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抽泣

作品:《当对食成为郡主娘娘以后

    他佯装摔下马,慕容璋并未瞧出破绽,虽心有不忿,仍想继续捉弄他一番,到底还是继续比试了。


    万荪瑜便轻轻掸去身上的尘土,佯装后背疼痛,就这么微微曲着身子缓步而行,退回圣人身侧。


    而待一众青年才俊比试过半,随着马儿一声嘶鸣,齐王已然纵马跃入场中。但见他面目俊朗,神采奕奕,虽已年过四旬,却风采依旧,丝毫不逊于场上那些年轻的王孙公子。


    亟待他纵马与其子慕容璋行至一处,父子二人张弓搭箭,他的骑射功夫更显纯熟沉稳,显然还在其子之上。


    场外便传来如雷贯耳的欢呼声。圣人只小呷了一口茶,含笑望着马场上这一幕,顺带慨叹自己久不骑射,早不似当年模样了。


    万荪瑜闻言,便只暗暗冷笑叹息,又抬眸望向马场内,便与太子慕容珩目光相接。只一个眼神,二人便知晓彼此心中所想。


    实则他二人这些年虽因身份缘故不常相见,私下查探之事却不谋而合。这些年天子沉迷炼丹,追求长生不老,已久不上朝,而前朝六部官员里,不少人已然……


    齐王虽远在山东,朝中却有不少他的暗桩。因齐王与当今天子,当年都是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齐王曾经离那金銮殿上的御座,只有一步之遥。是以这许多年他虽远居济南,韬光养晦,看似闲云野鹤,却从来不是真的认命。


    圣人不理朝政,太子尚且年轻,藩王虎视眈眈……慕容珩和万荪瑜都知晓眼下情势危急,天子却沉迷丹药,视若无睹。


    时下已至晌午时分,阳光愈发热辣,洒在身上便令人烦躁不安。自拂晓入宫时起,万荪瑜便在圣人身侧伴驾,一直未曾落座。


    几个时辰下来,他便觉腰酸背痛,而红色鎏金蟒袍之下,汗水已然襦湿了中单亵衣,闷热之下,那处伤口愈发痛痒难耐,却全无办法。


    “陛下,臣……想……还望陛下恕罪!”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便终于俯下身来,开口请示,语气恭敬含着祈求,意图离席片刻。


    “没用的东西,这么一下便坚持不住了?”圣人抬眸,给了他恶狠狠的一计眼刀。


    他暗暗叹息,便作罢。只能紧咬下唇,藏在衣袖里的手下意识攥紧,忍受这难言的痛楚。


    待比试终于结束,文武百官便依次落座,就要开席了。


    圣人眼见他面色泛白,神色痛苦,念及端午宫宴还有几日,诸多事宜有赖他统领、处置,便言不由衷地给他赐了座。


    落座的那一刻,他便觉如释重负,尽管伤处仍是不舒坦的,腰背至少能放松片刻了。只这宴席间,免不了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得了万荪瑜示意,众内侍便给圣人和文武百官酒杯中一一斟上酒水,他身为司礼监掌印自也逃不过。圣人这便起身,说了些“国泰民安,山河无恙”的官话,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实则是以茶代酒。


    万荪瑜薄唇轻抿,便也同在座众官员一道,饮下这杯酒。他素有胃疾,早知今日必要饮酒,事先便服下了解酒药,只收效甚微。


    接下来,必是有歌舞表演助兴的。而适才骑射是武将世家子弟擅长之事,眼下便到了文臣的主场,众文官当一一上前,向君王献上对联,致贺词的同时当向君王敬酒。


    这酒,献对联之人必是要一饮而尽的,君王只当做做样子便是。只如今圣人沉迷炼丹,便甚少饮酒,如此便授意万荪瑜代他饮下。


    这是他一早就料到之事,尽管可以做做样子,却不能真的滴酒不沾。何况文武百官眼里,代君王宴饮是莫大的殊荣,更是万荪瑜这司礼监掌印权势的象征。是以他虽刻意少饮,仍免不了被众文臣敲打一番。


