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chapter 38

作品:《亲爱的莉娅

    他转身,动作利落地开始攀爬木梯,结实的工装靴踩在梯阶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利奥先是用电锯和锤子小心而精准地处理掉那些腐朽的椽子木,换上新的、刷过防腐涂料的木料。莉娅在下面扶着梯子,仰头看着他。他整个人几乎嵌在屋顶的轮廓和天空之间,背部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


    她按照他的指令,递上扳手或钉子。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交谈。


    结构加固完毕,利奥开始仔细清理破损边缘的碎渣和灰尘,确保结合面平整牢固。然后他捧起那块彩色玻璃,比划着位置。


    玻璃稳稳地安放上去,轻轻按压,接着他与玻璃边缘形状匹配的铜质压条覆盖上去,用小锤子轻轻敲打固定,确保密封严实又能抵御风雨。


    最后他在玻璃周围的屋顶上熟练地铺上新瓦片,当最后一片瓦片被安置妥当,太阳几乎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之下,天空只剩下绚烂的晚霞余晖。


    利奥从屋顶上下来,额发被汗水浸湿,脸上也沾了些许灰尘和油污。


    莉娅迫不及待地走进屋内。


    西边天际最后的、最浓烈的霞光,恰好以最佳角度穿透了那块彩色玻璃。刹那间光线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和神性,倾泻进原本昏暗的客厅。


    莉娅静立片刻,然后特意将角落里那张旧藤编躺椅搬到了这片彩色光晕的中心。她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门口、身影大半隐在暮色阴影里的利奥。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没踏进来。


    “利奥,”她的声音在斑斓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轻柔,“进来坐一会儿吧,我泡杯茶,你歇歇脚。”


    利奥没有动,目光掠过地板上流动的色彩,掠过光晕中莉娅侧脸。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工装裤侧面的布料,“我……”他喉咙有些发干,“工具还在外面,得收拾一下,皮卡的车斗也需要清理。”


    莉娅转过头,目光穿过跳跃的光斑直直地看向他阴影中的眼睛。


    “除了提供无条件的、专业的帮忙,”她轻声问道,“你甚至不愿意……跟我多待一会儿吗?”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那张在明暗交界处显得愈发紧绷的脸庞,终于将那个盘旋在心头一整天的问题,清晰地摊开在他面前:


    “为什么呢,利奥?”


    莉娅问出那句话后,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凝固了,彩色玻璃投射下的光斑依旧在地板上缓慢流转。


    她不知道自已是否有资格这样问。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明确的约定,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超出朋友界限的承诺都不曾存在。或许她可以退一步,将这个问题包裹在“朋友”的外衣下,比如为什么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了?


    但这层伪装太过脆弱,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那句话带着它最原始的形态,已然悬在了空中,无法收回。


    在大学里,不是没有人对她表示过好感。


    同系的学生、邻校的运动员,甚至某个在咖啡馆偶遇的、自称是自由撰稿人的英俊男人。他们约她看电影,请她跳舞,给她写情诗。


    但莉娅总是很忙,忙着在图书馆啃读艰涩的理论著作,忙着在深夜敲打打字机完成一篇篇稿件,忙着打工赚取生活费,更忙着在陌生的环境中努力站稳脚跟,让自己变得更强韧。


    她没有刻意等待谁,她只是在独自跋涉一条必须由自己走完的路。


    那么利奥呢?在她缺席的这些年里,他的生活又是怎样一幅图景?


    此刻这个沉默的男人,就像水流磨砺得异常坚硬的礁石,矗立在彩色光晕的边缘,阴影覆盖了他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本就话少,现在更是将所有的言语都封锁在了那紧抿的薄唇之后。


    他们之间从小到大,几乎从未真正红过脸、吵过架。记忆里多是利奥默默跟在她身后,在她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时一声不吭地背她回家。是她被镇上大孩子欺负时,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般冲上去,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退缩。是夏天分享同一根冰棍,冬天挤在修理铺的火炉旁分享同一本冒险小说。


    他们像一棵树的根系盘根错节地生长在一起,无需言语,便能感知到对方的喜怒哀乐。


    良久,久到莉娅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转身离开时,利奥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穿透了斑斓的光幕。


    “莉娅·罗斯,”他叫了她的名字,不是昵称,而是完整的名字,这本身就拉开了一种距离,“你不能……因为我帮了你一些忙,就产生依恋。”


    他停顿了一下,“你父母走得早,很多事我顺手帮一把是应该的。就连你决定去上大学……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他的话语里带着疏离,仿佛在试图将过去所有的帮助都归结为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弱小者的照拂。


    当一个人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反复得到另一个人的帮助和支持,很容易将感激与某种更深的情感混淆。


    莉娅看着他阴影中的轮廓,委屈和愤怒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向前走了一步,仰头直视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帮了我这么多次?仅仅是顺手?利奥你看着我,告诉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私心?


