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作品:《太子继兄

    萧珩回到了寝宫,彻底变了脸色。


    湿漉漉的衣袍,脚边还在淌水,那原本就冷若冰霜的脸,阴沉的像是会滴下水来。


    太监总管冯成小跑着上前,见太子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大为惊讶,担忧地问道:“殿下身上还有伤在身,这沾了水,恐不利于恢复伤势……恢复,”


    他话音未落,萧珩便吐出一口鲜血。


    冯成骇然,“殿下的内伤?”


    萧珩用帕子擦拭嘴角,“无妨。”


    当他看到萧珩后背渗出的血迹,一身白衣上几道清晰可见的血痕,他不禁拔高了声音,惊恐地睁大眼睛,“唉呀!殿下的伤口怎的又裂开了?流了好多的血啊!”


    听说华阳公主又搬回了西华院,太子殿下是去见华阳公主后,才弄成了这般模样。


    想当初,华阳公主还砸伤了殿下,难不成兄妹刚重逢,华阳又做出了什么过激的举动?


    冯成担忧不已,不禁在心中叹气:“真是前世冤家啊!”


    他从小看着太子和公主长大,手心手背都是肉,殿下看似不在意,却屡次包容公主的任性,他只希望这两个小祖宗能早日和好如初,如此,殿下也能少遭些罪。


    “公主既然又搬回了西华院,而殿下又并非不疼惜公主,不如便像从前一样,与公主好好相处,公主原本那也是乖巧可爱,十分讨人喜爱的……”


    在冯成看来,公主那般闹腾,分明就是想要引起殿下的注意,她幼时被崔皇后苛待,不知受了多少苦,极度缺乏安全感,对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皇太子有强烈的依赖。


    可殿下骤然单方面要切断这种依赖,公主如何能接受。


    他几次试探般地询问缘由,都被萧珩打断了话头,他觑向那张越发冰冷阴沉的脸,看来公主要想留在宫中,只怕是不易。


    但以公主的脾气,只怕有得闹。


    愁啊!


    冯成在心中连连叹气。


    他还记得初次见到公主的时候,两岁的女娃娃,生得粉妆玉琢,软糯可爱,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欢喜怜爱,恨得不到将这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可惜被崔皇后抢了去,日日磋磨苛待,这才变成这般喜怒无常,行事极端的恶劣性子。


    但凡她从小被宠爱,华阳公主必定会长成天底下最美丽最可爱的小女娃。


    冯成鼻头一酸,泪水湿润了眼角。


    萧珩睨了冯成一眼,“她今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乖巧可爱一点也不沾边!”


    冯成:“……”


    萧珩冷笑,“还有孤不会答应她留下,明日一早,便会送她回朝华殿。”


    冯成,“……”


    冯成还要再劝,萧珩不耐烦地道:“好了,别煽情了,你若真的那般挂念她,孤明日便调你去朝华殿当差。”


    冯成擦了擦眼泪,瞬间堆出了一张笑脸,“奴服侍殿下二十年,奴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辛宁幽幽地看过来,皱眉:“肉麻。”


    冯成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继续献殷情,“奴为殿下备水沐浴,洗个热水澡,去去疲倦,毕竟殿下连日赶路,好几日都未歇好,殿下的伤口又裂开了,奴这便为殿下换药吧!”


    他若真的被调去了朝华殿,他这身老骨头,只怕经不起华阳公主几天折腾,提前归西。


    萧珩却道,“去准备些冰来。”


    “殿下!”


    “现下虽说已入春,但天气依然凉寒,北风刺骨,殿下伤势未愈,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冯成那圆圆白白的脸上满是褶皱,表情很夸张,紧张兮兮,又絮絮叨叨的,看上去有些滑稽好笑,莫名的很有喜感。


    萧珩不想再听他啰嗦,抬手制止他继续念叨,“你先出去吧,上药的事儿就交给辛宁来就行了。”


    萧珩好似有想到了什么,“还有孤受伤之事不必让阿滢知道。”


    “是。”


    冯成连叹了几口气,出了太子寝宫,那绵密的细雨便迎面而来。


    他瑟缩着脖子打了个寒战。


    这洛阳城的三月天,依然寒风刺骨,叶染寒爽,殿下在这个时节竟然还要用冰,当真是一点也不关心自个儿的身体啊!


    冯成拢了拢身上的宽大的官服,将手拢进袖中,瑟缩着脖子,叹:“夜里真冷啊!”


    又心想殿下孤身多年,身边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若是又个知心人在身边,也可帮着劝着些。


    他想到了一个人,又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


    抬眼便看见面前一红衣散发女子正出现在他面前,骤然与他对视。


    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刮得翻飞,火光忽明忽暗。


    空气一瞬间的安静。


    “鬼啊!”冯成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却被人扯住了后领,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是我!”


