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委屈

作品:《当对食成为郡主娘娘以后

    万荪瑜回府时,意识仍十分恍惚,他只觉身体的热力已然流失殆尽,周遭严寒宛若冰窖。


    实则前日夜里,他已渐渐失去意识,隐约感受到有什么人靠近了自己的身体,正在给那处的伤口止血。再醒来时,他正躺在养心殿偏殿的榻上,下身缠满了纱布,依稀可见仍有血水向外缓缓沁出。


    “掌印,您终于醒了……”耳畔传来侍剑的哽咽声,“昨夜您一直流血,差点就……”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昏迷前已批阅完所有奏折,就要被死亡的恐惧吞噬时,却发觉自己还活着。


    死里逃生,圣人竟未有下一步动作,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但片刻后他便明了,因自己还有价值,是一把圣人用着颇顺手的刀,故而眼下他还允他活着。


    实则他与那些被圣人凌虐致死的女子没有分别,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处高位,能为圣人做更多、也更大的事。


    想清楚这些,短暂欣喜过后,更深的绝望便席卷而至。失血过多,他身上全无力气,待血彻底止住,已是次日深夜。


    而在侍剑的再三央求后,圣人终于允准他回府歇息。


    为防触碰到伤口再次出血,侍剑和侍棋只给他搭上蟒袍,下身以被单遮掩着,便小心翼翼地抬着他上了回府的马车。


    劫后余生,前路迷惘,但到底是活下来了。念及就要回府,就要见到春桃,疲惫恍惚之下,他心底终于泛起几分喜色。


    回府这一路,阴云盘旋于上空,遮掩了最后一丝光芒,天地昏暗间,暴雨便又倾盆而下。


    万荪瑜周身全无力气,便斜斜倚靠着侍剑,吩咐他掀开窗子。抬眸望去,便见连绵而模糊的雨幕中,万府渐渐临近。


    他撑着疲惫的眼皮奋力望去,便见那熟悉的身影立于门前,一身窄袖束腰的利落男装,亦撑伞望向这边,更衬得她身形清瘦窈窕,又英姿飒飒。


    心头蓦地便生起一阵暖意。他今日要回府,侍剑已提前吩咐内侍回府通禀,告知他身上有伤,府上众人好提前做些准备。


    而待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侍剑侍棋轻轻抬着他下了马车,春桃见状便立即撑伞为他遮住雨水,“掌印这是……”她眼见他面色惨白,眼圈青黑,极是憔悴,身上蟒袍只松垮垮地搭着,便知他伤得不轻。


    “进屋里说。”侍剑道。


    而一片恍惚间,万荪瑜隐约听闻春桃唤自己“掌印”,微暖的心里似又拂过一阵寒风,本欲开口回应她,却又阖上双眸。


    几人便动作麻利地抬着万荪瑜进了卧房。侍剑轻轻掀开搭在万荪瑜身上的蟒袍,查看他那处伤口,此番挪动之下,又微微渗出些血水来。


    便在他那处涂抹伤药止血。轻轻触碰上去,万荪瑜便疼得一阵颤栗。


    “掌印这伤……是怎么回事?”春桃又询问道,声音里已然含着哽咽。


    侍剑便一五一十地说起这几日在宫里和行宫发生之事。


    春桃自知不能说出大逆不道之言,却还是止不住道:“他是天子,掌印是他亲自任命,他怎可如此荒唐,怎可这般待他?!”说罢便抄起腰间的配剑向桌案砍去,她这段时日一直勤练剑术,加之这柄剑断金削铁,顷刻间桌案一角便被削下,落在地上铿锵作响,断口干脆利落。


    万荪瑜此刻面容惨白,毫无血色,周身抚摸上去甚至没了一丝温度。她知道,若再晚一分止血,他的命就没了。不止万荪瑜,那么多姐妹都命丧于那人之手。念及起,她握剑的手紧握成拳,颤抖之下,骨节之间咔嚓作响。


    一旁的侍剑和侍棋眼见春桃这动作飒爽利落,也不禁为她气势所震慑。


    此刻她真的很想提起长剑,入宫斩下那人首级,可她知道,如她这般微末女子,便是那人的身都近不了。


    所幸,万荪瑜已然止住血了。她终于放下了手中长剑,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掌印这几日一直都未曾好好进食吧?你们守好他,我去厨房给他热点稀粥。”


    “掌印身上就未曾舒坦过,圣人片刻不允他歇息,行宫设宴时,太子的船又沉了,他一直忙于查案,哪顾得上进食?”侍剑一字一句道,语气里满是无奈,“且头日端午宫宴上,掌印被灌了许多酒,自那之后胃就疼到现在。”


    春桃闻言便再等不得了,今日知晓万荪瑜要回府,她已熬好了小米百合粥,眼下在灶台上热热便可直接食用。


    过了不多久,她便端着一碗粥麻麻利利地进来了。担心太烫,她还特意将粥碗置于在凉水间浸了会儿,搅拌均匀后才端上来。


    侍剑便在万荪瑜身后垫了靠垫,而他腹中虽仍断断续续传来痛意,眼见春桃端着粥碗坐在他身畔,粥的清甜香味飘入鼻息,他便顾不得什么,在她舀了一勺粥靠近时便张开了嘴。


    春桃眼见他这般模样,便放心几分。但见他惨白面容上秀眉紧蹙、神色不悦,以为他身上疼痛难忍,便未多言。


    他此刻浑身无力,吞咽亦有些困难,许久方才食下这碗粥。胃间暖融融的,几日以来的疼痛恶心之感终于缓解些许,那处却依旧痛得麻木。


    他微微抬眸,对上春桃俏丽明亮的双眸,见其间满含关切和疼惜,鼻腔里便涌上一阵酸涩,而后是快慰。


    二人四目相对,他终日劳累、失血过多,眸光暗淡,她翘首以盼、殷殷期待,眸光灼灼。她正欲开口,出言关切,屋外却传来了侍书的声音。


    得了万荪瑜允准,他便和侍墨一道进来了。二人便说起那日春桃与落梅出府,偶遇春桃宫中旧时陈月香,对方已然知晓她还活着一事。而眼下,那陈月香就被关押在府上。


    春桃心头便开始忐忑。她自然知晓待万荪瑜回府,这事他定会知道的,也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劝说万荪瑜留下陈月香性命。


