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


    苏念颤巍巍敲下这两个字。


    很多年后，苏念回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终点，才发现它并不在毕业典礼，而是在大三结束后的这个暑假。


    准确地说，就在现在。


    下半年起，她就是大四学生了。没有课，没有考试，只有毕业论文。她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常驻剧组了。


    苏苏姐之前给她的规划也是如此：


    大三演月璃公主这种小角色，先熟悉业内节奏；等状态稳了，大四再常驻剧组，从重要配角慢慢往上走。


    稳扎稳打，不抢、不急、不冒头。


    谁能想到——


    天降机缘柳七娘，苏念不仅抓住了，还凭这个角色彻底打出局面。


    也因此，这次苏苏姐发来的十个剧本，清一色都是下半年开机的女主，或者至少能挑半边天的关键角色。


    文件名一个比一个霸气：某某传、某某记、某某行，动辄S+大制作。


    她干脆把电脑合上，深吸一口气，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连续几个月在剧组，她的生活被压缩在棚里、化妆间、酒店房间；回了学校又是寝室、图书馆、考场三点一线，从没真正松过口气。


    趁现在有空档，出去走走，带着剧本边玩边看，说不定更容易弄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


    然而她原本的寝室旅行计划，还没开头就宣告泡汤。


    宿舍里到处都是行李箱的拉链声。


    第一个开跑的是林姝。


    “签了？”苏念问。


    “签了。”林姝将合同递给她，语气藏着兴奋，“新人合约，公司不错。接下来要先培训一段时间。”


    林姝的暑假已经被公司排得密不透风：镜头表演、形体课、即兴、配音……


    从早到晚，几乎不见空隙。


    “你以后也是有经纪公司的人了。”苏念感慨。


    林姝给自己涂上防晒和隔离，一本正经道：“欢迎加入社畜行列——虽然你早已经是了。”


    姜芮一边收拾一边感叹：“趁大四进组前，我得先回去陪陪我妈。她最近老问我，‘你以后红了是不是就不回家了’，情绪勒索指数爆表。”


    “阿姨说的对啊。”林姝接话，深有体会，“以后真忙起来，说不定连视频都不一定接得上。”


    “对，所以我要趁还能在家当女儿的时候，多陪她一会儿。”姜芮塞衣服塞得飞快，“以后出去，当谁的女儿都不一定了，先当够我妈一个人的。”


    至于罗晚秋，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考大剧院。


    “来来来，”罗晚秋伸出手，“敬未来的艺术从业者们。”


    暑假前的最后一晚，她们围坐在宿舍的小桌边胡乱举杯。


    杯里只有便利店的果汁，但那一刻的仪式感毫不打折。


    她们都清楚，这是“起飞”前的最后缓冲。


    四个人里，反而是苏念最空，真正摆上日程的只有月底的一档综艺：


    《狂奔吧》。


    因为《朱楼》爆火，剧组被请去录一期，也顺便再蹭一次热度。苏苏姐说她都打好招呼了，苏念去了只管放心玩就是。


    因此现在，她拥有一段难得的自由期。


    不接戏，不上通告。


    理论上，她可以做任何事：旅行、回家、闭门看剧本……


    室友们陆续走光，她成了宿舍里最后一个。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苏念忽然愣住了。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最想干嘛。


    一直忙于工作，等真正可以休息的时候，却突然不知道该玩什么了。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


    明明才大三，却开始刷起“毕业旅行攻略”和“大四要做的一百件事”。


    刷着刷着，一条熟悉的朋友圈冷不丁跳了出来：


    【顾曼曼：剧组在村里，快递进不来，外卖到不了，我感觉自己被时代抛弃了。】


    配图是一张非常真实的定位截图：某外卖软件的图标，周围一片空白，显示附近暂无商家。


    苏念盯着那张图笑了好一会儿。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开对话框：


    【苏念：曼曼姐，我方便来探你班吗？】


    在业内，有时候戏好，别人敬你是一回事儿，但要有真朋友，那还真需要时时维护。


    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就像一直守着手机一样秒回。


    【顾曼曼：你快来！！！】


    【顾曼曼：我现在看见人都觉得感动，更别说看见你和零食了！】


    苏念被这个“你和零食”逗得笑出声。


    她立刻打开购物软件：


    速溶咖啡、水果、卤味、坚果、巧克力，能塞的全塞了。


    付款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种“支援前线战友”的庄严感。


    第二天，苏念就背着一个鼓得跟要爆炸的背包，坐上了冲向顾曼曼的车。


    “曼曼姐，你的零食大礼包，来了！”


