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明显沉了一拍。


    苏念心里隐约猜到了陆想这么做的答案，但还是问：“为什么这么说？”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陆想也索性敞开了说：


    “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男二里打转。但最近《朱楼》爆了，我经纪人说，我离往上走一走，就差一口气。所以这次收到《凤临九州》的剧本，我就想试试冲一把男主。”


    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陆想喝了口咖啡，继续道：


    “而我们俩现在网上的 CP 热度不是正起来吗？如果你确定演女主，资本考虑到我们现在的热度，会很愿意看到我们二搭。如果我们二搭，而且还是男女主，那这部剧，从官宣开始就是流量点。”


    “对我来说，这就是很重要的筹码。”


    他抬眼，神情难得认真：


    “所以苏老师，我想牵条线，推你去演这部戏的女主。我和经纪人在公司还算能说得上话。如果你有意愿，我们配合牵线，你拿下这个角色的可能性很大。相应地，你也帮我一程。”


    陆想敢开这个口，一方面是因为他经纪人能力不差，而他本人这些年在公司也算稳定输出、虽非头部却一直持续有进项，能赚钱；


    更重要的是，苏念的演技摆在那儿，戏够好，而且苏念背后是苏苏姐与悦阳，根基够硬。


    这就是业内常见的资源绑定。


    既是合作，也是交换。


    你帮我一程，我牵你一线。


    互惠互利，谁也不亏。


    苏念缓缓呼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机会，但也是道难题。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问：


    “首先谢谢陆老师想到我，但我不觉得我有那么大能量。CP 的热度也来得快去得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想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那笑意不是轻浮，而是看透行业规则后的坦率与无奈。


    “因为你现在正红。”


    他毫不避讳：“你的下一部戏，所有公司都盯着。这是块上等的肥肉，我们执光肯定也想抢。”


    “而我现在……能用的筹码不多。能试的，我都得试试。”


    “但苏老师，我也提前跟你说清楚，并不是说推了你，就要把你和我绑死。你要是上了戏，最后反而我落选了，我也认。”


    他微微垂下眼，声音低下去：“我只是……真的不想一辈子做男二了。”


    苏念的眼神轻轻动了一下。


    陆想这是在押宝她。


    既让人意外，也让她有些压力。


    但不可否认，陆想的态度摆得足够低、也足够真诚。


    没有套路，也没有“我给你资源，你欠我”的居高临下。


    要是他敢这么摆谱，苏念真要直接打脸说，你说的没错，姐正红呢，姐收到的《凤临九州》的剧本就是邀请我来当女主滴～压根不用您～


    偏偏他这样的方式，让苏念反而有些为难。


    拒绝，是人生一门永远的课题。


    她犹豫了几下，想开口又觉得不合适，把各种措辞在心里过了一遍，最终只喝了一口咖啡。


    好苦。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不想再接这一类型的戏了。


    但《浮生五日》还没真正定选角，又不好拿来当挡箭牌。


    要不就说，一切听经纪人安排？


    让陆想直接找苏苏姐？


    正纠结时，陆想已经看出了她的犹疑。


    “我知道我这样说有点冒昧。”他主动放低姿态，“但如果你愿意来，我可以主动放弃我们的CP粉，后期拆绑了，粉丝提纯，全让给你。”


    苏念怔住了。


    她对粉圈操作不算特别了解，但她们俩 CP 粉庞大这件事，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苏念再轴，也不至于把粉丝往外推。


    她抬手扶了扶额，思绪翻得飞快。


    说实话，陆想给得太多，态度铺得太好。


    好到像是笃定只要她苏念点头，他就能借风上位。


    原本苏念以为，用正常方式、好好沟通，她应该能礼貌拒绝。


    可当对方开到连CP粉这种资源都能说送就送的程度时，就说明陆想是真的急了、是真的在押她。


    而她若在这个节点拒绝……


    很容易被理解成不识抬举。


    开价太高，反而让她开始害怕了。


    陆想现在这副状态，是颗软钉子。


    说实在的，苏念能理解陆想的野心，也尊重他的坦诚。


    但她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独立路线、优质作品、向上的空间。


    而不是搭男主、吃热度，更不是被捆在某条商业公式里。


    苏念在反复思考，应该怎么措辞，才能既不得罪陆想，保住这条线，也不至于让自己作出牺牲。


    就在她要开口的前一秒。


    手机震动。


    屏幕上亮着两个字：


    阿鹿。


    苏念：“……”


    她觉得现在还不是需要救兵的时刻，大概是阿鹿看到她扶额头的动作，误以为她在暗号求援。


    她按灭。


    示意“我能处理”。


    下一秒——


    又震。


    苏念皱眉，再按灭。


    然后，震。


    震。再震。连环轰炸。


    源源不断。


    连陆想都开始尴尬：“呃……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不……你先接一下？”


