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待月

作品:《守寡后被义弟盯上了怎么办

    风雪寂落无声。


    就在几刻时辰以前,上官柔仪在李宴方面前提及萧偃,提及今日的酒,李宴方不可避免地作了最坏的设想。


    假如二人稍有不慎,贼子毒计得逞,她该如何?


    一想到那个混乱疯狂的场面;一想到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男人;一想到会与那个人……


    李宴方心里便会泛起巨浪狂潮,里头是被浪潮拍入海底的羞耻赧然,和被汹汹水势冲上海岸的负罪恶感。


    她恨不得将前者埋入地下深渊,永不暴露;她巴不得将后者曝晒于烈日之下,灰飞烟灭。


    不能,绝对不可以那样,事情若真到那步田地,她绝对接受不了!


    令她窒息的设想,似黑雾迷障,她要破瘴,她要逃离,而恰是此时此刻,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光明刺目的出口闪现眼前。


    与萧偃,那是不正常的关系,而眼下一段看似极为正常的良缘摆在她眼前。


    她与李攸。


    上元佳节,良辰美景,相遇时既有志同道合,又有心有灵犀,阴差阳错留下的一方绢帕又恰好被他拾去,这几件事恰好到处地串在一起,摆明告诉她,彼此缘分匪浅,似乎连苍天也极力撮合。


    而且她的乡君并非因天家血脉而封,与李攸结合,自然称得上是一桩良缘。


    最重要的是李攸的亲王身份拥有巨大优势,她不仅能借此摆脱那木拓,还能摆脱显赫一时的舞阳侯萧偃。


    她而今要通过一桩正常的婚姻来改变现状,李攸会是一个好选择么?


    如果他确有真心,当是吧。


    李宴方定了心神,开始思索这一切该如何顺理成章,她问李攸:“宋王当知晓我为孀妇,我即使无需为先夫守节,但新寡不过半载便谈婚论嫁,岂不遭人闲话?”


    这一点李攸丝毫不介意,何况他娶李宴方为的是萧偃手中兵权,兵权可从没有“孀寡”之说啊。


    他以为李宴方因有过一段婚姻而自轻自贱,温柔而坚定道:“我只知那日心有灵犀之人是乡君,再说北戎的计策若是稳步推进,这一点根本无法阻拦和亲之策,我想乡君还是该早做打算。”


    李攸把局势紧迫、尽快拍板的原因归结为北戎一方的计策,只是为了掩盖他心中的焦急万分。


    李宴方道:“宋王愿救我于水火,我感激不尽。婚姻之事并非儿戏,我只想问宋王爱我,究竟有多爱?还是宋王只希望找一位持家有道、大方娴淑的王妃?”


    李攸心头一喜,如果女子认真询问所爱几何,便是说明她动心了,她在乎了,而他因她的在意春心荡漾,几乎是不可遏制地开始畅想起将来。


    他俊俏的脸瞬间红了,思索一番后斟酌道:“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可算?”


    她只轻笑,好似并不满意:“可是,宋王殿下做的这些我还看不到呢。”


    如有一人真心爱她,他定然会在一举一动中尽显珍视爱护之意,这些举措就似夜中明月,云雾无法遮掩,星斗不可夺辉。


    人人可见之。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和很多件事。


    她心头大震,当她在不经意间把那人与如今和自己谈论婚事的李攸相提并论之时,就说明她极为在意。


    无意识间流露的思绪比快刀杀得更猛烈,心腔内剧烈的疼痛让李宴方无比清醒。


    她留下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李攸,起身步入未歇的小雪中。


    冷冽小雪扑到燥热的面庞上,让李宴方平静。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就不该想起来,她就是想要摆脱他呀!


    她彻底陷入两难,身后是不愿意靠近的萧偃,眼前是毫无深交的李攸。


    李攸的出现太及时,她差点遭那木拓暗算,便有一人主动出手要相救,她本该被他的坦诚打动,可她没有忘记一件事。


    李宴方今日可是光明正大地求大长公主将乐伶赐给她,他真的不介意未来的王妃有这个举动吗?


