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市晚报，主编办公室。


    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头，老主编黄建业眉头紧锁，像是在解一道关乎生死的难题。


    他面前，年轻记者小张正唾沫横飞地汇报着，那张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即将改变世界的理想主义光芒。


    “主编！这绝对是年度新闻！环保局顶着巨大压力，要对市里的污染毒瘤动刀了！这是为民**啊！”


    老黄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在新闻行业里浸淫了二十多年的、浑浊却又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张采访本上记录的那些企业名单。


    他的手指，在“飞龙焦化”、“宏图化工”这几个名字上，无意识地反复摩挲。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些企业的背后，都站着同一个影子龙爷。


    这篇报道，哪里是**，这分明是一封递给阎王爷的战书！


    小张见主编久久不语，有些急了：“主编，这可是独家！咱们要是第一个发出来，今年的好新闻奖就稳了！”


    老黄缓缓抬起头，将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又重重地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写满了风霜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知道，这篇稿子是个烫手的山芋，但小张那句“为民**”，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那颗早已被现实磨得麻木的心。


    他猛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那沓稿纸上！


    “就这么写！”


    老黄的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一股子老报人独有的、豁出去的决绝！


    “标题要大！要红！用头版最大的字号！就叫”


    他拿起红笔，在那张稿纸的顶端，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行充满了力量感的标题。


    “《环保铁拳，砸向污染堡垒！王局长誓还攀市一片蓝天！》”


    “老板！再给我来五份晚报！”


    “没了没了！今早的报纸，八点不到就卖光了！”


    从街头的报刊亭，到国营工厂的食堂，再到人声鼎沸的交通茶馆，几乎所有人的手里，都拿着那份头版头条红得刺眼的《攀市晚报》。


    报社的电话，从早上八点开始，就没停过！


    “喂！是晚报吗？我要为你们点赞！为王局长点赞！”


    “对！早就该查了！我家就在那个焦化厂旁边，窗户都不敢开！你们一定要一查到底，不能让那些黑心老板跑了！”


    市民积压了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一股由**汇成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洪流，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席卷了全城！


    市广播电台，早间新闻直播间。


    “……各位听众，今天《攀市晚报》的这篇报道，可以说打响了我市环保整治的‘第一枪’！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执法行动，更是**市政府倾听民声、为民办实事的典范……”


    主持人的声音慷慨激昂，通过无线电波，传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市环保局，局长办公室。


    王局一夜没睡好，眼圈发黑，像一只惊弓之鸟。


    他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份报纸，那鲜红的标题在他眼中，如同催命的符咒。


    他感觉自己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被绑在**桶上、即将被公开处刑的小丑！


    “铃铃铃！”


    桌上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突然像疯了一样，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嘶鸣！


    王局浑身一颤，像被电击了一般！


    他看着那个不断闪烁的号码，手都在抖。


    那是**大院的专线！


    他战战兢兢地接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声音：“喂……张……张市长……”


    电话那头，传来分管副市长那中气十足的、充满了赞许的声音。


    “老王啊！今天晚报的报道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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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写得很好嘛！你这次行动很果断，很有魄力！市里对你的工作是肯定的！”


    王局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放心大胆地干！”副市长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定要把这股‘环保风暴’贯彻到底，给全市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等你的好消息！”


    “咔哒。”


    电话被挂断。


    王局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瘫倒在那张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已经从棋手，彻底变成了李毅手中的棋子。


    一枚退无可退的棋子。


    龙爷将手中的报纸，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撕了个粉碎！


    纸屑如同漫天飞舞的蝴蝶，在他脚下铺了厚厚一层。


    他拿起那个从未用过的加密电话，拨通了王局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那股子生杀予夺的枭雄气焰再也无法压制，化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姓王的！**玩我？”


    电话那头，王局也濒临崩溃！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对着话筒嘶吼了回去！


    “我玩你？我现在被全市人民架在火上烤！龙爷！我求求你，收手吧！再查下去，我们都得完蛋！”


    “你敢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你！我是在救你！也是在救我自己！那个姓李的，他就是个魔鬼！我们斗不过他的！”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他牢牢掌控的城市，拿起另一部电话。


    电话接通，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黑豹。”


    “在，龙爷。”


    “给我查清楚，写这篇报道的记者是谁。”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


    “……永远都拿不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