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密室

作品:《折辱清冷替身后

    现在就去。


    林砚垂着的眼睫几不可察地一震,迅速冷静下来。


    焚金炉并非寻常珍宝。


    当年江南沈家,以经营盐铁与海外贸易富甲天下。前朝绥帝仓皇南逃至旸州时,便是倚仗沈家财力支撑残局,甚至一度将行宫设在沈家园林。后来,萧韶的兄长、如今的皇帝萧止渊率军攻破旸州城,沈氏满门被抄家灭族,百年积累的惊人财富尽数充入国库。


    而这尊传说以天外陨铁与秘法所铸、可熔炼百金而不损、象征着沈家点石成金之能的“焚金炉”,便在其列。萧止渊登基后将沈家大半珍藏赐予她,这尊炉鼎便在其中。


    恩公要此物,绝非为了财富本身,其中必定牵扯更深图谋。但公主府宝库,绝非寻常库房,机关重重,守卫森严,每一件物品的存取恐怕都有记录。


    萧韶允他“挑选”,或许是一次绝佳的试探机会,他至少可以先摸清宝库布局、守卫轮换、宝物存放地点。


    若今日能得手,自然更好……


    若是得手,便该尽快离开公主府。林砚指尖一阵发凉,萧韶本就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既然是意外,就该拨乱反正……


    晴雪在前引路,萧韶走在中间,林砚沉默地跟在最后,颈间沉重的镣铐和脚腕的银铃已然被解除,但因为后背的鞭伤,每走一步都是一阵锐痛。


    沿途遇见的巡守侍卫、扫洒仆役,见到他们一行人无不立刻退至道旁,垂首肃立、目光恭谨地落在自己脚前三尺之地,无一人敢抬头窥视,更无丝毫交头接耳。


    明月跟在稍后位置,故意将声音抬高了半分,清脆的嗓音格外清晰:“殿下对林公子可真是上心,竟然还要亲自去宝库为公子挑选合用的文房和衣饰!怕是连王公子也没这般待遇吧?”


    萧韶唇角微勾,并未阻止,毕竟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宝库位于公主府最深处,由巨大青石垒砌而成,外观厚重毫无装饰,唯有一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铁门,森严冰冷,门前并无寻常守卫,但林砚能感觉到暗处至少有三道以上收敛得极好的气息,牢牢锁定着这片区域。


    走到门前,晴雪快步上前,并未敲门,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的深色令牌,嵌入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咔哒——咯咯咯。”


    一阵沉闷而复杂的机括转动声从石门内部深处传来。林砚凝神细听、那声音层层递进,有齿轮咬合,有重物滑动,有锁簧弹动…至少是三重以上的复合机关同时开启。没有特定信物强行破门必将引发不可知的连锁反应。


    铁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


    就在这时,晴雪拿起一块柔软的黑布,不由分说便蒙上了林砚的眼睛。


    眼前骤然陷入黑暗。


    林砚被引领着向前走,脚步踏入库内的瞬间,地面传来细微的空响,下面竟是空的。林砚在心中默默构建着路径,直行约二十七步后向右,又走了十五步后停下。


    黑布被解开。


    一股混合着陈年檀香、干燥书卷、冰冷金属以及一丝极淡防蛀药草的气息,浓郁地扑面而来。


    他睁开眼。


    宝库内部景象,远比那朴素甚至堪称粗犷的外观,要恢弘震撼得多。


    挑高近三丈的穹顶,仿佛将万物收纳其中,数排需仰视才见顶的乌木通天架井然林立,撑起这方宝光流转的天地。


    无数珍宝被分门别类地放着——古籍字画、金银器皿、玉石雕件、珠宝首饰、铠甲兵器……烛台与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每一件物品都流转着或温润或璀璨的光泽。


    除了封邑的岁入,萧韶这些年南征北战所得的赏赐、查抄敌产的分润、乃至萧止渊的诸多厚赐,几乎整个长乐长公主府最核心的财富与底蕴,都凝聚于此。


    林砚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宝库……他终于进来了。


    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目光状似敬畏与好奇地扫过架上的琳琅满目。


    《前朝山河图》真迹、鸽卵大小的东海夜明珠、半人高的和田玉雕百子千孙屏风、鎏金嵌八宝的麒麟香炉…


    每一件拿出去都足以引发轰动,价值连城。


    可他要找的不是这些。


    他沿着木架缓缓前行,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一件件珍宝,实则暗中观察着宝库的布局、守卫的位置、可能隐藏暗格或密室的地方。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守卫也越少。


    在一排存放古旧典籍的木架尽头,林砚的脚步微微一顿。


    那里墙壁的转折阴影处,嵌着一扇不起眼的侧门。


    门扉与石墙几乎同色,紧闭着没有锁孔。但门上雕刻着繁复古老的云雷纹,纹路深邃,在幽光下显得神秘莫测。


    他的心跳,难以抑制地悄然加速。


    直觉告诉他,这扇门后不同寻常。焚金炉那等可能与前朝秘辛、沈家重宝相关的物件,最有可能被藏于这种隐秘之处!


    他悄然抬脚靠近,想要看清门边是否有不易察觉的开启机关——


    “喜欢古籍?”


