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镜花冬雪

作品:《觊觎嫂嫂多年后

    熄了灯,遥遥只见一盏盏廊灯被长杆勾灭,昏黄一点点被墨色吞噬。这几日没下雪,连风也歇了,只有窗外枯枝疏影,借月光撕扯着墙面。


    “都这会儿了,世子还没回院,”梨渠道,“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镜中齿梳滑过乌发,贺春舒困意渐浓,眼皮懒懒得不想抬,从镜子里睨着梨渠,“不必,”


    她声音含混,溜出个哈欠,“想来是歇在偏房了,等会记得把门锁了。”


    梨渠梳头的手一顿,嘟囔着,“那位云姑娘,您就真的一点不担心……”


    “担心?”贺春舒是真的不解,稍稍睁开了些眼睛,“担心什么?”


    “今日才头一回见,您怎么就敢全然信她?”梨渠有她不同的看法,“人心隔肚皮,万一她生了别的心思呢,也未可知啊?”


    贺春舒笑了声,转身勾住梨渠袖子,稍稍用力,便将人带着一个踉跄,后腰直抵梳妆台沿。


    贺春舒手肘支在台面上,掌心托腮,好整以暇地瞧她,“赌不赌?”


    “赌、赌什么?”梨渠一愣,她只是随便说说,怎么就要赌了呢?


    “自然是赌……”贺春舒眼神朝外一瞟,“若表妹当真与我同心,你便得给我绣一架——”


    目光在屋内流转,最后随着食指,定在了墙角那副名家山水画上,“——绣一架山水屏风来!”


    她尾音拖长,娇俏又狡黠。


    上扬的舌尖,不偏不倚地,蹭过口腔内壁的一处嫩肉。


    “嘶!”


    尖锐刺痛炸开,贺春舒倒抽一口凉气,得意尽数卡在了喉咙口。


    梨渠急忙问:“怎么了小姐?”


    贺春舒疼得说不出话,连连摆手,舌尖探向那处,那处已然塌陷一块,边缘粗糙,稍稍一碰,便是一阵灼痛。


    完了,是口腔溃疡。


    “无碍。”


    听她这么说,梨渠放下心来,忍不住嗔怪:“夫人呐,绣一架屏风?那得绣到猴年马月去!”


    “正好给你练手。”贺春舒忍着痛,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唇齿,说话都变得轻声细语,“你先前不是还嚷嚷,往后要自己开间绣庄?”


    “哎呀,那不是……那不是上次陪您小酌,喝多了胡说的嘛。”梨渠羞赧道,“都多久的事了,您还记得?”


    “你的事,我哪件不记着?”贺春舒笑眯眯地看着她,“我都想好了,我给你男扮女装当账房待客,你就在雅间里绣花,如何?”


    梨渠眼睛一亮,兴奋地摇着贺春舒的胳膊,“那我们……”话说到一半,她却忽然顿住,眼神直勾勾盯着贺春舒。


    贺春舒被她看得一愣,“怎么了?”


    “呀小姐!你脸好红啊……”


    “有么?”


    梨渠的手指贴上她额头,贺春舒被那冰凉激得一颤,才感到双颊滚烫。


    她侧过身,想从镜中看自己的模样,可只一晃头,眼前梳妆台的棱角轻轻晃动,镜中面容也泛起了水波纹。


    方才还好好的啊,


    这是,发烧了?还有口腔溃疡?


    贺春舒稍稍叹了口气,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庆幸。


    病了也好,总算有个借口好好休息一下,不必费心去应付谢忱了。


    “小姐你等等,奴婢去给你拿药!”梨渠抽回手,转身就往外跑。


    “等等,记得拿,口疮药……”贺春舒起身想喊住她。


    话未说完,她眼前骤然发黑,周遭景物尽数旋晃,身子一软便跌坐回绣墩上。


    屋里的炭火刚被梨渠移走,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风,如同阴冷的蛇信,贴着她的后颈幽幽滑过,激得她肌骨一栗。


    是窗户……没关严么?


    贺春舒裹紧衣襟,撑着身子站起,晃荡着挪向窗边。


    可没走两步,窗棂便漾开重重叠影。她索性转身,将自己摔进床榻里,紧紧裹上了被褥。


    困意再度席卷,昏沉间,耳边是梨渠变了调的呼喊,和纷沓而至的脚步。


    又是一阵冰凉覆上额头,将她从混沌中强行拽了出来。


    贺春舒费力地掀开眼皮。


    朦胧光影中,竟是谢忱。


    他眉心紧锁,眼底布满血丝,俯身问询时,语带颤抖:“舒娘,怎么样?”


    她不想看见他,贺春舒别过脸,将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别碰我。”


    然而下一刻,额上微温的毛巾被抽走,换上另一条。


    倏然间,她憎恶的目光软化三分,混沌神思也为之一清,舒服得险些喟叹出声。


    ……好冰,好舒服。


    梨渠侍立在侧:“估摸着是染了风寒……”


    “风寒?”谢忱的手指仍按在毛巾上,他掀起一角,用手背贴了贴她额头,眉头皱得更紧,“这是烫得要烧起来了。”


    喉咙干得冒火,贺春舒舔了舔嘴唇,艰难挤出一字:“水……”


    “水!”谢忱立刻回头,从梨渠手中接过水杯,扶起她后颈,将杯沿递至她唇边。


    温水入喉,贺春舒好受些了。


    谢忱又接过梨渠递来的新毛巾,替她换下额上那条。


    他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一只手,贺春舒试着抽了抽,却发现自己没什么气力,索性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忱终于松手,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灿灿的簪子,“舒娘,都怪我,让你受委屈了……我还记着我应你的事,特意去挑了这支衬你的簪子,这珍珠乃是……”


    贺春舒打断他:“表妹她怎么样了?”


