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序看向苏照月，“上来吧，让朕看看你的金针之术。”


    “是。”苏照月轻轻吸了口气，缓步上前。内侍早已备好金针和净手的水盆。


    苏照月在盆中净手，拿了针囊行至祁序榻前。她取出金针，声音平和：“陛下，第一针，臣女需取您头维穴。”


    祁序点头，闭上眼睛。苏照月将金针缓缓扎入祁序头皮中。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第二针，承灵穴。”


    “第三针，正营穴。”


    苏照月每扎入一个穴位前都会向祁序通禀，直到将十五根金针，“最后一针，风池穴。”


    祁序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朕……感觉头部舒缓了许多。”


    此言一出，太后脸上立马出现欣喜之色，她看向苏照月，眼神中多了些赞许之色。三位太医相互看了看，心中惊叹不已，祁序的头疼顽疾这么多年主要靠药物压制，但效果缓慢，如今竟能如此快的疏解祁序的头疼之症，苏照月的医术果然让人叹服。


    两刻钟后，苏照月上前为祁序将金针一一取下。


    “皇帝感觉如何？”太后满脸关切之意。


    祁序缓缓睁开眼睛，觉得目光清明了不少，他轻轻晃了晃脖颈，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母后，朕许久没有这么清明舒坦了。”


    太后闻言，脸上一喜，连道几声“好”。


    “苏照月。”


    “臣女在。”


    “往后每五日，你便入宫为朕施针。”


    “臣女遵旨。”


    从宫中出来登上苏府的马车，苏照月袖中握紧的拳头才缓缓舒展开。刚刚她看上去虽然镇定，其实手心早已出汗。这一步一旦踏出便不能回头，如今有两个月的时间，她要抓紧配制出醉梦来。


    这毒她虽从鬼老处得了方子，但是所需药材难得，配制程序复杂，她之前从未尝试过。若是之前未将从鬼老处得来的现成的用掉，如今也不必这么麻烦。


    她轻轻叹了口气，明日起还得费神去将差的药材买齐。


    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苏照月下了马车，苏叶就迎了上来，“小姐，夫人回来了。”


    竟然这么快，昨日琴心才得了吴姝妹要回来的消息，今日人竟然已经到了。


    “老爷吩咐您待会去花厅用膳。”苏叶又继续说道，“今日夫人一回来，就将府里的婆子丫鬟叫去挨个问话。”


    “知道了。”苏照月神色从容。


    花厅没灯火通明，苏家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连苏天恒都被下人抬了过来。


    苏照月进门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她上前向苏知行还有吴姝妹福了一礼：“父亲，夫人。”


    苏知行满脸红光：“坐吧。”


    苏照月依言在最末尾的位置上做了下来。


    “听说阿月如今成了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吴姝妹看向苏照月，脸上带着笑意。


    “夫人谬赞，不过是太后她老人家心善，念我没有母亲，多加照看几分罢了。”苏照月亦笑容恭顺。


    苏文曦看向苏照月，脸上带着些嫉妒与不甘。苏照月只做不知，低头安静吃饭。


    吴姝妹不再看苏照月，转头与苏知行说起此次扬州之行，说道已经敲定了苏天恒的婚事时，苏天恒恹恹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


    “老爷，我与我兄长已商量妥帖，过几日便派人将聘礼送去。下月二十三是黄道吉日，婚期便定在那日。”她顿了顿，“听说谢家丫头与楚家定了亲，婚期定在四月，我们天恒定要赶在她前头。”


    苏知行微微蹙眉，“这日子会不会太赶了些。”


    吴姝妹含笑道：“老爷放心，吴家已经准备妥帖了，只要聘礼到了，阿鸠就会亲自送姸儿来洛京。”她话锋一转：“虽说吴家是商贾之家，但是在苏杭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这聘礼、排场自然不能太寒酸，堕了我们苏家的颜面。如今阿月得太后青睐，我们苏家要看就要起来了，天恒的婚事不得办得风风光光，也让京城那些势利眼的看看。”


    苏照月放下筷子，抬眸看下吴姝妹，“夫人说得极是，大哥的婚事是应该大办。只是父亲为官清廉，若是太过铺张，传出去有累父亲的清名。至于太后赏下的东西都有＇御用监造＇的字样，动用恐有不敬之嫌。”她看向苏知行：“父亲，您觉得呢？”


    苏知行思忖片刻，颔首道：“阿月说得极是，还是按规矩来吧。”


