作干净利落。


    一路向下，楼梯间弥漫着越来越浓重的恶臭味，最终，她冲入如同地下溶洞般的空间，整个关怀院的排污池！


    这里空气粘稠，巨大池子里翻滚着污浊不堪的废水，水里还夹杂着可疑的残渣。


    苍梧巡视一周，发现地图标的出口就是一个直径约一米、被厚重铁栅栏封锁的管道口，污水正从中不断涌出。


    好恶心。


    身后，沉闷的脚步声和那令人厌烦的哀婉歌声迅速逼近，“守护者”追来了！


    啧。


    苍梧眼神飞速扫过排污池周围，瞬间锁定了一个位于池边的高台，那里有着正在超负荷运转、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装置——这是维持整个排污系统的核心，也是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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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构图上标注的危险区域！


    她聚精会神地计算着角度和距离。


    “守护者”庞大的身躯挤入排污池空间，举起巨大的切割器砍了过来。虚影在她身后凝聚，桀桀大笑：“无处可逃了，我可怜的孩子……”


    苍梧的眼神没有一点波动，她闪身跳到“守护者”肩膀上，借助大块头扭动身体迟缓的弱点，这轮战斗开启前，先手扣住了怪物光溜溜的脑袋，随后在惊呼声中，一个诡异的“圆球”在空中划出精准弧线，直射那闪烁不定的能量装置！


    “砰——轰！！！”


    管道口处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随即引发惊天动地的剧烈爆炸！冲击波裹挟着灼热气息向四周狂猛地扩散！


    “守护者”被爆炸的威力直接掀飞，重重砸在墙壁上，发出未知报废声。


    封锁管道口的厚重铁栅栏被炸得碎裂！


    黑红色金属光芒的羽翼张开，里面的人连发丝都没吹乱。


    爆炸余波将息之时，苍梧如同一匹敏捷的骏马，踩着石块，朝着刚刚被炸开的管道口全力飞驰！


    黑暗、狭窄、充斥着恶臭的管道将她吞噬。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葬骨人’成功逃脱副本‘关怀院’。用时：8分48秒。永生执念（+50%）、扭曲的爱（+50%）。特殊奖励结算中……您是第三位完美通关该副本的玩家，获得前三名特殊称号‘伟大爱意的诞生’。”


    芋泥有些惊讶：【竟然还有神人。】要知道，她们几乎是“写下最优答案”通关的。


    羽翼在数据流构成的黑暗中重新变小，重新挂在了“恶魔角”的位置。


    光亮的一瞬，苍梧正巧看到前面两个身着款式一样的jk服装、头顶闪亮称号的背影进入第二个副本关卡。


    【这两人……】那二人的数据芋泥一下就捕捉到了，【是‘永魂之契’的玩家，‘曙光团’的双胞胎。】


    又是双胞胎，不过她记得，这两人和张可希长得完全不像。


    “这个游戏可以捏脸吗？”


    【只可以在自己的脸上进行基础数值调节，不过玩家可以自己从零捏出游戏形象。】


    正说着，身后就来了个‘机器猫。’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小叮当’成功逃脱副本‘关怀院’。用时：10分32秒。通关执念（+70%）永生执念（+50%）、扭曲的爱（+50%）。特殊奖励结算中……您是第四位完美通关该副本的玩家，很遗憾，您没有特殊奖励，无法获得前三名的‘伟大爱意的诞生’称号。”


    那只‘猫’不甘心地瞪了苍梧一眼，消失在了空间里。


    苍梧通过芋泥的连接，听到了ta的通关提示，嘴角的笑意愈发清晰。


    真是疯狂，又有趣的游戏啊。


    身后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您是第8位……


    看来关卡和关卡间也存在不同的停滞空间，玩家可能是随机进入的。


    苍梧开始迈入下一个副本。


    “玩家‘葬骨人’进入。”


    这是一个极其衰败的剧院观众席，猩红的天鹅绒座椅大半破损，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浮动幽灵。舞台深陷于厚重的黑暗里，唯有一束惨白的光孤零零地打在中央，照亮积满灰尘的地板。


    零星几名玩家分散在不同位置，脸上带着惯有的警惕与打量。


    苍梧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其他玩家，她脸上的面具流着两道妖异“血泪”，从眼角蜿蜒而下，直至下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场，与整个剧场的诡谲氛围完美融合。当看见她头顶亮闪闪的称号时，几名玩家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显然对这个神秘莫测的奇怪独行客充满戒备。


    苍梧意兴阑珊地扫过场内零星几个神色紧张的玩家，最终，落向了观众席后方最厚重的阴影里。


    那里与周遭的惶惑格格不入，一道身影笔挺如标枪地端坐着，仿佛并非身处副本，而是真正的观众。


    她穿着便于行动的白色运动服，墨发高高束在脑后，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一张近乎完美比例的侧颜，琉璃灰的眼瞳在阴影中泛着微光。她的双手自然垂放在膝上，指节分明，一张没有任何装饰的黑金面具搁在旁边座位上，如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冷硬。


    绝对专注的气场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坐标。


    面具下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极淡，带着点慵懒。


    是陈涟漪。


    几乎就在苍梧注意力落定的同一瞬，似是感应到那道绝对不会认错的玩味审视的视线，陈涟漪的头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个角度，抬眸迎了过来。


    两颗心在昏暗光线中短促交汇。


    一个懒散睥睨，一个默然如刃。


    陈涟漪率先移开视线，唯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武器握把的细微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苍梧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人，比去周家之前更沉默了。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玩家，苍梧认出其中两人身上的“彩色星”标志，就在这时，剧场穹顶的光束突然打亮，照在舞台中央。一个穿着夸张燕尾服、脸上戴着微笑假面的木偶主持人僵硬地出现，用咏叹调般浮夸的嗓音宣布：


    “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光临‘永眠剧场’！今晚的表演需要诸位共同完成，唯有齐心协力，方能拉开通往下一幕的帷幕，失败的人将永远成为剧场的观众哦。”


    这一次，竟然是团队协作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