    这让她起疑。


    因而,她不答应他,也不拒绝他,为日后留下探查的机会。


    *


    谢月台遗世独立,傲居于一处幽静远僻的小山上,方位极佳,抬头可见天光月色,俯首视见雪漫重梅,确为庄中一景。


    本为大长公主的望月雅舍,可于萧偃而言,就如同与世隔绝的囚牢。


    他在等一个不知会不会来的人。


    萧偃人虽然足不出户,但耳聪目明,消息灵通,他得知这一日山庄内所发生的一切。


    大长公主的人前来请他前去客舍安歇,他以赏月为由婉拒。


    可风雪突至的暗夜,哪里有月?


    等,等到他心里的月上了中天,等到她把别的人、别的事都料理完毕,她还会记得他还在这里么?


    山庄最高的小山,离月最近,最幽冷孤寂。


    萧偃灌下侍从送来的酒,软绵香甜,冲刷不掉心中愁苦,洗刷不去丧家之犬的落败凄然。


    “当真是‘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独自倚阑干,夜深花正寒。(注1)’一首菩萨蛮,一个和月山庄,一道孤影,正正好。”


    他推开轩窗,屋内烛光漏下,洒在近处的石阶上。


    他又斟来一杯酒,此时风里传来脚步声。


    他颓丧瞬间被一扫而空,又觉自己极没出息,她可以冷落他,可以置他于此处不予理会,可他见到她时会难以自禁地期盼着,欢喜着。


    与村舍阡陌内给个馒头就乐得尾巴摇摆的黄狗别无二致。


    雪夜独登台,李宴方淡青裙裳在夜色中显得清冷寒白,一步步的拖曳,像一寸寸割开夜幕的雪亮刀锋,带来光华漫天的希望。


    李宴方拾级而上,行至台前,见紫电守卫于此,挥退,独自推开门扉。


    他站在那里,就像等了她许久。


    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突然就生出怨怼,他居然不是她解决问题之后第一个找的人。


    “阿姊,你为何独对我吝啬?”


    深夜里的幽怨伤怀腔调比窗外的风雪更冻人,他望来时,墨玉乌珠般的眸子闪动,不知是因为恨,还是因为苦。


    李宴方有一瞬间差点被他迷惑,在胸腔里才氤氲而生的怜惜自责还未成势,她就想起他惯常会在自己面前耍心机的顽劣模样,不怜反怒,真是后悔来找他了,真该叫他在此处喝饱西北风!


    “还吝啬?我对你已经够纵容了!容你一次一次的试探,一次一次的越界,一次又一次的耍心机、玩花招!现在也是吗?等着我来找你,看着你整日颓废,无所事事的模样?”


    屋内有酒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萧偃之前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她此时的委屈竟然大过愤怒,她有解决今日之事的能耐,她不怀怯意,不惧危险,但眼见他心安理得毫无作为的样子,心头竟然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直冲脑海。


    叫她失态,简直想打他一巴掌。


    不是对自己说好了要摆脱他么,为何会被他三言两语激中,会因他所作所为而失态?


    可萧偃好想告诉她,他没有无所事事,他比她想象中更在乎她的安危。


    他知道有人用一个死在鄂国公府后门的杀手道出暗示,推测今日宴会上可能有人狗急跳墙,多方纠葛,你来我往,互相试探。


    他派紫电暗中保护她,紫电果不其然发现蹊跷。


    临水轩舍外,螳螂黄雀,齐聚一堂。


    陆怀借故风寒咳嗽,遣出仆从寻医,扰断山庄侍从追踪那木拓的步伐。


    宋王李攸的几名随从打着替主子搜寻不慎遗失的玉佩之由,在轩舍方圆百步内活动。


    当然还有阿姊的好友,担忧她出事,唤来山庄侍卫,前往相救。


    直到紫电告诉他,阿姊在那木拓闯入后破窗而出,得到侍卫的接应,他仿佛真的瞧见阿姊一跃而出的模样,那一定不带丝毫狼狈,只有果决干脆,和暗暗不显的得意。


    她怎么会失算呢?


    他见紫电愕然,才知道自己无知无觉流露的微笑,让旁人察觉了。


    现在萧偃只想把心头的结论告诉她,陆家与那木拓狗急跳墙真的逼出了疑似暗中作梗的势力。


    宋王极为关注此事,李攸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宋王在作画之时,替舞剑的萧偃解围与此也有关联么?