    只自我暗示了这许久,当她再望向万荪瑜时,见他得知此事,失神的双眸里又染上了凛然寒意,不自觉便害怕起来。


    “杀了吧,还有那落梅,一道杀了。”万荪瑜阖上沉重的眼皮,修长玉指吃力地搭在太阳穴上。


    西厂行事,素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万荪瑜身为司礼监掌印兼西厂提督,虽有权力偷梁换柱保下一个宫女性命,却不代表此事大白于天下,他和春桃皆能全身而退。


    因他如今处境实在艰难,天子跟前,称得上如履薄冰。若有一日圣人犹豫要不要留他了,此事再传到圣人耳里,他万荪瑜的死期便不远了。


    “掌印,此事因我而起,她二人皆是无辜牵连,春桃恳求您……恳求您饶她们一命!”春桃闻言,便立即颤抖着跪伏在万荪瑜面前,止不住央求道。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她们活着,你的身份便有暴露之虞,你和我,都有可能会死。”斜斜倚靠在床榻上的男人冷声道,他俊美面容惨白如纸,声音亦失了中气,语气却依旧凛冽狠绝,宛若冰刀刮面。


    “是春桃之过……春桃知错了!日后我定守着她二人,再不离开这府邸半步!”春桃又道,她嘴唇颤抖,语气却坚定,“我们足不出府……相信她们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你拿什么保证?”男人凝眸,冰冷的目光射过来。


    “此事因我而起,掌印要杀,便杀我吧!但求你饶过她们……”春桃眸中含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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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万荪瑜和西厂如何行事,却还想为她二人争取一线生机。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万荪瑜闻言,冷笑一声,眸中便染上了更深的无奈,“你明知道我在意你,却要为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求情。”


    “她们不是毫不相干的人,月香与我多年姐妹,落梅,亦是我的朋友。”她又道,语气真挚。


    而陈月香和落梅此刻已然被侍墨带到了屋外,只待万荪瑜示意便取她二人性命。屋外便接连传来她们的求饶声。


    “她们与本督,孰轻孰重?还望你弄清楚,你的命是本督救的,本督也只在意你的命。”万荪瑜沉声道,声音已然十分微弱。


    “春桃贱命一条,微不足道,既如此,春桃便将这条命还给掌印,还望掌印放过她们!”春桃言罢,便拔出腰间的配剑,抵在了自己纤细的脖颈上。


    她眼见万荪瑜适才眸光有一瞬的闪烁,比之此前已少了冰冷,似有些动容,便只能赌一把了。


    “你……住手!”万荪瑜见她如此,身子本无力动弹,情急之下便艰难地向床畔挪动,同时示意侍剑侍书阻止她动作。


    二人便上前,拉住了春桃的手。


    “罢了……罢了……就依你的吧。”万荪瑜阖上眼眸,脱力间已然栽倒在床榻上。


    “掌印!”春桃忙上前搀扶住他,“谢掌印宽仁!”


    “宽仁?”万荪瑜冷笑一声,“我从来不是个宽仁之人。”


    如此,不过是因为在意她。也因他将将死里逃生,不想枉造杀孽。养心殿死去的女子已然太多,不差这两个。


    “还不谢过掌印不杀之恩!”侍墨便对外头的两名女子道。


    屋外便又传来二女接连不断的致谢声,她二人跪伏在地,便向万荪瑜不住地叩首。


    “掌印,你没事吧?”春桃真的着急了,伸手抚摸他冰冷的脸颊,才几日不见,他已然形销骨立,她心口止不住地酸涩疼痛。


    “冷……好冷……”万荪瑜身子颤抖,适才将将吃了碗粥,身子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热力又消失了。


    春桃便再顾不得什么,将他拥在怀里,同时抚上他的冰凉的掌心,细细揉搓,将自己身体的温热传递给他。


    “呜呜呜……”感受到她身体的气息和热意,他终于,再止不住泪如雨下。


    “掌印……别哭呀,没事了,你好好养身体,没事了。”她伸手拂去他冰冷面颊上温热的泪,又将他圈得更紧了些。


    “不是说好……唤我哥哥的,才几日不见,又唤掌印……”他秀眉紧蹙,神色委屈,嘴唇嗡动着,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


    春桃这才恍然大悟,适才他神色不悦,原来是因为这个。“哥哥,好哥哥,没事了,春桃在这里。”她柔声道,待侍剑等人都出了房门,她便垂下头,在他冰凉的额角上轻啄了下。


    她终于主动了一次。万荪瑜心下欢喜,却仍委屈,“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只顾着……替旁人求情……呜呜呜……”


    “好哥哥,不哭了,”春桃拿起帕子,轻轻拭去他汹涌而出的泪,“我不想旁人因我无辜而死,此事因我而起,哥哥若杀了他们,春桃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悔恨中,哥哥既在意春桃,也不想春桃这样吧。”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知他吃软不吃硬,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心里怎么还是委屈呢?他无力地抬起手,轻轻搭在她后背上,“这几日,我日日夜夜都在念你,每每难受时,都想回府见到你……你能不能,对我再好一点?不是奴婢对主上的那种好……”他艰难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