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涅槃科技总部大厦如同一头由铜墙铁壁构成的沉默巨兽，蛰伏在城市的心脏地带。其光滑的外立面反射着都市空无一人的“热闹”霓虹，却透不出一丝内部的温度。


    从大厦外部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紧贴着大楼外立面，以非人的敏捷向上移动。没有绳索，没有吸盘，只偶尔在玻璃或金属接缝处极其短暂的停留，留下几道霜痕，身影便再次无声上升，如同夜行壁虎，又似可怖幽灵。


    【此处！可以突破。】


    身影停到高处，内部卡扣发出细微到极致的“咔”声，随即窗口被无声地移开。身影滑入，落在铺着厚地毯的昏暗走廊上，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苍梧缓缓站起身。


    空气里弥漫着机器散热的低嗡声和电子设备特有的、若有若无的冰冷气味。


    指示灯幽幽地亮着绿光，苍梧的目标是研究日志的落笔：“档案库-7”的房间。


    找到档案库的过程并不难，只需要根据部门名称和内存占比计算，即可以推出档案室的位置。


    “档案室-7”（已停用）。


    【这儿的技术比其他机器落后，可以尝试切断，接入我的电源开门。】


    “不用，容易打草惊蛇。”


    门锁是先进的电子密码锁，苍梧并未尝试破解密码，她只是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幽光，轻轻点触在门锁识别区上方约一厘米处。


    电路板被瞬间超低温冻结，指示灯疯狂乱闪了几下，继而彻底熄灭，门锁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机括响动。门，被一种非电流驱动、直接作用于物质层面的力量粗暴地打开了。


    房间内充斥元件老化混合的气味，一排排布满灰尘的服务器机柜沉默矗立，只有少数几个节点的指示灯还在固执地闪烁，证明这条数据动脉尚未完全枯死，苍梧找到一台连接着网络的终端。


    她站在终端前，指尖再次点出，触碰到冰冷的屏幕，明明没有按动任何开关，屏幕却骤然亮起，直接跳过了所有认证流程，启动界面都没有，就出现了一个滚动代码的指令界面。


    有芋泥在，这台机器仿佛主动臣服，献上了最高的权限。


    代码如同瀑布般刷新，每一次检索指令的发出，都像是在平静的数据深海中投下石子，在一次次尝试和调整中，很快，深海中的猎食者便被惊动。


    房间内的灯光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关于“晨曦”与“白氏”的尘封区域检索指令已发出，正在尝试接触目标加密区块……】芋泥平静的报告声在苍梧意识中响起。


    忽的，异变陡生！


    终端屏幕上的代码流猛地一滞，随即被无数猩红色的、充满攻击性的警告字符和加密锁图标狂暴地覆盖、冲击！机箱内部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散热风扇疯狂加速，吹起积年的灰尘。


    【警告！检测到反向追踪定位，来源判定：涅槃科技网络安全部。】芋泥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


    【遭遇主动防御型防火墙，算法特性：数据吞噬叠加，正在尝试规避。】芋泥的报告又快又急。


    【对方算法迭代速度极快！】绝弦在苍梧的精神海里蓝光乱闪，数据体剧烈波动：【他们发现我们了，这反应太快了！根本不像是常规防御！】


    苍梧的身影依旧稳如磐石，指尖停留在屏幕上。


    “芋泥保证电源的接通，继续检索。绝弦，动用‘星引’力量，将他们引走。”苍梧迅速给出方案，没有丝毫慌乱。


    【得令！】绝弦的蓝光猛地投射出复杂的光符，【信号已伪造，正在注入！】


    几乎是同时，屏幕上部分猩红色的追踪流猛地转向，扑向绝弦伪造的那个虚假信号源。


    但很快，更多的防御机制被触发了。


    【警告！检测到第七层数据屏障，带有意识扫描特性。】芋泥再次报警，【尝试绕行失败，对方正在试图锁定我们的数据特征。】


    【信号遭遇高强度数据冲击！疑似多个备用安全节点被同时激活！】


    “芋泥，用上个任务的所有积分兑换最高级芯片给绝弦，越多越好，助它解除限制，哪怕是一小部分。”


