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都是难得的大晴天，今天也不例外。


    马路边的高楼大厦遮挡住倾斜的阳光，留下一处又一处的阴影。


    他们幸运地没有遇上堵车的时间，搭载着两人的车辆在马路上飞驰，因为刚才耽搁了时间，现在不得已改变行程。


    他们带着必须物品直接前往医院，剩下的行李让司机送到住处。


    一路上车内几乎没人说话，陈坷平侧头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建筑飞速倒退。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平静。


    万彩被拖走时扭曲的面孔深深刻在了他的大脑里。


    原来自己亲身父母对自己只有漠视和利用，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


    如果他们早知道肚子里孩子的情况可能会直接选择流产吧。


    即使早知道他们是两个不负责任的烂人，陈坷平还是幻想了一瞬间，如果小时候自己没有检查出身体的问题会不会过得像才几岁的弟妹那样幸福呢？


    窗外的景象往后倒退的速度不断加快，一直注视着窗外的陈坷平突然产生呕吐的欲望，他的脸皱作一团。


    指甲陷入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坐在他边上的人投来关心的目光。


    他将双唇抿得泛白，这种恶心的感觉让他清醒过来，自己刚刚是在想什么？


    万彩和陈阵现在老实照顾孩子是因为他们老了，不能再像年轻那样肆无忌惮地挥霍钱财和时间。


    还有从自己这里获取源源不断的金钱，最后这两人摇身一变，从邻里间的不肖子女变成人人称赞的美满家庭。


    他现在有些期待，不能从自己这里获取钱财后，他们会过成什么样子？


    陈坷平的眉眼间浮现笑意，但还没持续多久，突然间，车辆的速度骤减，一阵恶心的感觉直击大脑。


    这突然其来的恶心让毫无防备的陈坷平直接“呕”了一声，之前压抑的呕吐的感觉再也抑制不住。


    因为要检查早上他当然是什么也没吃，现在只能干呕不停，他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被挤压了出来。


    “坷平哥！”


    任既白解开安全带上前不停帮他顺气，刚刚他就一直在观察陈坷平的状态，认为他想要自己思考的空间，所以一直没有出声打扰。


    呕吐的感觉上来后就止不住，可他胃里空空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


    车里空间狭窄，他的腹部和前胸还被安全带束缚着，难受到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司机为刚刚的意外连连道歉，是有车闯了红灯才突然停车。


    但此时的两人都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任既白手急眼快解开陈坷平的安全带让他能弯下腰，然后扭头对司机说，“找个地方停车。”


    “不用！咳咳……”陈坷平缓过了一点后大喘着气，他认识这附近的路，下个路口拐过去就到医院了，“直接到医院！”


    任既白拧起眉头，低声对司机说，“开稳一点。”


    他贴近还在大喘着气的陈坷平，给车窗打开一条小缝，让新鲜空气涌入车内。


    果然，开窗后呼吸到冰凉的空气后，陈坷平的呼吸逐渐平缓，任既白又给他系上安全带。


    “还难受吗？”


    冰凉的风吹起陈坷平额前的发丝，新鲜的空气吸入肺部后他觉得好受了不少。


    “还好。”


    他的左手轻轻抚上小腹，这里的小东西总是偶尔给他一个“惊喜”。


    他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小腹，虽然体重略有提高，但他的腹部没有任何弧度。


    这里面真的有一个能称之为生命的东西吗？


    父母与自己决裂，弟妹更是没见过几次，爷爷奶奶已经逝去，他肚子里的小东西可能是唯一与他亲近的亲人了。


    他莫名有些伤感，自己现在23岁了居然连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都没有。


    算了……


    指尖处有热度传来，他回神低头看去，任既白用手包裹住他放在小腹上的那只手，任既白一向体热他的手也十分暖和，温度不停从这处传来。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动作，陈坷平直接愣住了，温暖的触感让他被包裹的手微微颤抖着，别扭地说，“干嘛？”


    “你的手好凉。”任既白觉得自己的心也在碰碰调整，他用微笑掩饰自己，“已经到了，下车吧。”


    商务车已经稳稳停在了地下停车场，经历刚刚的事故后司机开得更加小心认真，后面的路程无比平稳。


    到了下车的时候，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不得不错开。


    看到任既白拿开他的手后，陈坷平偷偷松了口气，他脑内心中乱成一团，微微蜷缩起那只被包裹过的手。


    好像确实暖和了不少？


    两人还是从之前的通道到了原来的楼层，主治医生已经在问诊室等着他们。


    这次他们需要确定最终的手术方案，再做几个术前检查，然后在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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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躺着安心等明天的手术了。


    整层楼都被包下，里面只有陈坷平两人和医护人员，需要用到的仪器已经安置在各个房间内，提前准备好病房和手术室都在这层楼，看也知道任既白花了不少人脉和金钱。


    最终的手术方案与上次讨论过的没有什么改动。


    在杨言重新帮他们确认过后，陈坷平看着递到自己眼前让他签字的单据时却泛起犹豫，笔尖悬在空中迟迟下不了手。


    半个月前的b超检查单那个小小的“感叹号”一样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在任既白开口询问前，他吐出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迅速签完下自己的名字。


    将签好的单据递给主治医生后，后续的检查还是由熟悉的杨言带着他去做。


    所有检查都将在这层楼完成，前面的检查很快做完，最后还需要再做一次b超。


    躺在病床上露出腹部时，陈坷平有些恍惚，上次在这里时还是半个月前，他躺在这里时确认了那个让自己石破天惊的消息，即使是他这种自喻冷静的人也被震惊到恍惚。


    这次……


    他将目光移至在帮他涂抹耦合剂的任既白，这次多了一个人陪他。


    任既白垂着眼，慢慢将黏糊糊的耦合剂涂抹到小腹周围。陈坷平从前对自己体重管理很严格，腹肌的线条流畅，只不过现在虽然肚子没有隆起的弧度，但腹肌的线条确柔和了不少。


    杨言看着他们这副样子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拿了两张纸递给任既白，连忙出声，“哎，差不多可以了。”


    他边擦着手，边看着金属探头在陈坷平腹部的肌肉上来回滑动，任既白不禁咽了咽口水。


    “哎，有图了。”杨言说完后仔细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图像处于显示屏正中间。


    半个月的时间对于成人来说不过尔尔，但对于高速发育的胎儿来说却是能够让他发生大变化的时间。


    他已经不是上次检查单上所打印出的“感叹号”，机器的显示屏上在黑色空洞角落的小小一团。


    两人都不禁屏住呼吸看着显示屏上的画面，9周的胎儿已经初具人形，能从机器上看出他细细的小腿小手。


    陈坷平倒吸口气，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


    自己肚子里真的孕育着一个如果成功出生后，会变成能哭会笑，能跑能跳，可以被称为人的小东西。


    盯着显示屏的画面，他的双手不禁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