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儿在后面默着，等到人走了才忍不住走出来问：“珍娘，那是谁遣来的媒氏啊？”


    想起谢玉珍上一个订亲对象，王清儿深深怀疑谢玉珍的眼光。


    “嫂嫂见过的。”谢玉珍打开大门，准备迎客，回头时说。


    “你是说那天你家那个？”王清儿想起来了，只记得那郎君相貌甚美秀，只是结亲也不能光看相貌啊。


    说实话，她觉得男人长的太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谢玉珍点头默认，漆黑的睫羽掩盖着眼瞳，看不太出她是喜是悲。


    “是我让他来提亲的。”怕对方误会，谢玉珍解释缘由，开口说道，“夫子是见过李郎君的，也算掌过眼。”


    王清儿稍微心安了一些，但也没完全放下，打算回去问问爹爹。


    因为她要来堂前燕做事，他们一家已经搬到县里的宅子了，离堂前燕不算特别近，但也不远，她下午回去碰到张夫子边可以问询一二了。


    下午忙完，看着谢玉珍把门栓好，王清儿才回到宅子里，张夫子比她回来的早，一家人已经用完饭了，张大娘子把她的那一份儿单独留着热在锅里了。


    “婆母，”王清儿吃完饭，才想起来要说白天的事儿，“珍娘要订亲了，今天晌午时候，食肆里来了位媒氏，还好那个时候没人呢。”


    “珍娘要订亲？”张娘子有些被惊着了，这事她可连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啊，“是哪家的郎君？我和你爹认不认得？”


    “上次来家里见爹爹那位。”王清儿回答道。


    “那个？”张大娘子记起来，实在是那位长的实在让人有些难以忘记，只是那位不是嵩县县衙的捕头吗？


    她觉得那位和谢丫头，身份上实在不太匹配。


    也不是她迂腐，只是捕快这个职务，加本人三代不可脱籍，谢丫头如果要生育，后代就要如此吗？


    晚上洗完脚后，她把这个疑惑告知给自己的丈夫，张夫子也是一惊，却没有张娘子这样的不满意。


    “我看那后生还算能入眼。”张夫子扶张大娘子上榻，解释道，“他天庭饱满，目射神光，不是等闲之辈，只是潜龙在渊。”


    “又开始了，你相面这三脚猫功夫，我还不知道？”张大娘子白他一眼。


    张夫子也不恼，说：“便是不看面相，李郎的性子也正，珍娘嫁过去，总会过的好。”


    “珍娘和谁过，都会过的好，不是和他一人！”张大娘子气不过，拧了他一下。


    “是是是！”张夫子心里叫苦不迭，这后生，真是害苦他矣，偏偏涉及嵩县的案子，他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且等以后，他必找回来。


    见张娘子闷闷不乐，张夫子哄道：“你觉得珍娘千好万好，我自然也是这么觉得，只是女子婚事，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自主境地，她愿意自己做主，便是她心里千分情愿，珍娘是个通透的女子，你便是不相信李郎，也不相信珍娘？”


    “唉。”夜色里传来张大娘子的叹气声，“我活了这么些年岁，也能看出来抛开身份，那位绝对是良配，只是，我总觉得，珍娘值得更好。”


    “都是年轻人，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们做长辈的，只要能给孩子兜底，让她有个退路，便不要去干涉孩子的抉择了。”张夫子替夫人掖好被角，“夜深了，夫人睡吧，我在。”


    第二天李家，武兰筠吃完早食，便准备了一小袋粟米，准备到县郊的三清观供奉香火，顺便合一下二人的八字。


    粟米有些重量，武兰筠又体弱，拎着走几步便出了些虚汗，李香君见状，将粟米接过去：“娘，我和你一起去吧。”


    “也好，”武兰筠望见屋外堆着的野物，说道，“到了之后，你正好可以把你猎的野物送到谢娘子的食肆去，多讨讨人家的欢心。”


    “嗯。”李香君不好说什么，喉咙间一滚，挤压出了应和声。


    把亲娘送到三清观，李香君没怎么停留便带着野物走了。


    武兰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拿起三炷香，跪到蒲团上庄重地下拜，心里许愿儿子姻缘能顺遂。


    道观守观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人，眼神时常迷离着，看着有十分的不靠谱。


    他接过武兰筠供奉的粟米，倒进道观公共的米箱里，把袋子还给香客，才坐到桌案后面问道：“是来求签呢？还是算八字、合八字、测姻缘？”


    “道长，我是来替我儿子和未来儿媳合八字的？请您帮帮忙。”武兰筠低着头，呈一副谦卑姿态，把二人的八字呈上去。


    道长接过八字，掐指细细算起来，遂喜笑颜开：“令郎和这位小娘子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天作之合啊！年月日时，四柱没有一柱是不合的，小娘子五行属金，令郎属木，五行互补，没有更相配了！”