    待他看清楚眼前的女子之后,冯成才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公主殿下啊,三更半夜的,您怎的还不睡啊,在这里吓老奴作甚啊?”


    他快被吓死了。


    萧晚滢弯起嘴角,笑的瘆人,“看来是冯公公平日里亏心事做的太多,心里有鬼。”


    萧晚滢拨弄着被风吹拂在脸侧的发丝,突然变了脸色,“来人,请冯公公去本宫的西华院小坐片刻,本宫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冯公公。”


    *


    太子寝宫内,萧珩褪去上衣,赤着上身,走进加了冰块的浴桶之中。


    背后那密密麻麻的刀伤被冰水浸过,刺得伤口剧痛无比。


    方才在西华院,在和萧晚滢拉扯间,那时伤口裂开,鲜血浸透后背,导致内伤加重,他匆匆离去便是为了不想让萧晚滢发现他受伤之事。


    三年未见,她比从前更加聪慧也更加敏锐了,行事也越发大胆极端。


    若是被她发现,只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她如今胆子大得都敢在宫里动手了。


    宫中的势力错综复杂,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思及此,萧珩不禁蹙紧了眉头。


    辛宁担忧地看着太子后背的伤,鲜血沿着如玉般白皙的裸露的后背,不住地往下流,横贯后背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萧珩却好似麻木了,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他再将身体往水下浸。


    直到将整个手背都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刺骨的冰冷,疼痛刺痛难忍。


    却依然压不住他的内心那团燃烧的欲。


    最要命的是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三年了。


    就在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将喝得醉醺醺的萧晚滢抱进浴桶之中,湿透的寝衣贴在身上,里侧的小衣轮廓清晰可见,粉色的小衣绣着蝶戏海棠的刺绣,好似印在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身体上。


    小衣包裹的圆润饱满的形状,属于少女尚未发育完全的青涩。


    就像是洁白的画纸上,绘出三月初成熟的樱桃,美丽翩跹的蝶儿驻足停留在樱桃尖上,鲜艳欲滴,诱人品尝。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女子的身体,那还未长开的身体。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阿滢长大了,吾家有妹初长成,转眼已呈娉婷袅娜之态。


    他见之不能忘怀,更不能对任何人说,却无数次出现在梦中,无数次让他饱受煎熬,让他生出了悸动,生出了可耻的欲望。


    可她是妹妹,他又怎能对自己的妹妹生出那般可耻的念头,否则与禽兽何异。


    三年未见,那股欲望不减反增。


    即便浸泡在冰水中,也丝毫不见消减。


    今日,他和萧晚滢双双坠入浴桶之中,他们更加近距离地湿身相触。


    □*□


    名为护她,不让她跌倒,实际上何尝不是克制到克制不住,而生出的妄念。


    □*□


    怀中的身娇体软,从内而外散发的一种诱人沉沦的香气。


    □*□


    □*□


    □*□


    他自认为善于压抑控制欲望,极善隐忍。


    可这一次,身体却好似出了问题,彻底失了控,即便浸泡在冰块中这么久,仍觉燥热难耐。


    他睁开眼睛,哑着嗓音,对辛宁吩咐道:“再加些冰。”


    直到浴桶中满是冰块,水面滋滋地往外冒着寒气。


    □*□


    他的神色才有了一丝松动。


    换了身衣袍,从净室中走了出来。


    辛宁发现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就连唇也一丝血色也无。


    便是性冷如冰的辛宁也忍不住关切地问一句,“殿下的身体还受得住?”


    萧珩那本就冷漠疏离的气质更添了一种对世间一切的厌倦和烦躁,疲倦地说道:“无妨。”


    辛宁为萧珩上药包扎,萧珩换好衣袍,坐回了案前,单手撑着下颌,仿佛是在闭目养神。


    “去查查今夜海棠别院大火。”他停顿了片刻又道:“查查她今夜到底做了什么?孤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辛宁拱手道:“属下领命。”


    萧珩突然睁开了眼睛,“还有,让萧家兄妹明日入宫吧!”


    辛宁担心太子伤重未愈,不禁开口提醒道:“殿下今晚又宿在书房?”