    绝弦抱着一堆芯片，有些愣了神。


    【呆子，快吃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走神。】


    【啊，好，好的。】


    蓝色光流将所有芯片包裹住，熟练地安装、“消化”这批美食。


    芋泥继续手里的活：【已同步切换数据指纹，模拟废弃日志清理进程……攻击指向已混淆……】光芒急促闪烁，全力运算中。


    【警告！终端被发现异常写入，疑似被植入隐形监控木马，正在尝试复制并上传我们的所有操作记录，模拟失败。】


    “清除，伪造数据覆盖上去。”


    【覆盖进行中……】芋泥的执行毫无延迟，【尝试伪装成突发性硬件错误……危险！】


    几次，猩红色的数据流几乎就要穿透重重伪装，锁定真实的访问源，芋泥的数据伪装在对方疯狂的迭代攻击下也显得岌岌可危。


    【要撞上了！】芋泥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防火墙算法已迭代至第11版本，预测将在3秒后突破最终伪装层！】


    调查被迫中断，举步维艰。对手的反应速度、防御强度、以及那不顾一切要湮灭窥探者的凶狠程度，都远超预期。


    3——


    2——


    【嘿，感受下本‘星引’榜第一的厉害吧！‘百相伪装’，启动！】最后一秒，绝弦的指令如手术刀般精准。每一次锁定，都有一串极其复杂、非当前科技能理解的代码注入，如同最灵巧的斗牛士，在狂暴公牛冲撞而来的最后一刻轻巧地侧身避开，甚至利用其冲力引导它撞向别处。


    绝弦制造的干扰起作用了！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芋泥全神贯注地检索最后10%，即快要成了，结果平稳不到一刻的数据猛地一滞，随即被无数猩红色的、充满攻击性的警告字符和加密锁图标狂暴地覆盖、冲击！


    “怎么回事？”


    【哇！电脑指令入口被关闭了，我没办法输入！】


    【嗷嗷嗷——要被撞飞了！！！】


    终端屏幕忽明忽灭，机箱内焦糊味愈发明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散热风扇疯狂加速，吹起陈年老灰。


    千钧一发之际，苍梧抬眸，眼光灼灼，指尖划过屏幕，“换个媒介！试试。”


    绝弦变换形态，一个键盘出现在苍梧另一只手里，芋泥了然，变换成储存卡接入。


    一串指令飞速输入，巧妙地利用了防火墙自身逻辑的溢出漏洞，将庞大的攻击能量引向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系统数据日志！


    无声的数据爆炸。屏幕上的狂潮得到结果后骤然溃散，大部分攻击能量被误导倾泻一空，追踪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自我校验状态。


    【误导成功！追踪暂时中止，快！】绝弦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波动。


    【进度达到100%，检索完毕。】光晕微弱地闪烁着。


    苍梧收回滚烫的手指，终端屏幕瞬间漆黑，映照着她平静的脸庞。


    机箱内飘出一缕青烟，昭示着零件彻底报废。


    这场网络攻防战激烈至极，却没有任何硝烟。


    【啊哦，大厦整个安防都出动了，快跑啊！】


    【我也要吗？】


    【同类相残，跑快点！】


    苍梧身影微动，如同来时一样，完美融入阴影，另外两个维持低能量的光球跟着在夜色下左闪右避地狼狈逃窜，只留下内部电路多处烧毁、存储扇区出现“坏道”的终端，以及一个被无形之力破坏的门锁。空气里满是电子机械过热的焦臭味，正诉说着方才那不为人知的入侵。


    今晚“涅槃科技”是注定睡不到好觉了。


    苍梧几乎是跟着芋泥它们“飘”回温馨小公寓门口的。身上倒没什么伤，就是感觉脑子像被扔进高速离心机里转了一百来圈。


    【好可怕，感觉像是连续听了绝弦叨叨了三天三夜，】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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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纯粹精神上的疲惫，【想把自己埋回去了。】