    顾曼曼的剧组，真的是在村里。


    下车那一刻，苏念看着远方的田地和不规律散落的小房子，有一点恍惚。


    这种地方，一点都不像镜头里的古偶。


    但剧组就是这样：镜头里美轮美奂，现实一片狼藉，甚至得坐一小时的破面包车才能到。


    村口的小卖部门口，有一个画着精致妆容、脚上却踩着拖鞋的人在晒太阳。


    那人一看到她，整个人突然弹起来：


    “苏念！”


    “曼曼姐！”


    她们像两只久别重逢的狗狗撞在一起。


    “快给我看看，”顾曼曼眼睛发光，“你带来的零食！”


    苏念被她拖到小卖部旁边的长凳上，一层层拎出她带来的东西，摆在桌上。


    “这个是你爱喝的椰乳，这个是你之前说想试又没买的海盐味薯片，还有这个果冻……”


    “天呐，你带来的零食比我们道具车上还全！”


    苏念笑得眼睛弯弯：“探班嘛，总不能空手来。”


    “还有奶茶～”顾曼曼捧着那杯在高铁站买的奶茶，一口下去，整个人都松懈了，“我真的仿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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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没喝到奶茶了。”


    “这才多少天啊。”苏念笑，“你别夸张。”


    “念念，整整73天。你知道这73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顾曼曼一脸苦大仇深地拍了拍苏念的肩膀：“走，我今天没戏了，带你去吃我们这儿唯一的快乐源泉。”


    所谓唯一的快乐源泉，是一家隐藏在巷子里的农家乐。


    院子里晾着腊肉和晒干的辣椒，地上有两只猫懒洋洋地打架。


    老板一看见顾曼曼，就熟练地问：“美女又来啦，还是老样子？”


    “对，老样子，”顾曼曼说，“再加一个粉蒸肉，谢谢！”


    苏念忍不住对曼曼姐竖起大拇指。


    这就是吃货的力量吗？


    走到哪里都不会委屈自己，还能精准挖出当地的宝藏美食。


    很快，菜一道道端上来了。


    鸡是现杀的，皮烤得金黄，外酥里嫩；


    菌菇汤清得能看见底，喝一口鲜掉眉毛；


    红烧肉带着一点点烟熏味，肥而不腻；


    刚点的粉蒸肉底下铺了红薯，甜咸结合，恰到好处；


    还有一盘刚炒好的野菜，一筷子下去，满口飘香。


    “好吃吧？”顾曼曼得意，“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感觉看到了天使玛丽亚。”


    “真的好吃。”苏念肯定，“跟城里那种连锁店不一样。”


    “是啊，”顾曼曼咬着鸡腿含糊道，“你尝尝这个，山里放养的。”


    苏念一口吃下，煞有介事地点评：“嗯，确实筋道，每天起码跑了八百里。”


    两人一边吃一边笑，久别重逢的饭搭子瞬间回到默契状态。


    吃到一半，话题自然流向两人近况。


    苏念说起自己都过了的期末考，说起下半年的安排，自然也说起苏苏姐一口气砸过来的十个剧本。


    顾曼曼边听边点头：“你现在这个节点，慎重一点是对的。你柳七娘出来得太快了，别人会用放大镜看你下一步。”


    “我也有点这个担心。”苏念老实，“而且我不想被固定在同一种角色里。”


    “这事你跟苏苏姐说了吗？”


    “说了。”苏念想起那十个剧本，草草一翻，都很雷同，“但现在整个市场好像都只想给我推这类角色。”


    “正常。”顾曼曼道，“你在哪个类型上打出来的，前期就会有一堆人往那个类型上给你堆资源。你不接也行，但你得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才算“更好的选择”？


    苏念不由得陷入思考。


    聊着聊着，话题又飘向了圈内风向。


    “说起来，你听说那个偷税漏税的男星吧？”顾曼曼放下筷子，声音压低。


    苏念点头：“听说了，期末的时候我室友都在讨论。”


    “那是真的。”顾曼曼罕见地严肃。


    苏念原本抱着吃瓜的轻松心态，但看到她的神情不由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顾曼曼叹了一口气。


    “因为审查已经波及到我们这条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