    未得到回应,辛宁选择默默地退出了书房,替太子掩上了门。


    他一身黑衣在夜色中隐去身影,跃至树稍,抱着剑躺在靠在树上,自从三年前,公主醉醺醺地爬上了太子的床榻,自那之后,太子便再也不睡床榻了,不是整夜在书房忙政务,即便去了豫州战场,他也从不上榻。


    突然只听见砰地一声响,辛宁看向西华院的方向,心想若是华阳公主知晓崔家小姐入宫,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疯狂之事来。


    耳力太好也是一种困扰,他抱着剑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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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


    萧晚滢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萧珩三年前为何疏远她,想的心烦,随手砸了一个花瓶。


    想不出,她便将一个人绑了来。


    萧珩明明还是像从前那般关心她的,命人将西华院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应摆设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她的喜好也记得一清二楚,但为何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半夜睡不着,便在园子里踱步,直到听见那声极小的叹息。


    于是倒霉鬼冯成便被青影像拎小鸡一般掳来了西华院。


    青影虽然受了严重的伤,脸色苍白,伤势并未全愈,身影如鬼魅,可相对这女煞神而言,冯成还是更害怕看上去单纯无害,却爱捉弄他,喜怒无常的华阳公主。


    他心中忐忑,双手不安地插在袖中,跪在萧晚滢的面前,“老奴拜见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深更半夜唤老奴来有何吩咐?”


    萧晚滢轻笑了一声,“老狐狸,明知故问。”


    萧晚滢起身。


    冯成紧张得跪着往后退了一步。


    心想她和萧珩果然是兄妹,就连气势都同样的吓人。


    只不过萧珩身上的那股子无形的帝王威压,从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伐之气,贵为储君,自带的矜贵气度。


    萧晚滢却不然,她容颜绝美,只有冯成知道,华阳公主虽美,但带刺,若是被她那美貌无辜的外貌骗了,通常下场极其凄惨。


    都说继后美艳不可方物,可十六岁的萧晚滢比起继后更加美艳三分,少女像是牡丹初绽,已然艳冠群芳,冯成觉得公主除了皮相之美,身上的那种气度,与继后的柔弱之美不同,那是一种不将天地万物放在眼中的孤傲之气,和将一切都控制在股掌之中的极度自信。


    还有一种能一眼就能看透人心的敏锐直觉。


    “你说,太子哥哥是不是要让崔媛媛入宫?”


    冯成顿觉头大,垂下眼眸恨不得装鹌鹑。


    她思来想去,苦思了半响,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萧珩疏远她的唯一的理由,便是因为崔媛媛,有了崔媛媛这个真正乖巧的“妹妹”,萧珩就不想要她了。


    所以当她像孤魂一样在园中游荡的时候,听到冯成口中说出崔媛媛名字的时候,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冯成摇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奴不知啊!”


    萧晚滢冷笑:“那你无端提起崔媛媛作甚?”


    冯成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说他希望太子殿下身边有个知心人,能在身边照顾他,他觑着公主带着怒意的脸色,怎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他明白萧晚滢对萧珩的依赖,担心至亲娶妻,她担心将来萧珩会冷落自己。


    可连公主自己也忘了,她和卢二公子亦有婚约在身,而太子殿下也终究会选妃,即便是亲兄妹也不可能一辈子时时刻刻在一起。


    “殿下许是听错了,奴没说。”


    他只能硬着头皮,咬死不承认。


    萧晚滢讽笑,“本宫听到了。”


    冯成真想撕了自己这张多话的嘴。


    萧晚滢轻抬眼皮,看着他,“你希望太子哥哥娶了崔媛媛?”


    “奴……并无此想法。”他不过是随口嘀咕了一声崔家大小姐的名字,这小祖宗是如何猜到的,难道她会读心不成?


    萧晚滢轻哼一声。


    “还是说太子哥哥喜欢崔媛媛?”


    冯成看着萧晚滢唇边的笑骤然消失,眼神冰冷似刀,冯成已经汗流浃背,“奴不知。”


    “嗯?”


    萧晚滢的眼神中的杀气尽显,冯成脖子一缩,小心脏怦怦直跳,整个西华院内鸦雀无声,宫女们全都低着头状似鹌鹑,冯成怂怂地说道:“奴觉得殿下应该不喜欢崔小姐。”


    这是一句真话,崔家小姐自然百般殷勤,但太子却并非表现出半分欣喜之意,对崔家小姐也并无任何亲近之意。


    说完这句话,冯成已经汗流浃背,瘫坐在地上,不停地用袖子擦拭额上的冷汗。


    直到青影那女煞神出现在公主身边。


    她说道:“公主,奴婢打探到太子殿下召崔家小姐入宫。”


    萧晚滢看了冯成一眼,眼神骤然冷了下去,“你的话,本宫一个字也不相信。”


    冯成心里一咯噔,着急跟上公主,心想:“完了。”


    直到得知崔媛媛再入东宫的消息,萧晚滢顿时便气笑了,还能有什么理由!


    萧珩这些年来远离她理由只有一个,为了崔媛媛。


    他定是觉得崔媛媛性子乖巧,知书达理,而她性情乖张、恶劣。


    他想要的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或是一个守礼的太子妃。


    萧晚滢从头上拔下支金簪握在手中。


    冯成更是吓得心肝一颤。


    只差没跪下抱住她的腿。


    公主不会是去找崔家女公子拼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