    如此,待众文臣致辞结束,他已然饮下不少酒水。


    浓烈的酒水冲击着他本就脆弱的肠胃,排山倒海的恶心之感席卷而来,他渐渐觉着头晕目眩。而适才饮下这许多,他便知自己必要去趟净房了。


    “陛下……臣想……”他强忍不适,弓下身子,再次央求道。


    “废物,速去速回!”圣人眼下被歌舞表演吸引了目光,逢他扰了兴致,睨了他一眼,虽神色不悦,却终于应允了。


    万荪瑜便扶额,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向着殿宇内净房的方向行去。


    不想这一路仍不消停,尚未行至,便碰上几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迎面而至。


    “哟,这不是万掌印么?”其中一人便开了口,上下打量着他,“瞧你这模样,是醉酒了?”看似关切的询问,却是嘲讽嗤笑的神色。


    “本督不胜酒力,叫诸位见笑了,”万荪瑜无意与他几人纠缠,这便提步继续前行,“若无旁的事,本督先行一步。”


    这几人,皆出身名门望族、官宦之家,且与万荪瑜年岁相仿,便是他从前在国子监进学之时的同窗。


    如今再见,他们仍是世家公子,虽还未有官职在身,但靠着父辈荫蔽便可衣食无忧。而他,早已是恶名在外的奸宦佞臣,圣人手里一把杀人如麻的刀。


    “别呀,你平日里不是呼风唤雨惯了的么?我当你多厉害呢,今日一见,也不过是圣上豢养的一条狗。你说你,当初家门遭难时,何不自戕谢罪?也省得……”另一人又道,神色轻慢。


    此人头回进宫,便不放过这个挖苦嘲讽他的机会,眼见他面容憔悴,神色痛苦,仍不依不挠。


    从前在国子监,谁人不知宁尚书家的公子宁荪瑜才思敏捷,惊才绝艳,论学识论气度,无人能出其右。是以当初被选作太子伴读的,是他宁荪瑜,不是旁的什么人。


    而眼瞧着一个才貌双全、前途无量之人,从云端坠落到泥泞里,再无翻身之日,便会让那些从前嫉妒他才华之人倍感快慰。因人性从来如此。


    此人尚未说完,便被为首的那人打断,“莫要再言,眼下身处内宫,天子脚下,岂能如此放肆?”说话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气宇轩昂,便是这行人当中的领头者。


    他唤作“裴文慎”,便是如今的工部尚书裴邕之子。曾经在国子监,他与宁荪瑜学识上平分秋色,只文采稍逊于他,虽如此,他却输得心服口服。眼见昔日同窗沦落至此,他实则很是心痛。


    此人无视裴文慎的劝诫,仍欲开口,对上万荪瑜如刀似剑的冰冷眸光,不知怎的,话梗在唇边,却说不出来了。


    而后,几名一袭黑衣的西厂番子便迅速行至,皆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便将几人密不透风地围绕起来,迎面而来的威压感,霎时便叫人心头生出恐惧。


    周遭一片寂静,待得了万荪瑜眼神示意,几名番子便让出了一条去路,“是两条腿走出去,四条腿爬出去,还是横着抬出去,你们自己选吧?”万荪瑜唇角微勾,阴测测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几人便识相地赶紧走远了。


    “掌印,为何不拔了他们舌头?”侍棋耳闻几人适才对万荪瑜出言不逊,冷峻面容上亦含着凛然怒色。


    “罢了,眼下是在宫里,这节骨眼上,为这等事弄出动静来,不值当。”万荪瑜睨了一眼几人走远的背影,俊美面容上神色不屑,却不过是在掩饰内心的痛苦。


    正如他无法正视慕容珩一般,这些昔日同窗同样是他难以直面的。这些人的存在,都在提醒着他曾经的身份,若非父亲蒙冤,家门遭难,他原本的人生该是如何模样,他原该拥有怎样的锦绣前程。


    且他原本的姓氏,是宁,他是宁如谦的儿子,他宁家是清流书香世家,累世清贵……而当初宁家遭难后,顶替他父亲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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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部尚书之位的,是适才那裴文慎之父裴邕。