    这个词让利奥僵硬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几乎是脱口而出,“换成是安娜阿姨,是老汤姆,或是镇上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都会出手帮忙,这跟是谁没关系。”


    这句话让莉娅稍微闭上眼,她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的死寂之后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利奥·米勒,”这是她第一次用全名称呼他,“你太傲慢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楼梯口,她径直上了楼。


    利奥依旧站在原地。


    他们的第一次冷战,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


    冷战开始的日子,小镇的生活依旧按照它缓慢的节奏流淌。


    莉娅将老屋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灰尘被清除,地板露出原本的木色,蒙尘的家具恢复了光泽。她将不多的个人物品摆放整齐,让这个空旷的房子终于有了一点“家”的气息。


    大多数时候她喜欢坐在那张旧躺椅上,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她周围投下变幻的光影。她有时看书,有时只是静静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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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光斑随着日头移动而缓慢爬行。


    偶尔会有一只不怕生的野猫,或许是贪恋那块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彩色玻璃,轻盈地跳上屋顶,蜷缩在玻璃旁打盹,它的身影在室内投下一个模糊而安详的剪影。


    莉娅会看着那个小影子,看好久。


    她会试着用面包或者香肠引诱那只猫,但对方警惕的很,她从来没有得手过。


    兴致来时她会打开打字机,放在膝盖上开始写作。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保持愉悦,她写小镇的清晨,写湖面的波光,写安娜阿姨菜园里的生机等等。


    她依然经常去看望米勒太太,自从米勒太太受伤后行动不便,她们那个由几位镇上老姐妹组成的“读书俱乐部”聚会地点,就从通风良好的旧谷仓搬到了米勒家更温暖舒适的客厅。


    聚会每周一次,雷打不动。


    这个下午,俱乐部成员们又聚在了一起。


    客厅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刚烤好的苹果派的甜腻气息,米勒太太坐在她最舒适的扶手椅里,膝盖上盖着毛毯。


    安娜阿姨带来了自家种的、脆生生的小黄瓜,一边咔嚓咔嚓地吃着,一边大声点评着上周大家读的一本爱情小说:“要我说,这女主角太扭捏了,喜欢就去追啊。像我们当年在东欧,看中了哪个小伙子,直接往他怀里塞个苹果。”


    她洪亮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吉姆医生坐得笔直,小口啜饮着黑咖啡。


    另一位成员,温和的邮递员太太苏珊,则更喜欢朗读诗歌。她用柔和的声音念着一首关于秋天和离别的诗,眼神有些感伤,或许是想起了远嫁他州的女儿。


    莉娅通常是那个被要求“念点新鲜玩意儿”的人。


    今天她念了一段自己刚写的随笔,描写小镇码头的黄昏,她避开了所有可能引发联想的细节,只专注于景色本身。


    “真好,莉娅,”米勒太太听完,轻轻拍着她的手,“就像又看到了那些老码头的样子,比你上次寄回来的那个……嗯那些评论家说很高深的故事,我更喜欢这个。”


    她总是毫不掩饰对莉娅笔下乡土气息的偏爱。


    安娜阿姨凑过来:“就是,写那些城里人的弯弯绕绕做什么?咱们这儿的故事就够写一辈子了,下次写写我的番茄大战土拨鼠怎么样?绝对精彩。”


    莉娅微笑着应对每一位长辈的点评,心里暖融融的。


    她能感觉到米勒太太偶尔投来的担忧目光。


    聚会散场时女人们互相道别,约定下周再聚。


    莉娅帮忙收拾着杯碟,米勒太太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利奥他……就是头倔驴,跟他爹一个样。有些事他心里明白,就是嘴笨转不过弯来,你别往心里去。”


    莉娅垂下眼睑,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米勒太太的好意。


    而另一边,修理铺里的生活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利奥依旧早起,开门迎接那些需要修理的机器。


    他的动作依旧高效,也更沉默寡言。


    他偶尔会抬头目光掠过街道,望向老屋的方向,但只是短短一瞬便又迅速收回,重新埋首于眼前的钢铁世界。


    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微小的小镇上,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仿佛行走在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