    “歇个两日便好了,”说话间,谢忱复又帮她换上新的冷毛巾,“我见她精神尚可,已将实情告知了表妹。”


    他全都告诉云半晴了?贺春舒挣扎着坐起,动作急得牵动了全身的酸痛:“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说?”


    “你急什么?”谢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回床上,“舒娘,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躺着。”


    她那点力气,在他手下简直轻如鸿毛,冰毛巾再次覆上额头,连同她方才的焦急,一并被强行压了下去。


    谢忱看着她,“舒娘,有些事,非你我所能定夺。对云家而言,能入侯府为侧室,已是天大的福分。”


    “以她的出身,去旁人家做正妻,倒不如做侯府的妾室来的体面。”


    什么意思?


    谢忱是心里打定主意,要纳她为妾了么?


    贺春舒心一沉,连眼皮都跟着往下坠,无力再抬。


    “舒娘,你要理解为夫的苦衷,许多事……我也是不愿的……”


    后面的话,贺春舒听不清了,她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次日傍晚,才被一身黏腻的汗意给热醒。


    身上似乎松快了些,高烧退了?


    她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


    贺春舒动了动舌头,尝试着发了一个音——


    “啊?”


    喉咙还在疼,声音嘶哑难听,但好歹能说话了。


    没想到她的病遁计划,受伤的只有她自己。


    “小姐您醒了!”梨渠趴在脚边打盹,听见动静,猛地抬起头,满脸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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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忙膝行几步凑过来,夸张比划着,“昨日您脸色简直比朱漆门还要红!可吓死奴婢了!”


    贺春舒被她逗笑了,却又扯得喉咙生疼,“有吃的没?饿死了。”烧退了,肚子也空的发慌。


    “有!”见她精神大好,梨渠爬起来就往外跑,可刚至门口,她又匆匆折回。


    她献宝似的,双手捧着样东西递至她眼前,“昨夜世子留下的,特意叮嘱奴婢,一定要让您醒来第一眼就看见。”


    贺春舒垂眸,是衔珠金簪。


    金丝细密,盘绕成红嘴蓝鹊,鹊嘴衔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泛着温润莹光。


    见她沉默不语,梨渠又小心翼翼地为谢忱说项:


    “小姐,您是不知道,昨夜世子守了您一整夜!亲自换毛巾,还喂药……您烧糊涂,喝三口吐一口的,世子耐着性子喂了快一个时辰……”


    她觑了眼贺春舒的脸色,“要不,先收着?”


    贺春舒方才还有点笑意的脸,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她伸手,一把将簪子攥进手心,“知道了。”


    尾音一翘,舌尖又扫过那处溃疡。


    “嘶!”贺春舒疼得呲牙咧嘴的。


    “世子还带了口疮药,就放在梳妆台……”


    “知道了!”贺春舒没好气地瞪着她。


    梨渠立刻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委屈相,蹭胳膊撒娇道:“小姐……”


    贺春舒实在拿她没办法,推开她,“好了好了,快去弄吃的吧。离我远些,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见她真的不生气了,梨渠这才笑道:“得令!奴婢这就去!”


    昨夜世子很不容易,举着胳膊喂药一个时辰,后面她都撑不住了,世子还撵她去睡。今早来时,世子眼下乌青,一直守到快赶不上点卯了,才匆匆离开的!


    屋内重归寂静,贺春舒目光落在掌心,默默叹了口气。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更何况,谢忱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买个簪子就想收买人心?想要她原谅?


    她下意识想将东西退回去,可转念一想,退回去,免不了又要掰扯一桶,徒增麻烦。罢了。


    贺春舒踱至梳妆台前,拉开最上层日常盛放首饰的抽屉,指尖却悬在半空。


    顿了顿,她转而开启了最底层那格带锁的,随手将珍珠簪丢了进去。


    “咔哒”,落锁。


    将钥匙仔细收好,贺春舒才瞥见谢忱留在台上的口疮药。


    是个不起眼的白瓷瓶,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将其拿起,罢了,药而已。


    拔开瓶塞,混杂着草药的清苦与花木的淡香瞬间溢出。


    内里是淡黄色的膏体,细腻莹润,一看便知是新买来的上等货。


    寻常药铺的药膏,哪会如此费心调香。这东西,怕是比那支簪子还要难得。


    贺春舒用指腹捻起一点,凑到镜前,微微张开嘴,找到了那处伤口。


    膏体触及患处,沁人凉意瞬间抚平了灼烧般的刺痛。


    她用舌尖舔了舔,带着点薄荷味,清凉过后舌根泛起一丝甜,留下了些许回甘。


    正当贺春舒凝神,窗外忽然传来“叩”一声,像是有石子打在了窗棂上。


    贺春舒怯怯地往窗外一瞥,


    夜色朦胧间,庭院枝桠上坐着一道模糊的黑影,身形颀长,姿态闲散。


    她眉心一蹙,不想理会,扭头打算继续涂抹口疮药。


    谁料,下一瞬,


    “吱呀——”


    那扇关好的窗户,竟然被那人从外面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