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序沉默三秒，温声询问，“你什么？”


    明知故问！蛮歌深吸口气，“我能下班嘛？”


    “抱歉，耽误你下班。作为补偿，我请你吃晚饭”，陆时序满脸歉意，神色真诚。


    没必要吧~蛮歌下意识想拒绝。


    然而，陆时序已经起身，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邀请，“走吧。”


    蛮歌欲哭无泪：小秘书，真可怜。白天搬砖，晚上还要陪老板吃饭。


    陆时序的座驾十分低调，是一辆黑色行政路虎。比这更低调的是，他竟然没有司机！


    蛮歌想骂街的心都有了，却还是拦住即将钻进主驾驶的陆时序，“老板，我来开吧。”


    她可是顶级优秀秘书，十全打工人，怎么能让老板亲自开车呢？


    陆时序上车的步伐一停，转头看见蛮歌视死如归的表情，直觉有点好笑，“阿蛮，我有国内驾照，了解国内交通法，车技还可以。”


    未等蛮歌回复，陆时序已钻进主驾驶。


    蛮歌后知后觉地上了车，僵硬地系上安全带，直至眼前闪过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耳畔还回旋那声‘阿蛮’。


    阿蛮？


    阿蛮！


    她何时跟他这么熟了？


    更熟得来了，整顿晚餐，陆时序都亲切地帮蛮歌倒水、布菜。


    蛮歌愈发胆颤心惊，他送来的每一口菜都夹杂着腥风血雨。


    “你感觉总经办工作氛围如何？”


    蛮歌直觉大难临头，口中的罗氏虾再无鲜美气息。


    “在花州分公司时，感觉总部工作人员如何？”


    蛮歌狠狠吞咽鲍鱼，仿若吞咽陆时序的血肉。


    “你会务经验丰富。明天上班，便接手我的会务安排。”


    蛮歌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不能让老板请客吃饭！但凡吃了老板一碗饭，必还老板十块红烧肉！事已至此，她不再挣扎，迎难而上，“老板，除了例行的总经办会议——？”


    “先组织一次总部借调职员会议，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


    “好的”，蛮歌乖巧一笑，夹起最长的帝王蟹腿。


    饭后，陆时序依旧维持亲切可人的老板作风，屡次拒绝蛮歌独自乘地铁请求，硬要亲自开车送她回家。


    蛮歌无奈只得上报姐姐家地址。


    哎~姐姐家距公司少说1小时车程，明早定要飞奔上班。但相较让陆时序知道她住公司附近，此后让她天天加班、白嫖劳动力的痛苦，这点通勤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陆时序倒没想这么多，只是责任感使然罢了。


    作为陆氏集团新任CEO，自是要改革集团积弊。借调制度显然不合理，不利于公司成长壮大，但碍于多方势力需要……


    他本想通过她之口，了解一些陈年弊病，好对症下药。未想她竟口风严谨，不透露只言片语，险些让他误以为总经办是职场乐土，大家相处融洽，每位关系户行政秘书都是积极向上，努力工作的好员工。


    至于开车送她回家——


    前方红灯亮起，陆时序轻踩刹车，偏头瞧着蛮歌白到发光的小脸，“住这么远，上班方便吗？”


    果不其然！资本家就是想白嫖劳动力！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方才躲过一劫！蛮歌挤出一丝笑容，嗓音元气又快乐，“有点辛苦，但为了工作，我不怕辛苦！能够进入陆氏总部工作，跟在您身边学习，是难得的机会，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和教导。”


    语罢，蛮歌偷偷瞟着陆时序，见他唇角已然上翘，心下悠然自得：果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突得，陆时序眼眸一转，温润双眸正对上蛮歌鬼精鬼精的眼珠，“阿蛮——”


    咋了？蛮歌心下一紧，微微合上掌心。


    “我还没那么老。”


    恩？蛮歌不知道他搞得哪一出，只顺势赞道，“您不老呀，您是我见过的最年轻有为的CEO！”


    黄灯闪烁，绿灯亮起，陆时序松开刹车，缓缓驾车向前，双眸直视前方道路，余光却瞥着蛮歌，“既然这样，不用称呼我为您。我们是平辈，正常称呼即可。”


