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闻人愿那儿回来，温淼一股脑冲上自己的床榻，温凉的被窝此刻也被冰凉的躯体衬托的格外暖和。


    屋子里烧着暖洋洋的地龙，数不清的暖光蜡烛遍布卧房每一处，为了安全考量都离床铺远远的，不过她的小床并不黑暗，温炎在她床沿上镶嵌了两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头顶脚底各一颗。


    就这已是极为寒碜了，根据温炎闲暇之余的描述，在温淼还没出生，动乱还未如此严重之时，温家百年来积攒的夜明珠大大小小能堆满整个库房，绫罗绸缎更是数不胜数，好些库门都关不上。


    可惜……这些东西都随着抄家时的那场大火湮灭了。


    夜明珠千金难求，正常时候皇室一年也受供不了几颗，


    更别提如今乱世加剧，国库吃紧，这已经是温炎不贪民脂民膏的前提下，用尽手段能做到的极限了。


    毕竟他的工资是皇帝给发，但是现在皇帝没钱了。


    温淼缩在被子里，被热腾腾的暖气捂得满足地低声叹喂，心里头绕着圈子想该给褚希郁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无论是为了剧情发展还是她的任务，男主都不能是个文盲，他得跟着她一道去世家学堂读书，接受最好的教育，当然这不是重点，要紧的是他得再她眼皮子底下待着才行。


    温淼不可能为了怕他被发现便同他一道随便找个私塾去读，这不现实，温炎也不会同意，那便只能褚希郁自己过来。


    到时候真一口一个憨憨傻蛋的叫，褚希郁受得了，她可面上臊的慌。


    这里不是现代，很多梗别人都不懂，她说出来在其他人看来纯粹是“奇形怪状”，熟悉她的朋友们或许还会同她开句玩笑：


    君颅内可有疾否？


    再者，温淼取这个名字的目的只是想让褚希郁心里不自在，结果发现人家可自在的很，不自在的另有其人，她怎么可能真给自己找罪受？


    再说了，给自己手上的人起个这么没文化的名字，这让她怎么在同窗们面前叫的出口，首先第一步就崩了，那几句话怎么说来着：


    出师未捷身先死；伤敌零而自损一千；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系统出主意：“不然让他跟着你姓？到时候便说是温家旁支流落在外最近才找回来的弟弟……呃，哥哥也行。”


    温淼沉思片刻，不知有何顾虑，许久才道：“姓温吗？不妥，温氏无论嫡庶旁正，只剩我们兄妹二人，被这许多双眼睛盯着，倘若贸然再多出来一个，陈年旧事再被提起，恐怕会引上面怀疑，到时候查起来，褚希郁的身份只会暴露的更快。”


    “那……干脆让他以伴读小厮的身份入学，取个类似元宝这样的贱名得了，问起来就实话实说路上捡的，反正你这角色上辈子和他关系那么差，只要他不摘面具不出声，没人会将你们联系在一起的。”


    温淼乐了，满意说：“元宝？招财进宝，这名字好，你说得对，咱们就这么。”


    多吉利，比憨憨强多了，一听就机灵有福气。


    紧接着，温淼吩咐下去给褚希郁找个能遮住全脸的面罩，不用太好看，越普通越不打眼越好。


    又吩咐了一些细节小事，她这才安宁的闭上眼，进入梦乡。


    ……


    夜间萧瑟，野风肆虐，冰雪拍打门扉，企图冲散屋子里的暖意。


    原本守在隔壁耳房的值夜丫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大门悄无声息开了一条缝，一抹漆黑的身影无形入内，很快消失，轻到几乎没有留下脚印。


    路过温淼的正屋，黑影顿住，深邃的目光无言多瞥了那格外亮堂的窗户一眼，犹豫片刻，扭转角度改变轨迹，悄然朝着正屋墙壁处贴去。


    褚希郁身着一袭黑衣，蒙面，藏在袖口的刀刃不知何时滑落掌心，被它的主人握住，上面还隐隐有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本以为少女该睡了，毕竟子时已过，没有什么文娱活动的前提下鲜少有人能熬到这个时辰，可这一室的明亮却否定了他的想法。


    这几夜，几乎夜夜如此，灯火通明。


    他是有事需要出府才如此，那她呢？


    懒懒抬头瞟了一眼中天的月色，估量好时辰，他收回目光。


    不知怎么想的，褚希郁今夜特别想知道温淼因何不眠。


    静静站立片刻，屋内毫无动静，晓是如褚希郁一般沉得住气之人，也由不得起了疑。


    内院里暗卫轮换，这个角落此时无人，他特意守了几日抓住了规矩，挑他们错开的时间动身，只是若是这样再守下去，恐怕会被发现。


    垂眸，只是瞬间的思索，他极轻地飞上屋顶，寻了个刁钻的夹缝处，半跪下来，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褚希郁抬手，掀开正对床顶的一块瓦片。


    层层叠叠的床幔遮掩着床上的人，他平静地看着那抹模糊的身影，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再三确认温淼是真的睡着了，他半张脸隐匿于黑暗，看不见神色。


    将瓦片放回原位，褚希郁冷然抬眸。


    这几夜，她都是这样入眠的吗？


    ……她为何就连入眠的习惯也同他不一样？不，是同所有人皆不一样。


    压下眸中深色，少年垂眸瞥她最后一眼，渐渐隐匿于黑暗之中。


    第二日一大早，温淼半梦半醒，她整个人睡眼惺忪，软乎乎缩在被子里，声音也懒洋洋地，下意识唤了今夜梦中之人的名字——


    “褚希郁，别死。”