    可面对李宴方的质问,他头脑里的分析遭到打断,他被她轻而易举地拖入她的情绪汪洋之中,任由她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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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他的沉沉浮浮。


    萧偃想起他的委屈。


    他破罐破摔凄惶惨笑:“阿姊,你先与上官柔仪谈心,又偶遇宋王,很忙啊。”


    “宋王”二字被他咬紧牙关道出,可疑的目标和招摇的野狐狸竟然是同一个人,这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萧偃不提起宋王还好,一提起宋王就让李宴方想到方才发生的事,他既然知道她见过宋王,为什么不把她与宋王的谈话也听了去?


    这下好了,由她亲口告知他。


    “我忙我的,难道还要向你交代么?”她步步逼近,已然预料到他接下来的反应,看好戏似的,给烈火上倒浇热油,“还是说宋王向我求婚,我也要问过你的意思后再同意?”


    逆鳞,这绝对是萧偃的逆鳞,李宴方毫不顾忌地直言。


    模糊失序的状态让李宴方难以忍受,她简直是通过刺激萧偃而报复他。


    泛着酸苦味道的笑意果然在萧偃脸上冻结凝固,进而被逐渐侵蚀的惶惶无措与震怒愤慨取代。


    “你要同意?可他有问题!绝对不行!”


    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忘记本该向她有条有理地分析疑点的措辞,结果像个无奈的醋坛子,开口就是责骂。


    萧偃以为他能用那些话说服她的,因为她理智清醒,绝不会一时为情绪迷惑,作出误判。


    她不会的,他安慰自己,可若是她真的喜欢,他该怎么办?


    酒气冲脑,令他失去理智。


    李宴方却反唇相讥,彻底击碎他的幻想:“他喜欢,他在意,他关切,我为什么不能嫁他,萧凭陵你说啊?”


    “而且,你这么小心眼,时不时与我闹脾气,但李攸温润平和,怎么看也没有你这般恼人的做派。”


    言中所指,便是白日内的不快,不就是因为她跟上官柔仪先走了而已。


    李宴方毫无保留,又逼近一步,萧偃近在咫尺,屋内的灯光将他阴沉不定的面庞切割出阴阳分明的界限,汹涌情绪藏在阴暗之下,蓄势待发。


    “还是……”她走得更近了,如兰吐气洒在他肌肤上,如烈火灼烧,如沸水滚过,烫且痛,要把他挫成灰烬。


    他失了神,他想争辩,他想自白,他想告诉她,他比李攸更喜欢,比李攸更在意,比李攸更关切,可她太不讲情面咄咄逼人,逼得他哑了声,灭了势。


    李宴方骤然地、破天荒地袭击他的面门,在被名酒润过的下唇,飞快地、怀恨地、目的不纯地留下一触即逝柔软感触。


    一瞬间的温情脉脉,令他险些忘记这是何时何地,何情何景。


    狠心绝情的李宴方不等他回过神,就利落地将柔情戳破,带着极强的敌意,怒斥他。


    “还是喜欢这样?对我用强?可囚,可困,可暗无天日,可为所欲为,让我离不开你?眼里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


    “哦,不仅是男人,是所有人,可能连道旁的狗也包括。”


    萧凭陵,你不就是这么想的么?她冷笑着挑衅。


    李宴方毅然直面所有的羞愧耻感与有违道德,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做好最坏的打算,见识他与自己最卑劣、最流俗的一面。


    她终于在两人迷乱越界的相处中剑走偏锋。


    甚至做好一切被推翻,见证破碎狼藉的心理准备。


    她笑,因为她和他一样,是个疯子。


    可萧偃诡异地平静下来,是比翻滚呼啸的浪潮在瞬间被寒风冰冻更为诡异的停滞。


    他红着耳尖,极力隐忍涌动的情潮,别过脸去。


    “阿姊,这件事上你大错特错了。”


    她这么想,是对她的轻蔑,是对他的污蔑。


    “我不是陆韫之,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成为陆韫之。”


    他的眼神终究是落到别处,没能直视她的双眼,事到如今,他竟觉得这句话再不说出来,以后兴许没机会。


    阿姊曾为旧事难过痛苦,以后再也不会了。


    因为他会护着她,而不是再让她委曲求全,磋磨自我。


    今日他会拦着别有用心的宋王,若有朝一日,他自己若有了苗头,他必会斩掉那个苗头。


    注1出自朱淑真《菩萨蛮·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