    【你，我，算了，吵不起来。】


    【滴——】玄关的智能灯感应到主人回归，亮起柔和的暖光。厨房里飘出温婉煲了一小时的鸡汤香气，浓郁鲜美，足以抚慰任何受伤的灵魂和过载的CPU。


    “暖暖回来啦？今天复健累不累啊？妈妈炖了汤……”温婉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满满的关切。


    苍梧尽量模仿苏暖暖的语气：“嗯谢谢，有点累，我先回房歇会儿，晚点起来喝。”


    她的有气无力根本不用演，进入卧室，这具身体非常自觉地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单人沙发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地毯上又是另一幅光景。


    绝弦的蓝光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忽明忽暗地瘫成一片星屑：【不行了，本统的代码都要散了，“涅槃”那帮杀千刀的，防火墙一层套一层，比洋葱还让人想哭，感觉身体被掏空……】


    芋泥的光球也明显软成了奇形怪状，慢悠悠地飘到沙发角落，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言简意赅地总结：【一个字，累得想鼠掉。】


    就连苍梧那股常年萦绕的戾气也淡了不少，难得透出点人（？）性的倦怠。她瞥了一眼瘫成饼的绝弦和窝成团的芋泥，嗤笑一声，语气却比平时软和了点：“嗯？撞飞了要被撞飞了啊～”她恶劣地模仿了一下绝弦之前的尖叫，“我看你跑得挺欢实，差点把别人的服务器都给点了。”


    【……那叫战略性误导！声东击西！让敌人放松警惕，在一举拿下！没错，就是这样……】它的蓝光心虚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还不是因为敌人太狡猾，我才被影响到了，摔到了服务器里……】


    窝在角落的芋泥忽然发出响声，机械音软糯糯的：【最后那波媒介转换的引流，漂亮。】它是在说最后变换形态，双向运行的那下。


    绝弦有点意外这平时恨不得怼哭它的芋泥居然会夸人，它带着点小得意，又努力想压下去：【还行吧，基本操作。总不能真指望你这个小废物扛到底。】


    芋泥：【无影脚警告。】


    绝弦：【好吧好吧，芋泥大佬也很顶！那数据伪装，唰唰的！差点把对面防火墙都骗过去给自己发工资了！】


    苍梧看着一个光球嘚瑟吹嘘，另一个光球看似高冷实则悄悄亮了一点，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两人性格完全不同，一个咋咋呼呼，一个可爱乖乖，但关键时刻谁也没掉链子。


    她放松下来，背部陷入沙发，沙发绒面顺应着人的曲线，温柔地托住了每一寸疲惫。肩胛骨陷入柔软之中，一直紧绷的肌肉终于收到松懈的信号，将沉重的负担交付。


    手臂自然垂落，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沙发表面，带来一种细微的摩擦声。小小的脑袋歪向一侧，脸颊贴上微凉的靠垫，呼吸间能闻到阳光和残留的些许鸡汤香。


    房间里是两个虽然累瘫了但还在互相拌嘴的幼稚声音，如同催眠的白噪音。她的眼皮半阖，遮住了平日的骄傲与明媚，只留下一片不加掩饰的宁静。


    没有任何考虑，没有计划，只有一滴墨水滴入温暖的池中，一点点晕开，时间仿佛在这刻变得粘稠而缓慢。


    啧。


    这种打完仗后回到窝里，身心俱疲但莫名有点安心的感觉真是令她陌生又有点依赖。


    身体本来就还没完全恢复，苍梧点了点手表式终端的时钟，声音懒洋洋地飘起，“今天很棒，下次记得跑得更优雅点。”


    【我可是提着裙摆跑的，不像某个统，跑得跟现原形一样。】


    【胡说八道！】绝弦下一秒就开始嘀嘀咕咕设计新的逃跑路线去了。


    沙发上的光球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亮度平稳，进入低功耗休息模式。


    苍梧也闭上了眼，任由疲惫感缓缓爬上来。


    今天……就先这样吧，下次再去拆了那群混蛋的总部。


    夜晚似海，呼吸如远方的潮汐，一缕青丝从沙发滑落，搭在同色系的地毯上，星星忠实地守护着这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