    萧韶的声音,轻柔地、几乎贴着他耳后响起。


    林砚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又在电光火石间强制放松。所有外露的探究与紧张如潮水般退去,他迅速收敛全部外露的情绪,转身,垂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赧然与恭顺:“回殿下,小人只是见这些典籍古朴,心中好奇,多看了两眼。”


    萧韶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不足三步处,此刻正慵懒地抱臂倚靠在另一排摆放珠宝的木架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边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好奇是好事。”她缓步走近,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那扇云雷纹侧门,语气轻描淡写,“不过那后面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堆积的陈年旧物,落满了灰,平日连酒扫的人都懒得进去。”


    说着,她已伸出手,纤白的手指不容抗拒地圈住了他的手腕。


    “来,本宫带你看些真正的好东西。”


    她的手温热有力,不容拒绝地将他带离了那扇门。


    林砚任由她牵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回望了一眼。


    那扇门……


    他定要想办法进去。


    萧韶似乎真的兴致颇高,牵着他漫步于宝库之中,如数家珍般指点着几样特别珍贵的藏品,语气时而赞叹,时而带着追忆。


    “如何?”萧韶在一排陈列着精美玉饰的架前停下,侧头看他,凤眸在珠光宝气中显得格外深邃,“可有看上的东西?”


    林砚垂眸:“小人惶恐。”


    心中却仍想着方才那扇门,眼见两人此时已经到了走道尽头,若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萧韶就要带他离开宝库。


    萧韶随意地指了指——字画、玉佩、还有几件看上去就十分价值不菲的玉器,语气随意:“晴雪,把这些都包起来,送到听竹苑去。”


    “是,殿下。”晴雪垂首应道,心下了然。她不仅要“大张旗鼓”地送去,更要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殿下对这新来的林公子,是何等“宠爱”与“重视”。


    萧韶的目光再次落回林砚身上,忽然伸手,从旁边一个专门存放精美衣料的紫檀木架上,取下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玉手一抖,衣袍展落——


    那是一袭天水碧的云纹锦缎长袍,料子极好,在夜明珠光下流动着水波般柔和的光泽,袖口与交领处,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竹叶纹,清雅中透着奢华。


    “换上这个。”她将衣袍递到他面前。


    林砚一怔。


    “怎么?”萧韶挑眉,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压迫,“是要本宫亲自帮你换不成?”


    “……不敢。”林砚接过衣袍,指尖触及柔软冰凉的缎面。


    他解开身上朴素的月白外衫,依言套上这件天水碧锦袍,衣料顺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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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尺寸略微宽松,但仍算合身。


    萧韶目光落在他身上,骤然凝住。


    腰间束带勾勒出少年清峻挺拔的身形,天水碧的颜色衬得本就苍白的肤色愈发冷白剔透,宛如上好的冷玉,银线绣的竹叶平添几分贵气与雅致,却丝毫未损那份清冷风姿。


    萧韶沉默地看着,目光从他如瀑的墨发,扫过漂亮的眉眼、苍白的唇,最后落在那身曜目的青衣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元景哥哥……


    恍惚间,那个总是身着青衫、立于竹下抚琴、对她温和浅笑的身影,与眼前少年的模样,渐渐重叠。


    萧韶心中如遭重击。一股混杂着剧烈思念、求而不得的痛楚、以及某种阴暗占有欲的情绪,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忽然一步上前,猛地抓住林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跟本宫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急切与决绝。


    又是一阵轻微的机括响动,一块看似完整的墙面竟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里面漆黑一片,檀香气味浓得几乎化不开。


    萧韶率先踏入,将林砚一把扯了进去。


    身后墙面悄然合拢,将宝库的珠光宝气彻底隔绝。


    密室内没有窗户,烛台上却嵌满了夜明珠和长明灯,将室内照的如同白昼。


    林砚稳住身形,看向四周。下一刻,呼吸几乎停滞。


    密室不大,但四面的墙壁上,竟然挂满了画像。


    全部都是王玄微。


    不同年龄、不同姿态、不同神情——或抚琴,或作画,或读书,或赏花……笔墨精妙,栩栩如生。画像上的男子,永远是一袭青衫、眉眼温润,气质清华,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与矜傲。有些画像边角还题着诗,字迹潇洒,应当是萧韶手笔。


    除了画像,靠墙的几排紫檀木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各种物件:写满批注的诗集、玉佩、香囊、甚至还有几片干枯的花瓣被小心地保存在琉璃盒中……一架古琴静置在琴台上,旁边笔墨纸砚俱全,仿佛供人随时使用。


    这里不像宝库的一部分,更像是一个祭坛,供奉着一段疯狂而病态的痴迷。


    萧韶松开了他的手腕,走到密室中央,幽幽的灯火在她明艳的脸上跳跃,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满墙的画像,声音飘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这些都是元景哥哥以前送我的东西。”


    她走到密室一角,伸手拉开一道厚重的深色帷幕。


    帷幕后显露的景象,让林砚瞳孔骤然收缩。


    那赫然是一个精致的铁笼!


    笼子不大,但足够一个成年男子蜷缩其中。旁边各种粗细不一的铁链、镣铐、锁具,整齐地悬挂在架子上,泛着冷硬的金属幽光。而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数十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在昏光下透着诡异的气息。


    萧韶走到那堆冰冷的刑具旁,指尖轻轻抚过一根细长的锁链,声音里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温柔与偏执:“这是最好的玄铁,最精巧的锁扣。我想把他锁在这里,只给我一个人看,只为我一个人弹琴、作画。我想让他眼里只有我,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担心他会离开,会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向我··…”


    “这些药,也是为他准备的。有些能让他安静,有些能让他听话,有些能让他翻涌起强烈的欲/望……”


    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地盯住林砚,盯住这个身着青衣、与画中人无比相似的少年,眼底翻涌着炽热到扭曲的情感。


    她一步步逼近,将林砚逼得背脊抵上冰冷墙壁,随后伸出手,指尖冰凉的触感落在林砚的下颌,迫使他抬起脸,直面她眼中翻腾的黑暗。


    她的红唇凑近他的耳畔,吐息温热,话语轻柔,却带着致命的蛊惑:“现在,告诉本宫··…你想先试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