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白玉船
作品:《塞上谁寄锦书来》 祝晓山从香铺里走出,风将她身上沾染的沉香气吹散了些。
绣言正仔细地跟掌柜交代事项,身后的掌柜恭恭敬敬地回着话。
日头躲在云后,天阴沉下来,几片枯黄的叶子被风裹挟着,贴着祝晓山的脸飞过去。
祝晓山似有所感,向风刮来的左侧看去。
高大的木樨树,黄得泛白的叶子被风一片片剥下又卷走,下了一地的金色雨点。
树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绣言交代完了掌柜,走到她身边。
“少夫人,我们回去吧?”
祝晓山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回到院中,陈烜大步朝她走来。
一身宝蓝色直缀的少年站在祝晓山面前,几乎与她平高。
“烜儿,今天休旬假,怎么没多睡会儿?”
祝晓山接过陈烜递来的鎏金铜手炉,放在手里慢慢捂着。
“平日早起惯了,醒了便起来了。”陈烜耸耸肩。
祝晓山注意到陈烜拔高的身量。
她惊奇地拉开陈烜的双手,站远了些,满目惊喜,“烜儿,先前都未注意,你竟长得这般高了!”
陈烜揉了揉眼睛,心中高兴,但偏要摆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这又没什么,只是长高了些罢了。”
他嘴上不在意,亮晶晶的眼睛却看着祝晓山,希望能再听到她夸自己。
祝晓山哪能不知道陈烜的嘴硬性子,她觉得陈烜像极了一只高傲又骄矜的小猫,嘴上一个劲地夸着他。
“哎呀,我们烜儿真是长大了。如今都与我一般高了。”
“如今才十一岁便长的这么高,往后若是长得比门还高,进不去门了该怎么办才好哟!”祝晓山笑盈盈地说着好听话。
左右的侍从丫鬟们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陈烜听出她的调侃,把头扭到一边,“过了今日,便是十二了。”
“是是,”祝晓山不逗他了,伸手将陈烜的衣领拉紧了些,不让风透进去,“今日是你的生辰,要开开心心的。”
“好,”陈烜抿了抿唇,垂下眼睛。
祝晓山摸了摸陈烜的头,没有说话。
暮色渐沉,月色悄然爬上窗棂,在门前洒下一地清辉。
祝晓山踏着月色,走进陈烜的小院。
侍立在院门处的小厮见她过来,忙躬身行礼。祝晓山微微颔首,摆手示意他退下。
“烜儿,是我。”祝晓山腾出手敲了敲陈烜的房门。
“门是开的,你进来就好。”屋内传来陈烜的声音。
祝晓山推了推门,“吱嘎”一声,门果然被打开。
她走进去,看见了陈烜,他仍穿着白日的衣裳,此刻正伏在桌案前。
天色已黑,屋内却未点灯。
随着祝晓山走进屋的月色,勾勒出陈烜模糊的身形。
“屋里这么暗,怎么不点灯?”祝晓山走近,将案头的莲花座铜烛台点上。
“一时忘了,”陈烜低下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金色的烛火像一群跃动的萤虫,照亮了陈烜泛红的双眼。
祝晓山静静地看了他一会,随即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什么?”陈烜疑惑道,沉甸甸的,接了满手温凉。
在烛光映照下,陈烜看清了手中之物。
那是一块玉,玉质莹洁,茕茕地泛着柔光,雕成了一只船的模样,船体线条流畅,细节精巧。船身之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小字——“平安”。
陈烜手微微一颤,良久才抬起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些笑,眼睛却像在流泪。
“为何...送我这个?”
祝晓山歪头看他,“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不是不喜欢,”陈烜摇头,“只是我如今已经没有了想为她祈求平安之人,这平安船给了我,实在可惜。”
陈烜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白玉小船,“平安”两个小字微微突起,但边缘被磨得很圆滑,并不硌手。
母亲离去后,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他当时选了平安船,母亲如今是否就会安然无恙,是否还会在绍州等着他。
等着他这个不孝的儿子。
等着,盼望又无望地等着。
如山的悔意和思念向他倒来,将他的心压得喘不过气。
“河水载着纸船,纸船载着平安的愿望,流到水神面前,就能求得心中之人平安。”祝晓山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烜疑惑地看着她。
“清陵下元节,其实不止这一个说法,”
祝晓山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玉有灵气,能勾连凡冥两界。白玉塑成的船,可渡忘川,将船上的平安之愿带给逝去的魂灵,助她入轮回往生,来世平安喜乐。”
陈烜听得一愣,“很灵吗?”
