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要救一个女孩。


    她毅然决然地走了，在一个深夜，他可爱又动人的春昭穿着一袭水绿色的睡袍，光着脚在府邸跑了漫长的一段路，冲向最高的钟楼，然后纵身一跃。


    城主本来可以拦的，他已经跟到了钟楼，明明就差一点点，她坠落的身体与自己的指尖失之交臂。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春昭！春昭——”


    没有龙相信春昭真的是为了救一个女孩而死，那个女孩到她彻底咽气都没有出现，大家都认为，她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什么样的素未谋面的女孩，值得这样好的春昭为救她而死呢？


    大家都以为她出现了幻觉，一定是幻觉，她做了个噩梦，从此疯了。


    后来，大家口中的春昭，变成了一个疯女人。龙渐渐不记得她曾经是女神，曾经救了那么多龙，甚至现在保护弱者的联盟，也都是因她而起。


    人类这样脆弱的生物，只要露出符合他们刻板印象的一面，从此就和这个词强绑定了。


    城主不相信他的春昭就这样离开，伦闻也是。


    无论什么困难，她都能战胜，春昭是伦闻见过的、最美丽最执着的人类。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所认识的春昭绝对不会这样做。


    从接到消息那一刻开始，伦闻就认为，这其中另有隐情。


    城主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一心只想复活春昭，为此不惜把自己的生命度给她，直到自己也同样奄奄一息。


    他爱春昭，没人能比得过，就连伦闻也不得不佩服兑奇城城主的毅力。


    他爱这个人类情深入骨，而伦闻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们的孩子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神明的下落。”伦闻转向面前两个已经听入迷的后辈，对他们挥了挥手：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都可以用神的力量来解释。”


    “如果找到神明，是不是就可以救春昭了？”


    肖卷卷一言难尽地望着面前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他口口声声说着，要找到神明，要救春昭。


    可在他的眼里，春昭早就是他的神明了啊。


    是不是神，真相又是什么，还有什么重要的呢？他爱着，这就足够了。


    春昭不会回来了，他记得她，她就没有真正死亡。


    从此，伦闻的心中，再没有真正的神。


    “我知道了，我们会帮你找到神的。”肖卷卷长叹一口气，果然，再聪明的龙，也会因为一个人犯傻啊。


    肖卷卷并不认为自己拥有这样的魅力，她自在地靠在宫修身上，想着要是将来有一天，自己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了，大概也没有谁会为她而难过。


    “你现在怀疑的对象是？”


    “你。”伦闻直勾勾地盯着肖卷卷，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放出异样的光芒：


    “根据曾经见过神的龙的记载，你和神的外在特质很像。”


    我吗？肖卷卷愣了一下，身旁的宫修立刻抬起手，阻止伦闻接着说下去。


    少年站在她面前，脸色阴沉，看着伦闻的表情也变得充满敌意：


    “卷卷她不是神！”


    如果成为神的代价，就是牺牲自己的生命的话，哪怕肖卷卷被选作神的象征，宫修也会拼尽全力把她拉下来。


    “她只需要快乐幸福地活过这一生就好了。”肖卷卷试着晃了晃宫修的手臂，面前的龙纹丝不动。


    他绝不让步。


    “好啦，别紧张嘛……”女孩努力缓和气氛，“你看啊，也没说我一定是神嘛，再说了，就算我是，我也要当第一个快快乐乐寿终正寝的神。”


    听到肖卷卷的安慰，宫修才算放松下来一点。伦闻又恢复了自己笑眯眯的样子，左右打量着面前这两个加起来还没他年纪大的生物。


    他们的感情，看起来也很不错啊。


    “现在只有一个特质没有验证了。”伦闻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听说，神的哭声很大。”


    “所以，我一开始一直想方设法，让你哭出来。”


    这是哪门子的记载啊？肖卷卷彻底懵了，她第一次看到，判断神的标准不是神的能力，也不是神的样貌，而是神的哭声？


    “这……龙界的标准还挺奇葩的哦……”她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宫修，宫修显然也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太离谱了，编也要编一个靠谱的理由出来啊。”


    “正如你们可见，这么离谱的记载，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伦闻耸了耸肩，“可是古籍上就这样写着，我也没有办法。”


    这是一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问题，很难解释究竟靠不靠谱。


    实际上，只要相信肖卷卷是神明的化身，就算她一个条件都不符合，她依旧可以变成一群龙敬仰的对象。


    “那……我们试试吧……”


    不就是哭吗，肖卷卷尝试挤了挤自己的眼睛，什么都没挤出来。


    嗯……有点困难呢。


    “嘶……好久没有哭过了……”