    蛮歌瞬间了然，部分年过三十的老男人深怕融入不进年轻人群体，被年轻人指责为倚老卖老，摆长辈架子！她眼珠一转，瞟见陆时序英俊却成熟，不见丝毫少年气的侧脸，“老板，你车技真好！”


    “嗖”得一下，红色玛莎拉蒂飞过车窗，带来不可名状的嘲讽。


    陆时序唇角一僵，却未猛踩油门。


    “老板——”，蛮歌急忙补救，“道路千万条，安全最重要。老板，你开的车，是我做过最稳最舒服的车。”


    陆时序唇角上扬，贴着油门的棕色爱马仕鞋底流露三分喜意，照旧以龟速驰骋在花州春月夜下的滨江大道上。


    ——


    次日清晨，姐姐早早爬起来，抱着伊丽莎白，使唤韩齐开车送蛮歌上班。


    韩齐揉着惺忪睡眼，拿起宝马车钥匙，“好的，老婆。送阿蛮到公司后，我就回来给你做早餐，再去工厂看货。”


    “谢谢老公”，姐姐亲了韩齐脸颊一下。


    “……”，韩齐脸颊腾然红了，拿着钥匙的手指微微颤抖。


    蛮歌撇撇嘴：真没出息，老夫老妻了，还吃这一套！


    “汪汪汪——”，伊丽莎白热烈送别：小姨，好好打工，赚钱给我买牛肉干。


    蛮歌拍拍伊丽莎白小脑瓜，转身朝韩齐甜甜一笑，“辛苦姐夫。”


    “不辛苦，不辛苦”，韩齐红着脸拉开三七门。


    蛮歌朝姐姐挥手再见，转身冲进花州早高峰。


    8:58分，蛮歌准时踏进总经办，手上提着便利店的10元早餐。


    她先找KevinLiu要了借调人员名单，再一边啃着三明治，喝着300ml盒子牛奶，一边将54人拉入同一个企业微信工作群，发布会议时间、地点。


    牛奶见底时，顾非甩来一份文件，“去楼上找顾董事盖章。”


    蛮歌看了一眼时间，满脸犹豫，“顾秘书——”


    顾非冷眼瞅她，“又有废话？”


    蛮歌吐吐舌头，深表无辜。她当然可以明晃晃地拿陆九回绝顾非！可眼下局势未明，若顾非发火将她赶回花州分公司，陆九又袖手旁观……


    蛮歌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顾秘书，昨晚你们走后，陆总让我加班。”


    顾非神色一缓，“他让你干什么？”


    “他让我组织借调职员大会！”，蛮歌满脸惶恐，像极深受老板凌虐的小员工。


    顾非神色更为缓和。


    “会议10点钟开始！”，蛮歌忙抓起文件，摆出很想帮顾非办事的姿态，“我能以找顾董事名义——”


    “不能！”，顾非双手一伸，拿回文件。


    蛮歌忐忑起身，抱起笔记本，“顾秘书，那我先去会议室，等到下午再找顾董事盖章。”


    会议流程极其简洁，只二十分钟便结束，但议题极其鼓舞人心。


    简单自我介绍后，陆时序便痛斥总部借调制度的不合时宜，有违陆氏集团招聘精神。


    蛮歌敲键盘的手指飞速翻飞，余光瞧瞧瞟着台上西装革履，夸夸其谈的男人。


    嗐~


    这种话谁不会说？


    休说借调制度，劳务派遣制度还由来已久呢~


    然而——


    下一秒钟，他说，“我将亲自面试你们所有人，凡是面试成功，考察合格者，人事关系即刻转入总部，成为总部正式员工，薪资一并上调！”


    蛮歌敲键盘的手指一滑，滑出一串乱码：ajm.,p[-[''okm'']].