    说实话，这小娘子的命格有柳暗花明的命相，和这位郎君命里本不该相交，想必是是上天有些机缘，实在是不可说。


    武兰筠本有些紧张，闻听此话立马高兴起来：“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等尘埃落定了，我再来观里还愿，多谢道长了！”


    “到时烧几炷香也就罢了！”道长也笑，“不论何求，我们观里也只收受一次便罢了。”


    本是靠世人养，怎可过多贪欲。


    “是。”武兰筠忙答应。


    接下来就是找个读书人写下婚书，事情也算稳了一半儿了。


    堂前燕的后门


    李香君一只手拎着野物，另一只手拍门，门不一会儿就被打开了。


    “李郎君？”谢玉珍疑惑，“你怎么现在过来？我正忙呢。”


    她稍开位置，让李香君进去，李香君边走边提起手里的猎物示意她：“我猎了些野物，拿过来给你，这只最大的，你留给自己，好好补补身子！”


    呜云不知是不是命里和他犯冲，一见到他就冲过来咬他裤腿，用后腿使劲儿蹬他。


    “呜云，过来！”谢玉珍蹙眉，连忙将呜云扯到自己腿边，呜云长的越发大了，她都有些扯不住，她敲了一下呜云的脑袋，“再这样，把你关起来！”


    “也是好脑壳。”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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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轻笑，并不在意此事，还出口调侃道。


    “它长的越发大，都到我膝盖上面了。”谢玉珍有些担心，“它平日里很乖，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便这般，如此不对付，我都有些担心它伤人。”


    在普世意义上，狼伤了人，就离死不远了。


    “左右只跟我不对付，不必担心。”李香君笑，“我今天给你帮忙跑堂好不好？”他问道。


    “你都愿意，我有什么不愿意的？”谢玉珍觑他一眼，答应道。


    “前面的菜单多加六只野鸡、三条蛇。”谢玉珍叫过来一个茶博士，“有客人问起来，就问问他怎么做，随客人的意来。”


    “好咧掌柜的。”茶博士细细听得她的话，都记住了才到大堂里让新来的账房把菜填到板子上去。


    账房是今早上王清儿带来，张夫子推荐过来的，四十来岁，姓刘，因为是读书人，堂前燕的人都称他一声刘先生。


    他不过做几个月，攒够钱还要接着科举，大概因为年纪比较大，人相处起来还算和善。


    “刘先生，掌柜让加六只野鸡在上面。”茶博士有些敬畏这位新来的账房，说话的声音也更柔和。


    “好。”刘先生用炭笔往板子上写了——


    野雉陆，菜蛇叁


    他想了想，又把雉字划去，改成了鸡字。


    想来应该让更多人看懂才行，他想。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常来二楼搓一顿的富家的少爷过来，一眼便瞧见糙石板上多了的字。


    “咦，”一人有些疑惑，“怎么只写食材，不写菜名啊？”


    “我们掌柜的说，客人如果问起来，就问客人想吃怎么煮的菜，我们后厨便出什么菜！”茶博士迎上去，回答他的话。


    “嘿，有趣有趣。”其中一人拿着折扇摇了摇，也不扇风，只是一味的附庸风雅。


    “我们要一道煮野雉，肉给公子我煮的嫩嫩的，片成片，鸡架给我炸了，我带回去看书时候当零嘴。”他说道，“你记住了没？”


    “小的记住了！”茶博士说道。


    “等的时间长，先上个四小凉菜，我们哥两个先喝着。”说罢，他招手招呼过来外面一个闲汉，给钱让去沽一壶酒来。


    “我要一道蛇羹，不拘什么做法，好吃就成。”另外一个稍微胖点的男子笑着说道。


    茶博士回禀到后厨，入得谢玉珍二人耳，谢玉珍听了就明白了。


    王清儿还稀里糊涂的：“这清水煮的，有什么吃头？”


    “好嫂嫂，”谢玉珍笑，“你不知道，这是前朝崔氏的食方，本是不示外人的，到本朝，江南一带的厨子俱会做的。”


    “我哪里得知，也才入门嘞。”王清儿笑。


    “李郎君，你把几只野鸡的毛都拔了吧，还有蛇，我看着起鸡皮疙瘩，麻烦你把蛇也处理了，辛苦了。”谢玉珍瞧着李香君似乎闲着难受，便顺手安排了个活计给他。


    李香君闻言应是，心里有些责怪自己，早知道谢小娘子怕蛇，他就不逮蛇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