    肖卷卷挠了挠头，上一次哭泣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麻木代替了痛苦，她努力寻找着想要哭泣的感觉。


    “总之，先采取物理刺激的方法吧。”


    肖卷卷也不是演员，不能随时随地哭出来。


    “那个……修！去厨房拿两颗洋葱来！”


    “遵命！”宫修快步跑到厨房，挑了两颗顶顶大的洋葱：


    “卷卷，这个够不够？”


    “够了够了……也不能熏死我啊……”哭笑不得的肖卷卷靠在宫修肩膀上，熟练地推搡了他两下，接过他手上的洋葱。


    “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


    两分钟之后，肖卷卷抱着宫修的腰，眼睛红红，宫修心疼地拍着她的背，两人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太辣了……嘶……哎呦……”仅仅只是呻吟几声，肖卷卷被熏得晕头转向。


    “好受罪……修……还是帮我拿点水来吧……”


    眼泪流了不少，全是无声的泪水，一点应有的效果也没起到，反而是把两人都累的够呛。


    “伦城主，你先回去吧，我们俩好好折腾折腾。”事到如今，肖卷卷也没别的办法了，要哭出声还真是个困难的事。


    她打算试试各种邪修，看看能不能让哭泣容易一些。


    洋葱不行的话，辣椒呢？


    “辣辣辣！！”


    震天响的呐喊声传遍整个图书馆，肖卷卷被宫修一路扶着，跌跌撞撞走向伦闻的房间：


    “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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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吗……”


    “很抱歉，但必须得是哭到呐喊，被辣的大喊不属于记载的范畴。”伦闻面带笑容的那张脸，现在看起来怎么那么让人讨厌呢？


    “行，我知道了……”肖卷卷无力地软倒在宫修的臂膀里：“修，扶我回去……”


    接下来，什么疼痛疗法，打哈欠催眼泪法，各种各样的邪招都试过了，肖卷卷累的快要睡着，宫修看着她满脸泪水的样子，咽了不知道多少口口水。


    卷卷伤心的样子，看着真让人烦躁。


    想把她一切讨厌都东西都打碎，想让她永远带着笑容。再说了，现在卷卷是为了我才那么努力……


    要是我没有变得那么没用就好了……


    “吱嘎”，伦闻房间的门，在半夜两点，肖卷卷进入睡眠后悄悄被打开。


    靠在躺椅上的龙抬起自己的上眼皮，不紧不慢地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


    橘黄色的灯光下，伦闻的样貌里终于显露出几分疲惫和苍老的状态了。


    宫修警惕地站在门口，没有再向前。


    “我有事要和你说。”他悄悄攥紧自己的拳头，估计着仅凭自己的力量，还能够坚持多久。


    “洗耳恭听。”伦闻敲了敲旁边的桌子，“你确定不坐下讲吗？”


    “不了，我和你保持这个距离刚刚好。”还是很警惕啊。


    “伦城主，我也不弯弯绕绕的了，我不想让肖卷卷成为神，也不希望她参与神的试炼。”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宫修坚定的声音。少年站在黑暗下，成熟的管理者站在橘黄色的灯光中。


    “哦？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要看她自己愿不愿意了。”


    听到这句话的少年身体颤抖了一下，宫修那双看似无害的瞳孔逐渐变红，隐藏在刘海的阴影下。他锐利的眼角微微扬起，眉头却压了下来，是时刻准备攻击的架势。


    “她想要古籍，归根结底是为了救我。”


    “但我不想看到她那么痛苦的样子，想方设法地哭泣，一遍又一遍回忆自己最难过的事情。”


    “就算折腾到睡着，梦里还是不安的样子。”


    “这不是我要的，我只要她开心就好。”


    活下去，这是宫修对肖卷卷唯一的期待。


    其他都无所谓了，两个人在一起，去哪儿生活都可以。


    伦闻沉默着，眼前的少年的攻击倾向，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呢。


    真是熟悉的感觉啊，想要春昭幸福，想要春昭活下去。


    宫修和自己是一样的吧，几十年前的自己站在如今的他面前，向他提出幼稚又勇敢的条件。


    他心中的神明在遇到她时诞生，从此再也承认不了其他的信仰。


    伦闻无言面对着门口的少年，许久，他干笑了一下：


    “你也不过是一介庸夫呢。”


    “呵。”宫修不知道自己发出的是嘲讽的声音，还是无奈的笑。


    “让她再试试吧，无论怎样，你们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们的。”伦闻抬起手，让宫修看到他身后的书籍。


    “我已经在努力复原了，古籍保存的不算太好，尤其是这种对龙来说，不太重要的。”


    “也要尊重一下她自己的想法，不是吗？”


    另一个房间，往旁边摸了个空的肖卷卷，从梦中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