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


    苏念一惊。


    “念念，你还没完全进圈，不知道这次风有多大。”顾曼曼夹起粉蒸肉，却没吃，只是敲着桌面，“已经开始风暴式排查了。不只是他……不少公司都被‘请喝茶’。”


    她见苏念听得投入，继续解释：“圈里有些账大家心知肚明。有人会把艺人报酬拆成各种名目，有些干脆想办法优化。以前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不闭了？”苏念反应很快。


    “不闭了。”顾曼曼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轻松，“风向变了，上面开始算旧账。”


    她看向苏念，语气认真：“你知道什么叫算旧账吗？就是以前觉得没关系的事，现在都要抓出来看一遍。”


    “谁干净谁更安全，谁脏谁先出事。”


    苏念忽然想起宿舍讨论时，大家说的财务风暴、补税风潮，但当时她们都是站在吃瓜的角度，带着安全距离的兴奋。


    现在坐在对面的人，是切切实实被这阵风扫到的人。


    “你们那边……还好吗？”她问。


    “说实话，还行。我刚进悦阳时也是苏苏姐带的，我们一直算守规矩。”顾曼曼说，“但现在也开始有点不舒服了。”


    她把筷子放下，难得遇到一个能认真倾诉的“圈内的圈外人”，话匣子一下子打开：“我们工作室这阵子查账查到怀疑人生。账一笔一笔翻，合同一份一份核。老板天天骂财务，财务天天喊冤，说以前都是按行业惯例做的。可风向一变，行业惯例就变成风险点了。”


    苏念努力把这些信息消化下去。


    这些也是她未来可能要面对的事，早点知道，并不是坏事。


    她当然知道娱乐圈不干净，但过去的知道，更多只是新闻和热搜里的抽象概念。


    而如今，这一切赤裸裸地摆在她眼前。


    顾曼曼也像是意识到自己还是说多了，最后盖棺定论道：“你看吧，接下来几年，圈子要变天。”


    苏念握筷子的手不自觉紧了一点。


    她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站在一条很长的堤坝上，天还亮，风不大，但海面下的暗潮已经翻滚。


    “那我们呢？”苏念思考道，“我们这种刚好站在岸边的人？”


    “就看谁站得稳咯。”顾曼曼笑了笑，重新把粉蒸肉送进嘴里，“你有苏苏姐，我有我工作室法务，只要不作死，就不用怕。”


    她说完，又给苏念夹了一大块鸡肉：“来，吃东西。变天还有个几年缓冲期呢。你现在最该做的是挑好下半年要演的戏，别被人牵着走就行。”


    苏念“嗯”了一声，把那块鸡肉吃了下去。


    咸香在口腔里散开，她却尝到舌根泛起一丝苦意。


    不是菜，是那种意识到自己长大了的味道。


    吃好、玩好，探完班，苏念在村口和顾曼曼挥手告别。


    “你有好戏记得告诉我。”顾曼曼冲她喊，“我也要关注你的二搭、三搭！”


    “你也记得吃饱睡好！”苏念回喊，“别只有农家乐也别只有工作！”


    两人狠狠拥抱了一下，才各自转身离开。


    车窗缓缓升起，村子和农家乐一点点被隔在玻璃外。


    苏念靠在座椅上，抱着背包，里面塞着顾曼曼硬塞的土特产，还有她还没翻完的剧本。


    今天探班曼曼姐的收获远超预期，她闭上眼，脑子有点乱。


    有未来的打算、有圈内的风暴、有苏苏姐、有剧本和所谓的“更好的选择”，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


    她隐约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转折点上。


    但会转向哪一边，要看她下一步怎么走。


    就在她陷入这种若有若无的思绪时，村际公交一个急刹。


    苏念整个人差点贴到前座上。


    司机朝后喊道：“不好意思啊，前面有狗在过路！”