    这个时候的温淼人都是懵的，叫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名字，等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即噤声。


    悄咪咪地想，他最近都宿在西厢房，院子大，以至于那里离她的正屋不算近，刚刚这个音量说话他绝对听不清——


    嘿嘿，听不清好啊，还好听不清。


    温淼眯着眼，慢慢琢磨事情。


    整座府里的主子一般只有她一个人，温炎事情太多太杂，绝大多数都住在镇抚司，只有暗卫传来不太好的消息时，才能抽空回温府看看。


    前几日被抓包也只能说是温淼时运不正。


    这就像大学里的逃课，某一样课程你三天两头的逃，有很大几率不会被抓住，可若是你全程在线，只偶尔偷那么一次的懒，那绝对会被抓。


    温淼也不知道这个如此不合概率学的诡异定律，是怎么完美的留存下来的，她只知道自己永远是那个会被抓住的倒霉蛋。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要将褚希郁一个贫民外人带到专供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家子弟读书的世家书院去，温炎大概率不会同意，指不定还会骂她是个恋爱脑，打算扶一个陈世美出来。


    所以温淼并不打算立马知会他，她得先来一手先斩后奏。


    只是其中艰难岂止如此，世家书院不是谁都能进的，对比起来一看，温炎的意见甚至都不重要。


    首先，世家书院背后的开办者地位超然，乃是早于八年前过世的三朝元老，褚老丞相一手操办，彼时褚家还不像现在这般内部糜烂，外强中干。


    书院的核心成员个个都是褚老丞相当年精心挑选的真正有本事的心腹，没有多少本姓人，心性大多刚正不阿，传于的后代自然眼光都也不错。


    这就导致世家书院风气很严肃，在院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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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允许带小厮或者丫鬟，他们认为，侍学者，不可贪图靡靡之音。


    也是在后来一个于他们看来叛经离道的小辈接手后，才慢慢演变的通了人情味儿——可以在入学满两年后带一个伴读的书童。


    此举虽然有违祖训，有享受奢靡之嫌，甚至一开始提出此议的那位夫子险些因此被仲裁投出，踢出书院，可温淼却持不同意见。


    因为，也是他首先提出，女子，也可入书院听学。


    这在当今迂腐的世道上是不被允许的，哪怕那些女子也是贵族，这番提议也同样惊骇世俗。


    虽然在当时尚且年幼的温淼看来，也不太理解他为何要坚持书童入院，可光凭后面那条，便足矣让她一直站在夫子那边，后面也是她率先联合好友哥哥，将夫子力保下来。


    温淼已经在书院读了三年了，第一个门槛相当于没有。


    世家书院是三年制的学府，按理来说，她今年便该毕业，奈何温淼天性不爱读书。


    要知道，追求正义感、喜欢凑热闹、潜意识里热衷于为同性争取权利，是和“喜欢学习”这件事完全挂不上勾的。


    她入学后整日伙同几个与她一样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东玩西闹，年年考核都过不了，凭实力留级。


    按照她现在这个学习进度，在没有奇迹发生的前提下，起码还得再留两年。


    所以温淼完全可以在尚且没有下线的前提下，有足够的时间绑定褚希郁读书，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真正难的是第二条。


    这个书童不要求出身，只限制学识，必须至少是个童生才行，便是让褚希郁现在去考，他也达不到这个要求。


    先不说这个阶段的男主文化程度怎么样，就算他是文曲星下凡也于事无补，原因无他，今年的府试时间早就过了。


    更别说府试之前，还有个县试要考。


    温淼是想把他留在明年参加府试，可她怕自己没有那个命活到这个时间段，更何况，世家书院必须得早点去，里面还有几个男主往后的得力干将等着收服呢。


    一堆人重生，温淼很怕他们打那几个人的主意，可不得着急一点，先下手为强。


    原因早在潜意识里思索完成，脑子里制定好今日的行程，舒舒服服伸一个懒腰的功夫，褚希郁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跪在屏风后。


    温淼的一切生活安排都是最优渥的，早在她不知道的某某时刻，温家已经着手安排了人教授褚希郁规矩。


    大部分亲近的奴仆，都要轮班早起守在屋侧的耳室里，看顾主人醒来时的所需。


    昨夜是小圆值夜，今日理当也是她起来伺候，可惜不巧的是，她今晨被紧急调去厨房了，连接班之人的面目也没看见。


    听内务那边说是要换个人伺候温淼，她也就没多想。


    这种职务一般都是由丫鬟来干，她的房间，除了必要的暗卫守在外面，其余异性人不得出入。


    如今褚希郁能出现在这里，完完全全是某个自作聪明的下人自作主张。


    不知是哪来的风声，将温淼打算收褚希郁为男宠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人传人，越传越离谱，短短几天便已经有人信誓旦旦声称，看到了褚希郁曾于夜间出入过正屋，之所以如此偷偷摸摸，只是两人碍于家主温炎，不能正面幽会罢了。


    这消息乍一听有些离谱，可仔细想想居然也还挺有道理。


    正是火热的年纪，俊男美女，相看两欢也不是没有可能。


    带褚希郁回来的那夜虽然温炎及时封锁了消息，没让这件事透露出去，可有时候未知的才是最令人遐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