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同一块被墨汁浸透的厚重幕布，将攀市这座钢铁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


    晚报家属院，一栋陈旧的苏式筒子楼下，一辆不起眼的桑塔纳2000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隐匿在暗巷的阴影之中。


    黑豹坐在副驾驶座上，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野兽般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三楼那个还亮着昏黄灯光的窗户。


    通过关系，他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记者小张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个底朝天。


    “等他熄灯。”黑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对着后座两个早已摩拳擦掌的手下低语，“上去动手，做成失足坠楼。手脚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他相信，在这片被龙爷的阴影笼罩的土地上，还没有他黑豹办不成的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记者，在他眼中，与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蚂蚁无异。


    同一时间，金陵饭店顶层，总统套房内灯火通明。


    气氛凝重得如同乌云压顶。


    陈凯刚刚挂断一个加密电话，那张一向锐利如刀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凝重。


    “李总，我们的人刚传来消息，黑豹带了至少两个人，已经摸到了小张记者家楼下。”


    “砰！”


    周彪一拳狠狠砸在了那张名贵的红木茶几上，震得茶杯一阵乱跳！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野兽般的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妈的！这帮孙子真敢下死手！”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对着李毅嘶声力竭地吼道，“李总，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我他妈不信，我一百多号人，还保不住一个记者！”


    然而，在这片足以让心脏骤停的焦虑中，李毅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他脸上没有半分紧张，甚至还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彪哥，别急。”


    “一条疯狗而已。”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平静的眸子扫过周彪和陈凯那两张写满了焦急与困惑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从我让陈凯联系记者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到了这一步。龙爷这种人，玩不过规则，第一反应，就是掀桌子。”


    他顿了顿，在那两道充满了震惊与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吐出了那句足以让两人将他奉若神明的话。


    “我的人，我不会让他出事。”


    “你最精锐的那两个行动小组，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已经在小张家附近二十四小时轮班了。”


    李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笑容。


    “黑豹，是自投罗网。”


    家属院，那扇昏黄的窗户终于熄灭了。


    黑豹将嘴里的烟头狠狠吐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


    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衣领，像一位即将登台表演的魔术师。


    “动手。”


    他推开车门，带着两个手下，如同三只潜入羊圈的恶狼，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栋黑漆漆的筒子楼摸去。


    就在他们的脚刚刚踏上楼道台阶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嗡”


    巷子的两头，毫无征兆地同时亮起了刺眼无比的远光大灯！


    两辆破旧的金杯面包车，如同从黑暗中苏醒的钢铁巨兽，一前一后，死死地堵住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哗啦！”


    车门被粗暴地拉开，二十多个手持钢管、神情肃穆的壮汉，如同潮水般从车上涌了下来。


    他们没有吼叫，没有喧哗，只是沉默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将黑豹那三个早已吓傻了的手下，一层一层地，围得水泄不通。


    那二十多道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像在审视三只待宰的羔羊。


    他没有拿武器，只是将一根刚刚点燃的香烟，不紧不慢地扔在了黑豹那双锃亮的皮鞋前，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凄美的红色弧线。


    “豹哥，”周彪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这么晚了，来记者同志家……送温暖啊？”


    他栽了。


    栽得莫名其妙，栽得猝不及不及防！


    周彪缓步上前，在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注视下，伸出手，用一种近乎羞辱的姿态，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我们老板让我给你带句话。”


    周彪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笔，是用来写字的。”


    “刀，是用来**的。”


    “别逼他用拿笔的手，拿起刀。”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


    身后两个最壮的汉子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将黑豹三人身上藏着的**和甩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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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缴了个干干净净！


    “滚。”周彪吐出一个字，像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黑豹和他那两个早已吓破了胆的手下，在二十多道充满了鄙夷和嘲笑的目光注视下，连滚带爬地、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市环保局，临近下班。


    马宏军抱着一摞比他人还高的文件，神色慌张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快步走着。


    在一个监控死角的拐角处，他脚下“不小心”一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哗啦！”


    怀中的文件如同雪片般散落一地。


    他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咒骂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蹲下身捡拾。


    但一张关键的、用订书机订在一起的、足有十几页厚的《全市待查排污企业内部详单》，却被他“遗落”，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一旁的消防栓柜子底下。


    几分钟后，一个负责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推着垃圾车经过。


    他看似随意地用拖把在柜子底下一扫，那份足以让攀市商界地震的名单，便被他悄无声息地勾了出来，塞进了垃圾车最底层的暗格里。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这座钢铁城市时，一场比报纸风暴更具毁灭性的、无声的恐慌，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悍然引爆！


    飞龙焦化厂，宏图化工厂，以及其他几十家与龙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企业老板办公桌上，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份匿名的复印件。


    那份名单，像一张来自地狱的死亡判决书，清晰无比地罗列着他们的罪证，以及建议的“查封”与“顶格罚款”的处理意见。


    恐慌，在短暂的发酵后，迅速转化为了一种更可怕的情绪被背叛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愤怒！


    红山庄，顶层禅房。


    龙爷刚刚接到黑豹那充满了羞辱与失败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办公室那部专用的、只有核心盟友才知道号码的电话，突然像疯了一样，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嘶鸣！


    一个，两个，三个……


    十几部电话，在同一时间，争先恐后地响了起来！


    他看着那一片疯狂闪烁的来电显示，再低头看了看手下刚刚从各个渠道收集来的、那份让他触目惊心的复印件，他那张常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近乎崩溃的茫然！


    他知道，自己已经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盟主”，彻底变成了一个被所有人怨恨的……


    “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