    苏念探头看向窗外，车子已经开进镇上，一只土黄色的中华田园犬正意气风发地领着一群小弟穿越马路。


    马上就到站了，司机索性顺手把车门打开透气。


    风吹进来，也带进来一句高分贝的惊叹：


    “闺女！真是柳七娘——！你没说错！”


    一个提着环保袋的阿姨从前面的站台冲上车，像是抓住大奖一样盯着苏念猛瞧。


    苏念旁边的麻花辫妹子涨红了脸，立刻扑过去，阻拦自家老妈：“妈你小声点！小声一点！”


    苏念下意识看了眼妹子的手机，屏保上一个西域风的女子。


    再仔细一瞧。


    好家伙，是她自己。


    一般人现在知道苏念，都是因为《朱楼》。


    《琉璃传》还没播出，用月璃公主的定妆照当屏保……


    这是遇到真粉丝了！


    全车瞬间寂静，然后如同爆米花炸锅。


    “哪儿呢？！哪儿呢？！”


    “我天！真的是她！柳七娘咋来咱们镇上了？”


    “妈！我坐的公交上有明星！！还是真人！”


    苏念：“……？”


    她下意识地缩到椅背上，像只被灯光照到的呆滞小鹿，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一群本来要去镇上赶集的叔叔阿姨、还有放暑假的学生们。


    全！部！原地复活！


    众人眼睛发光，齐刷刷向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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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花辫少女赶紧贴在苏念旁边，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我和妈妈都追你的剧！但我们没想到你会来我们镇子，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真是你，所以…我就跟妈妈分享了一下。”


    随即麻花辫姑娘眼睛亮亮的：“您跟我们是老乡吗？”


    苏念摇摇头，赶紧翻包找帽子。有人已经举着手机对她进行360°无死角拍摄了。


    苏念所在的角落，乌拉拉地涌上来一堆人。


    她以为自己刚火不过半年，而且地方这么偏，又是村际公交，绝对不会被认出来。


    结果现实告诉她：


    爆了就是爆了。


    不论地理位置，粉丝都会像捕捉稀有宝可梦一样精准锁定你。


    “苏念，我能跟你合照吗～”


    “可以签名吗？”


    “家人们，我见到活明星了！”


    连大巴上最前排的老大爷都抖着腿，声音洪亮：“姑娘，你就是那个谁，七娘那个谁！对吧对吧？！”


    什么？连老大爷都这么时髦，看《朱楼》吗？


    许是苏念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麻花辫少女小声解释道：“五一的时候，我们镇上茶馆天天放《朱楼》，一个镇的人都在讨论。齐大爷可潮流了，还是褚启年的粉丝呢～”


    苏念在混乱中还莫名给自己点了个赞。


    她粉丝覆盖范围可真广，上至大爷，中至阿姨，下至小孩，全年龄打包。


    就在众人准备把她和麻花辫姑娘团团围住的时候，阿姨敏锐地意识到自己闹大了，一拍大腿，瞬间变身秩序维护队队长。


    “来来来！排队排队！不能挤着明星！大家一个一个来！！”


    苏念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苏苏姐有跟苏念讲过规矩，在外面不能随便合照和签名。


    阿姨这是给自己开了一场野生粉丝见面会啊。


    狗群已经过去，连司机都已经放弃维持秩序，只剩下憋笑。


    更离谱的是，车子再次启动后，那群人真的开始排队了！


    “姑娘，我孙子的手机能跟你合个影不？”


    “念念，你头发真好看，用的哪个牌子的洗发水？”


    “我这袋花生是刚烤的！你拿着！好吃的。”


    “可以签名吗？就签在我的保温杯上。”


    苏念抵不过大家的热情，签名是不能签的，但是合照一下没问题。


    阿姨边维持秩序，边举着手机满脸慈爱：


    “别动啊念念，我给你拍个好看的角度……阿姨用的是最新特效，保准出片！”


    苏念：“哈哈……谢谢阿姨。”


    阿姨豪迈挥手：“不用谢谢！阿姨就是你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