    会议室顿时沸腾！


    陆时序微微一笑，瞟着若无其事坐在电脑前的蛮歌，温润双眸升起淡淡的欣赏：总是这样，年纪轻轻，却不骄不躁，沉稳得体。


    他清了清嗓子，“许秘书，你来安排面试。截止明天下班前，我要面试完所有人。”


    说罢，不顾所有人吹捧，他抬起长腿离开会议室。


    众人霎时包围蛮歌，“许秘书，先安排我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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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我请你喝咖啡！”


    “我请你吃新开的那家网红炸鸡！”


    “我包你一个月早餐！”


    ……


    蛮歌还没蠢到如此光明正大的收受贿赂，却已暗自记下所有人的慰问食物。


    嗐~职场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回到工位后，蛮歌第一时间按照食物总价给众人排序，列出一张Excel表格。


    “开完会了？”，顾非挺着肚子，抱着文件走到蛮歌工位前。


    显然，她已经顺利找顾董事签完字。


    蛮歌不可置信！


    据10楼前台小妹所说，顾董事雷打不动10点20分到公司！也就是说，顾非只用十分钟就上楼、盖章、下楼！难怪顾非嫌弃她盖章速度慢…


    蛮歌瞬间沮丧，变得灰头土脸。


    曾经，她以为她是最优秀的秘书，能够从容应对任何刁钻无耻上级，可就在上一秒，她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优秀，什么才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她与顾非相差甚远，她与顾非天壤之别。顾非动动手指头，张张嘴巴就能解决的事情，她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费尽唇舌才行。她竟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取代顾非，霸占她的公章大军！


    见蛮歌这副神情，顾非眉头愈发紧蹙。


    印象中的蛮歌，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是乖乖巧巧，眉眼弯弯，何尝这般灰头土脸？她眉眼一冷，“陆总又越过我给你布置额外工作？”


    “啊？”，蛮歌张大嘴巴，满眼疑惑：什么叫越过你？他是总裁哎！


    顾非放下文件，径直冲去CEO办公室。


    蛮歌心下一紧，起身追上顾非，她担心顾非说错话，害陆时序误会自己爱嚼舌根，“顾秘书，你听我讲——”


    “闭嘴！”，顾非恶狠狠瞪了蛮歌一眼。


    这声音恰巧落进陆时序耳中。


    办公室门没关，他清楚地看清二人身姿。


    顾非怒气冲冲，凶凶巴巴，而蛮歌依然是温顺乖巧，神色平静，好似早已习惯被这般对待。


    陆时序心下一紧，温润双眸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顾秘书，有话好好说。”


    顾非哪里会和他好好说？她径直冲进办公室，“陆总，许蛮歌是我招来的秘书！你有任何工作，都应该先通知我，而不是直接派给她做！”


    蛮歌心惊肉跳，本就白皙的小脸更加雪白，宛若十八层地狱的白无常。


    好在陆时序没有生气，只云淡风轻地瞥了顾非一眼，“你招的？”


    顾非霸气点头。


    “你只是滥用职权与关系，借调她而已”，陆时序余光扫着办公室门口进退维谷、满脸踌躇的蛮歌，“从现在开始，我借调她。”


    不要啊！蛮歌瞬间绝望，心如死灰，心里把陆时序骂了千万遍！


    换作旁人，能给总裁当直属秘书，心中早就乐开花！可蛮歌向来只关注眼前利益，不关注长久发展！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深切知晓顾非是个优缺点明显，且优点大于缺点之人。


    顾非的优点是从不甩锅，遇事从来不怂，第一个冲上前，还从不让人加班！最为重要的是，顾非帮她加了薪！虽然顾非不给她名分，但给她钱呀！实实在在的钱，香香甜甜的钱！此外，顾非还允诺她十个月后，以高级秘书身份回到花州分公司！


    相反，陆时序的一切就像空头支票，镜花水月。


    她还捉摸不透这个人。这个人实在太高深莫测！就连他是否喜欢姐姐的美貌，是否有希望被收编进备胎姐夫大军，她都搞不清楚！跟着他做事，实在太过危险！


    陆时序抬眸扫视顾非，“顾秘书，有意见？需要我找顾董事——”


    顾非瞪了陆时序一眼，转身就走，徒留蛮歌站在原地接受陆时序审判。


    蛮歌：顾秘书，不要呀，不要抛弃我。


    陆时序笑了笑，唇角微微翘起，“过来。”


    蛮歌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其他人员。


    陆时序招手，眉眼一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