他对是否灵验这件事很较真,每次都要问一遍。
“很灵。”祝晓山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好。”陈烜轻轻点头。
他慢慢闭眼,双手合十,将玉船小心拢在掌心,贴于心口。
“薛仁贵将军在上。
亡母柳书意,一生与人为善,不曾有失。
若得轮回转世,盼生安乐祥和之家,椿萱并茂,棠棣联辉;一世衣食丰足,平安顺遂,再不经离散之苦。
今以白玉为舟,阳寿作楫,渡忘川之水,将此微愿献于将军宝座前。
卑意恳切,伏惟垂怜。”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陈烜的发丝被轻轻吹动,却并不寒冷,像是母亲临走前替她的孩子整理好衣冠。
陈烜睁开眼睛。
那只平安船,此刻停泊在他的掌心。
他抬起头,先对上是祝晓山专注关切的目光。
陈烜莫名鼻子一酸,移开话题,“你带来的这是什么?”
他看向祝晓山进来时顺手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竹筐。
“这个啊,”祝晓山捞过竹篮,掀开盖布,里面是一个瓷碗。“我看你晚膳吃得少,便煮了一碗面给你。”
祝晓山把还冒着热气的瓷碗拿出来,笑道:“放温了些,现在吃正可口呢。”
陈烜晚膳时心绪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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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吃多少,此刻真有些饿了,他也不跟祝晓山客气,接过碗便吃。
“你还会煮面啊,”陈烜一边埋头苦吃,一边问道。
“会啊,”祝晓山扬了扬眉,嫣然一笑,“先前在家时,都是我煮饭的。”
她很少跟陈烜提及自己家里的事,陈烜有些意外,但并未多问。
祝晓山盯着陈烜吃面。
盯了一会儿,她又从袖口摸出一嘟噜蒜递给他。
陈烜震惊,“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因为吃面配着蒜很香啊。”祝晓山理所当然道,完全不觉得陈府少夫人随手从袖口掏出把蒜是一件多骇人的事。
陈烜深吸了几口气,才从震惊中缓过来,“你平日吃面都会吃蒜吗?”
“这倒不是。”祝晓山否认了。
陈烜松了口气,什么大葱大蒜的,他就知道陈府的少夫人总不至于...
“有时还会配大葱。”祝晓山终于把话说完了。
陈烜嘴角抽搐,“可我从未见你吃过。”
“那是因为人多我不好意思吃,我私下就会吃啊,不过我也会漱口。”祝晓山神情坦然。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陈烜想了想,尝试理解祝晓山。
好吧,他理解不了。
“你不是大户小姐吗,怎么会喜好吃这些?”陈烜很疑惑。
“谁说的?”祝晓山看起来比他更疑惑,“我小时候还帮爹娘喂过猪。”
陈烜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那陈家为何,为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
祝晓山却知道他想问什么,接过话,“因为老夫人根本不在意陈砚娶了谁,凭陈府的门第,她只需要一个看得过得去的、好拿捏的儿媳。”
陈烜皱起眉,不解道,“可我听闻他先前已有了相好的女子,也是低门小户出身,老夫人何不成全了他?”
“她只是接受不了陈砚为了那女子而忤逆自己,并非是介意那女子的家世。”祝晓山耐心解释。
于是,陈沈氏便用行动告诉陈砚,不是不能娶小户出身的女子,而是不能娶她没看上眼的女子,更不能为了旁人而忤逆她。
即使都是低门小户,她也要陈砚娶一个她相中的低门小户。
作为陈府的当家主母,她自然要把陈府的一切牢牢抓在手中。
包括陈砚,她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陈烜吃着面,若有所思。
祝晓山伸出手指戳着陈烜的额头,“小孩子家家,打听来这么多事做什么?”
陈烜抱着碗往后躲,“我就是好奇嘛。”
他慢慢搅着碗里的面条,又想起了刚才祝晓山说的话。
陈烜忍不住问,“白玉船是清陵哪里的说法,为何我从未听闻?”
当然是因为这个说法是祝晓山自己编的。
但祝晓山巍然不动,微笑道,“你才来清陵城多久,自然不知道。”
“好吧。”陈烜半信半疑,继续吃面条。
“要不要吃蒜?”
“我才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