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作品:《遗袖万年》 郎君!郎君!”管家白福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自庭院中传来,打断了白逸襄在窗前的沉思。
他回过神,只见白福快步走入书房,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福伯?何事?”白逸襄问道。
“温府……温府来人了。”白福憋了一瞬,最后一咬牙道:“说是……说是来退婚的。”
退婚?
他方才还在为如何体面地解除这桩婚约而头疼,转眼间,对方竟主动退婚?天下竟有这等心想事成的好事?
不……
不对。
温明刚正不阿、爱惜羽毛,若非情非得已,绝不会行此背信弃义之举。
白逸襄将书卷合上,起身道:“去前厅看看。”
还未踏入前厅,父亲白敬德那雷霆般的怒喝已从里边清晰地传来:“欺人太甚!我白家,竟要受此等折辱!?”
白逸襄加快了脚步。只见正厅之中,父亲一身蓝色常服,正背手而立,身形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地上,是一只被摔得粉碎的建窑茶盏,碎片与茶水溅了一地。两名温府的仆役跪在厅中,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见到白逸襄进来,白敬德眼中的怒火稍敛。他挥手让那两个仆役滚了出去,这才对儿子沉声道:“他们说……说晴岚的八字与你相冲,恐难谐连理。”
白逸襄闻言,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走到父亲身边,为他拂去袍袖上沾染的一点茶渍。“父亲,这不过是托词罢了,他们还说什么?”
白敬德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愤懑,“温明那个老糊涂,竟然将晴岚,许给了晋王赵辰麾下的校尉,陈武!”
陈武?那个在北境靠着杀良冒功才爬上校尉之位的莽夫?
白逸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似是明白了。晋王赵辰此举,分明是借温家这桩婚事,拉拢在文坛颇有清望的温家,给他白家一个下马威的同时,削弱太子的力量!
若是白家和温家联姻,在外人看来,那必是对太子有利。
“可怜了晴岚那孩子……”白敬德长叹一声。
白逸襄亦是默然,他与温晴岚虽无男女之情,却有同气连枝的兄妹之谊。思及她将托付非人,心中亦感不值。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片刻,白敬德才缓缓道:“此事,为父会修书一封,与你温伯父分说清楚。你……好生歇着吧。”说罢,他背着手,转身离去。
是夜,白逸襄独坐于书房灯下,久久无法平静。他想起幼时那个总跟在他身后,一本正经地用小楷记录他“劣迹”的女孩,想起她清澈而固执的眼神,想起前世他们相敬如宾的种种过往。
不知,她是否愿意嫁给陈武?
白逸襄提笔,本想写信询问,可落笔时,却又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有什么资格去管人家的婚事?毕竟他原本也是要退婚的。
那陈武虽配不上温晴岚,但至少总是让晴岚下半生有个着落。
白逸襄缓缓落笔,只写了“万事珍重,顺遂无虞”八个字。
写罢,他仍觉得心中郁结难平,便站起身,在书架前踱步,目光最终落在了两本书上。
他扬声唤道:“卉迟。”
正在帮白逸襄整理床铺的侍女卉迟忙道:“郎君,我在呢!”
“去,将这封信,连同我书架上那套前朝孤本的《女诫》,以及我平日批注过的那本《武经总要》,一并包好,明日一早,寄到金陵温府去。”
卉迟接过东西,满脸困惑:“郎君,送《女诫》我懂,是夸温小姐有德行。可……可送兵书……这是要让温小姐去带兵打仗吗?”
白逸襄只道:“让她……先以理服人。若理说不通,便可学学兵书战策,如何应对,若应对不得,不需忍耐,我白家定会为她撑腰。”
“这……”卉迟略显迟疑地道:“希望温小姐能理解郎君的意思……”
他也是不知该送点什么好啊……
白逸襄道:“她……应该会理解的吧。
卉迟奇怪的看了看白逸襄,隐隐的叹了口气。”
*
白家被温府退婚的消息传出不过半日,二长老白敬安与四长老白敬玄便联袂而至,行色匆匆,面带虑色。
“族长!”二长老白敬安一脚踏入正厅,声若洪钟,满是按捺不住的怒火,“你看看!这就是逸襄那‘荒唐行径’招来的祸果!如今我们不仅开罪了太子,连温家这门上好的姻亲也丢了!我颍川白氏,已是立于悬崖之畔,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必须立刻为家族寻找新的、更强大的盟友!”
他话音未落,便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已备好的名册,在案几上“啪”地一声展开,“首选,当是帝师府邸,扶风苏氏!苏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其中书令苏休更是圣眷正浓。其嫡女苏锦瑟,年方十八,德才兼备,名满京华。若能得此联姻,我白家便可扭转颓势,立于不败之地!”
“其次,是手握京营兵权的陈留谢氏!谢安石虽为侍中,然其族弟谢常,乃是羽林卫中郎将。如今朝局动荡,乱世将至,与军方结好,方为上策!”