    吴姝妹冷眼看了看苏照月，转头看向苏知行时脸上已经带着温顺的笑，“都听老爷的。”她脸上笑容未变，话锋却一转：“老爷，我今日回来，听了些传闻，让我有些忧心……”


    她看向苏照月，“听说阿月与锦衣卫指挥使韩大人走得颇近。阿月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这般传言只怕有损她的清誉。”


    苏知行的脸色变了变，吴姝妹并没有发现，“阿月也差不多到了议亲的年纪，扬州通判侯大人家中长子，一表人才，才干学识样样拔尖，若是两家能成就一桩姻缘，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她话还未说完，苏知行拿着筷子的手啪地拍在桌上，“他侯文奇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肖想我苏家的女儿。”


    吴姝妹笑容僵住，“老爷，侯大人他……”


    “好了！”苏知行冷冷看着吴姝妹，“阿月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插手。”说罢，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文曦惊慌地看向吴姝妹，“娘……”


    吴姝妹双手握紧，强装镇定，朝苏文曦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无妨，你父亲不过多喝了两杯。”又转头对众人道：“都散了吧。”


    待众人散去，吴姝妹独自坐在花厅，烛火映着她的脸忽明忽暗，“苏照月……”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们走着瞧。”


    *


    琴心从门外进来，小脸皱成一团，见到苏照月，低声道：“小姐，奴婢没用，那两味药还是没有买到。”


    “京城的药铺都跑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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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心点点头，“小姐，年份小的雷公藤或者中原产的曼陀罗籽真的不行吗？今日有家药铺有二十年的雷公藤，中原产的曼陀罗籽也很容易找到。”


    苏照月摇头，“这两样是配制药品的关键，一样都不能缺，年份跟产地尤为重要，不能将就。”


    “可……”琴心抬头看向苏照月，见她一脸严肃，只能改口道：“奴婢一会儿再去城外碰碰运气。”


    苏照月微微颔首。


    这十来日苏照月与琴心苏叶跑遍了洛京所有的药材铺，配置醉梦的药材也买得七七八八了，可是最重要的两味药材，五十年的雷公藤根茎和西域产的曼陀罗籽却一直没有着落。若是这两样药材寻不到，醉梦便无法配成，她“移宫换羽”的目的便达不成。


    思及此，苏照月心中生出些烦闷之意。


    瞧见苏照月这般，琴心也很是焦急。突然她想到一个地方，“小姐！”她看向苏照月，“有个地方或许可以寻到这两样药材。”


    “哪里？”


    “洛京黑市。”


    *


    苏照月穿着一身暗色衣服，戴了个黑色帷帽，从马车上下来。穿过西市一直往西南角走去，一路过来，只见路边的店铺一家比一家破败，乞丐，流浪汉也多了起来。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个入口，入口处有两个长相凶狠的中年男子守着，苏照月的脚步不停直接往里走去。


    那两人上下打量了下她，竟未加阻拦。


    踏入其中像是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转过几个弯，入目是一条较为宽阔的街道，街道上光线十分昏暗，即便是白天，两边店铺的灯笼都是亮着的。苏照月抬头，两边店铺顶上都往中间延伸了一大截，中间只留了很窄的缝隙可以透出些阳光。店铺门前还有不少摊位就摆在地上，多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条街道两边还有不少错落的小巷子，巷子里光线更加昏暗，但是同样稀稀疏疏地摆着些摊位。


    街上的人穿着各异，有些明显是异族人，临街的这些店铺都没有挂有招牌，牌匾上只写着硕大的数字，诸如“贰拾四”、“壹佰零柒”这种，但是相互之间又全无关联，她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其中的门道。


    苏照月一边走，一边看街道两边摊位上的东西，有卖药草的，有卖动物皮毛的，也有一些奇怪的兵器，甚至还有算命的。苏照月放慢脚步，目光从一个个摊位上掠过，寻找“雷公藤”和“曼陀罗籽”的踪迹。一刻钟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苏照月走到一个摆满瓶瓶罐罐的地摊前，低声询问正在摆弄瓶瓶罐罐的老头：“老丈，请问您知道这里有哪可以寻到到上了年份的雷公藤或是西域产的曼陀罗籽吗？”


    老头眼皮都未抬一下，当她如空气一般。她又问了几家，都是如此。她敏锐地察觉到，此处似乎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既然这些地摊上寻不到，就去店里看看。


    她打定主意，四周看了看，选了一家牌匾上写着“陆拾壹”的铺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