    回忆如潮水,亦似深渊,他挣扎着自其间抽离,终于回到嶙峋的现实里。


    亟待终于入了净房,闷热和酒水刺激下,阵阵晕眩接连袭来,胃间翻涌着,几欲作呕,却吐不出任何,只因今晨至现下,他都未曾食下什么。


    更难受的还有那处伤口,痛痒侵袭下,他轻轻按压,便知里间尽是脓液。炎炎夏日,此番旧疾是彻底发作了。


    侍剑守在门外,待里间动静终于结束,便将消炎药膏和帕子递给他,由他自行简单处理一番。待他推门而出,几人便见他眸光黯淡,面色十分苍白。


    而后几个时辰,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待夕落时分,宴席结束,人潮终于散去,他一路护送圣人回了养心殿,又确保文武百官皆顺利出宫折返,适才回了司礼监。


    本就未进多少食,酒水刺激下胃里火烧火燎,待入了里间卧房,一阵恶心直冲胸口,他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污秽在地面漾开,一阵酒气弥散开来……


    侍剑指挥其余内侍洒扫,便搀扶着万荪瑜在榻上坐下,轻抚他后背。万荪瑜只觉胃肠翻涌间已然搅合在了一处,灼烧和绞痛感来回侵袭,亟待胆汁都吐了出来,才终于停下。


    待门外内侍端着解酒汤入内,侍剑便舀了一勺喂给他服下。胃中实在灼痛,尽管吐了干净,仍止不住干呕,是以这解酒汤将将喝了一半,便饮不下了。


    “掌印,要不明日……”侍剑眼见他这般模样,止不住鼻腔酸涩,欲往下说,却说不下去了。


    “呵呵……”万荪瑜秀眉微蹙,神色痛苦,嘴角仍勾起一抹轻慢的冷笑。若是君王体恤,他或许可以告假歇息两日,奈何……


    侍剑便不再多言,待内侍端了温水入内,便解了他蟒袍,掀开亵衣,用温水浸湿布巾敷在他腹部上。


    过了半晌,又解了他亵裤,检查他那处伤口。伤口四周已然发炎红肿,侍剑轻轻触上去,他便疼得一阵颤栗。


    “掌印,寻太医来瞧瞧吧,耽搁不得了!”侍剑声音里微微含着哽咽。


    “不要,太医一来,定会提议破开伤口放脓。明日,本督还要随圣人去往行宫……”


    明日,一众文武百官便要随圣人前往行宫,赛龙舟。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必得一同前往。


    侍剑便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只在他伤口四周涂抹了伤药便作罢。


    夜幕降临,他得安置了。可身上各处皆不适,又如何安睡?


    床榻里,万荪瑜辗转反侧。胃里仍翻滚着难受,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牵扯着那处旧伤,神思便愈发清醒。


    闷热之下,他只得除了身上亵衣,只搭着一层轻薄的蚕丝被褥,又拿起一柄折扇缓缓扇风,意图清凉之下缓解些许不适。


    奈何只是徒劳。难受之下,一滴泪便自他眼角滑落,脑海里浮现的,是春桃倔强眼神和粲然甜笑。他想她了。此前从不知晓,孤立无援时想念一人,想与她待在一处,是这般滋味。


    他想回府见她,与她相依相偎,此刻却寸步难行。越想便越觉难受委屈,直至泪水零落如雨……这般情形从前分明有许多,他却从未因此而哭泣过。


    “掌印,怎么了?”侍剑放心不下他,便自外间入内,掀开帘帐,便见他俊美面容上晕满了泪水。


    “难受……我难受极了……”万荪瑜止不住抽噎道。


    侍剑这便要去寻太医来,却被万荪瑜喝住,只命他弄点薄荷叶来,他坐进去药浴一番。


    而待侍剑将这一切准备妥当,万荪瑜便除去身上所有衣物,入了浴盆里。


    侍剑便退到了梨花木嵌琉璃屏风外,里间仍断断续续传来万荪瑜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