“再者,弘农杨氏,贤妃母族,亦是清流望族……”
“荒唐!”四长老白敬玄一拍扶手,须发皆颤,“我颍川白氏,以‘清誉’立世!岂能与那些只识杀伐的武夫为伍?我看,武夫之女,就不必考虑了。”
两位长老一唱一和,一个主张“投机”,一个主张“正名”,言辞激烈,却都将白逸襄的婚事,当成了挽救家族危局的筹码。
白敬德侧目看着那两个族弟,面色不悦,也不答话。
他心中虽知儿子志不在此,然逸襄年已弱冠,也确实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
待长老们离去,白敬德思虑再三,还是来到了儿子的书房。
白敬德将方才两位长老那番言论,原原本本地向白逸襄复述了一遍,他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愠怒,最后却也道:“儿啊,你两位族叔的话,虽然偏激,但为父觉得有一句话说的在理,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是不是……”
白逸襄为父亲续上热茶,脸上不见半分被当作筹码的烦躁。他知道,长老们的发难,不过是借题发挥,其根源,还是对自己“背弃”东宫、行事“疯癫”的不满与恐慌。
待父亲将祠堂内的争执尽数倾吐完毕,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静而恳切:“父亲,儿明白,二叔与四叔所言,也是为家族未来做打算。只是……”
“只是……如今黄河水患未平,太子储位不稳,我白家正处风口浪尖。儿子此时若只顾个人婚嫁,岂非置家族荣辱于不顾?依儿子之见,此事当以大局为重,待熬过永嘉十五年这道坎,待家族危机暂解,再议不迟。届时,儿子必当听从父亲安排。”
这番话,既全了孝道,又将“家族荣耀”这面大旗高高举起,堵住了所有催婚的理由。
白敬德看着儿子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担当,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他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也罢,此事,便依你所言。”
白逸襄为父亲续上一盏温茶,那双清亮的凤目中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父亲,二叔荐的那几位女郎,您老可有属意之人?”
白敬德闻言,那张素来板正的脸上竟难得地漾开一丝笑意,连眼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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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吾儿竟肯问及此事了?好,好啊。
他放下茶盏,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欣慰,“若论这京中贵女,除去晴岚那孩子,为父最看好的,便是中书监苏休家的那位掌上明珠——苏锦瑟。”
“苏中书的爱女?”白逸襄斑竹扇轻摇,故作好奇,“此女又有何殊异之处,竟能得父亲如此青眼?”
白敬德闻言,仿佛陷入了回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何止是青眼……”他缓缓道来,语调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欣赏,“去岁苏中书于府中举办清谈雅集,为父受邀为坐上宾。京中才俊云集,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然满座风流,皆不及那苏氏女一人。彼时,京中贵女多如春日牡丹,雍容华贵,争奇斗艳。唯独此女,静立一隅,便如空谷幽兰,自有一股疏离尘嚣的清气。其行,如孤鹤立于青松之下;其静,如暖玉置于日光之中。见之,可涤荡俗虑,令人心安。”
白逸襄凤目微挑,心中暗自嘀咕:父亲这番不吝溢美之词,说得如此详尽,当年……莫不是动了续弦的心思?
他虽心里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听父亲继续道:“宴上,苏氏女多是静坐聆听,然每至玄理妙处,其眸中便有流光闪过,显然是心领神会。为父与其对谈数语,发觉其声如珠玉落盘,言谈之间,却从不炫耀才学,反善于引人畅言。唉,天下善言者众,然善听者,寥寥无几啊。”
白逸襄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故作讶然道:“哦?父亲竟还与苏家女郎清谈过?”
“自然。”白敬德抚须颔首,神情愈发郑重,“苏休身居中书之地,掌机要之务,十数年来,勤勉恭谨,忠心可鉴。其家风之严,有口皆碑。能教养出此等品性的女儿,足见其门风清正,非是那等趋炎附势之辈可比。故而为父断言,此女,堪为宗妇之选,配我白家麒麟儿,正当其时。”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儿子:“吾儿以为如何?”
白逸襄闻言,垂眸沉吟,却未接话。
就在白敬德以为他已然动心之时,他却忽然抬起眼,眸中闪着一丝狡黠的光,“父亲,您以为,此女子……配秦王殿下,如何?”
“什么?!”白敬德一怔,险些打翻了茶盏,“你……你是想为秦王做媒?”
“正是。”白逸襄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殿下根基未稳,宗室之中,唯他至今未有正妃。若能得苏家这等清流门第为岳家,于内可得中书省臂助,于外可得士林之心,岂非如虎添翼?”
“话虽如此……”白敬德压低了声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可坊间皆传,秦王他……不好女色,恐有龙阳之癖。况且他性情刚直,未必肯应下这桩婚事。”
“父亲,”白逸襄凑近一步,声音也压得极低,“是与不是,又何妨?殿下既有问鼎之心,便当知晓,帝王家,无私情。为江山计,为社稷安,这正妃之位,非娶不可。否则,‘不好女色’便成了‘不能人道’,一个连子嗣都无法延续的皇子,陛下又岂会放心将天下交予他手?”
白敬德听得心惊,却又觉得字字在理,“那……秦王可曾与你提及此事?”
“殿下一心只在国事,于此等俗务,尚未顾及。然为人臣者,自当为主分忧。”白逸襄的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此事若由殿下亲自出面,反落了下乘。若由我等在暗中促成,方显水到渠成之妙。”
白敬德捋着胡须,已然被儿子说动:“那如何说动秦王?”
白逸襄俯下身,在父亲耳边低语,“父亲只需如此这般……”
他将一番计划娓娓道来,白敬德听后连连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