    苏念只能起身，走到角落。


    刚接通，阿鹿的声音像机关枪似得在耳边炸响：


    “苏念，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用不上我来解围。我也不知道陆想给你画了多大的饼！但你听我说——”


    “我这边有个大消息，我觉得会左右你对接下来合作项目的判断！”


    “你快看看手机！江砺导演有给你发消息吗？”


    下一句像雷直接劈在苏念头顶：


    “苏念！《浮生五日》入围 Austin Film Festival 了！”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Austin。


    全球最顶级的编剧电影节，被称为“编剧的圣地”。


    入围意味着，


    海外资本、国际评委、各大经纪公司……


    都可能朝这个项目涌来。


    也意味着，《浮生五日》这个片子的价值在往上翻。


    更意味着……苏念也必须跟着往上走。


    她喉咙轻轻一紧。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更大的舞台，更硬的作品。


    阿鹿语气飞快：“念念，这个入围会改变剧本等级！甚至可能吸引海外资金！你一定要紧跟！”


    苏念的呼吸一点点急起来。


    她想要什么，突然都明亮起来。


    她更想拿下《浮生五日》了。


    必须拿下。


    这个角色，一个字都不能让出去。


    因此陆想这边的《凤临九州》无论如何都要拒绝。


    她也很想立刻跟阿鹿深入这个话题，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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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先处理完陆想这边。


    苏念深吸一口气，稳住心跳，加快脚步回到座位。


    陆想抬眸，敏锐捕捉到她神态的细微变化，眼神略沉：“……出什么事了？”


    苏念没坐下，只是礼貌颔首：“陆老师，我这边公司有急事，得先走一趟，失陪。”


    “真的非常感谢陆老师能想到我，但是我的路线计划，后续可能还是要看公司的整体安排。”


    “我们之后再聊。”


    陆想是聪明人。


    他顿了两秒，神情轻轻一敛，却很快又露出笑意：“好，那我们之后再聊。”


    “嗯。”


    这句“之后再聊”，两人都明白，基本就是“不会再聊了”。


    体面留足，却也画下界限。


    阿鹿这通电话来得正是时候，给了苏念漂亮的台阶。


    而陆想也确实听懂了她的拒绝。


    从此，两人以后顶多是点头之交的同事关系，甚至会自然拉开距离。


    苏念不是不欣赏努力争取的演员。


    几周前，也是这个咖啡馆里，她自己就是那个主动扑上去争取角色的人。


    说到底，她和陆想很像。


    就像《朱楼》里她们各自演的角色，都带这股向上的劲儿，只不过现实里的她们，更有底线、有原则。


    而且话说回来，对大多数演员来说，陆想提供的绝对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两人可以一起收割流量，达成双赢。


    更何况，苏念现在确实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作品。


    但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陆想这次的举动让她多少有点难做。她也不知道这一次拒绝，会不会在他心里留下疙瘩。


    所以，苏念选择顺心而为，远离所有让她不舒服的可能性。


    从咖啡馆出来时，外面阳光正好。


    阿鹿已经叫好了车，一见面就问：“陆想怎么说？”


    苏念看着窗外飞掠的城市影子，轻轻摇头。


    阿鹿秒懂，不再多问。


    两人立刻进入《浮生五日》的工作模式。


    “Austin入围作品很多都会被捡走，转为全球开发。”


    “《浮生五日》的剧本本身就无国界，普适性强，江砺又留过学，这个项目完全有可能被海外制作看中……”


    “你要准备好，竞争会更激烈！”


    阿鹿翻着短时间内查到的资料，语速飞快。


    苏念一时间觉得压力扑面而来。


    ……难不成，她还得跟外国演员竞争？


    欧美现在都崇尚健身，演员肌肉含量一个赛一个高，确实更容易出现沈若澜的合适人选。


    再者，《浮生五日》能入围，意味着这个项目在国际审美体系下也站得住；意味着作品会被国内外更多资本看到；意味着江砺这个新人导演，正站在一个罕见的突破口上。


    也说明，


    沈若澜这个角色，价值翻倍了。


    阿鹿还在激动：“国外这几年特别爱人物驱动的求生类故事！沈若澜那条弧线……念念，这个项目很可能飞！”


    苏念按住额头，声音低下去：“……但我现在，还没有被定下来。”


    阿鹿反应过来，一下子安静。


    的确。


    她们现在只是三个月期限里的潜力股。


    江砺没有保证。


    入围越大，竞争越激烈，海外经纪公司可能会推自己的人。


    甚至，国内公司也可能因为看到价值，强行塞人。


    这个饼，还会属于苏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