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辛蒂疑惑的眼神，叶海亚将他为她做的筹划缓缓道来：


    “哈里发既是世俗君主，也是真主的代行者，合法性一半来自圣裔血脉，一半来自乌莱玛的背书。”


    “埃烈是两河流域的门户，聚居着逊尼派、什叶派支系、还有其他的小教派，更关键的是，那里的乌莱玛掌握着国教典籍《圣训》注释的话语权，连巴格达的宗教学院都要敬三分。”


    “您要成为第一位女性哈里发，首先要获得乌莱玛的认可。”


    “只要您能让埃烈的民众皈依真主的怀抱，逊尼派自然会以您为尊，埃烈的乌莱玛亦会站在您这边，他们的教令能为您披上‘顺应教法’的外衣，堵住巴格达贵族的嘴。”


    “埃烈会成为您王座下最牢固的基石。”


    叶海亚的话让辛蒂犹如醍醐灌顶，阿拉比亚是政教合一的国家，她想获得世俗的权力自然离不开宗教层面的支持。


    不愧是深受哈里发重视的叶海亚，字字珠玑，辛蒂因为他将自己推向埃烈的不快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更加钦佩起叶海亚了。


    此前辛蒂并不了解乌莱玛，请教了阿布老师之后她才知道乌莱玛是“有知识的人”的意思，他们为信众解读圣训，因此公信力很高，即使贵为哈里发都需要得到乌莱玛的认可。


    对于哈里发颁布的政策，若是乌莱玛认为有违背教义的地方，有权提出批评甚至抵制。


    叶海亚的话一点都不掺假，乌莱玛是辛蒂获得哈里发宝座的路上绕不开的障碍。


    几天后的清晨，载着辛蒂亚公主和她的母亲阿伊莎的驼车缓缓驶离了巴格达，驶向了埃烈——权力开始的地方。


    辛蒂亚公主的车队十分庞大，哈里发拉希德为她配备了一千名侍卫，另外还有若干的奴隶随行。


    原本这个队伍应该更庞大的，可是阿布老师年纪太大了，无法进行长途跋涉，否则也会一起前往埃烈。


    最前面的两头象征着王室的白骆驼拉着辛蒂亚公主和其母阿伊莎所在的木制车厢。


    光是二人的奴隶和随从就占据了十多架驼车，另外还有专门放着食物和烹饪器具的驼车、放着锦被软塌的驼车、配备有医师和药材的驼车等等。


    还有因为要经过沙漠地区，好几辆专门装水的驼车。


    大部分都是为了保障她们在旅途中能有和平时相差不多的生活质量，若非阿伊莎，辛蒂想她应该会削减大部分车架，轻装简行。


    这么多人和行李，行进速度很难快起来，好在辛蒂也不赶时间。


    可是当她听说从巴格达到埃烈，以他们这样的速度足足要走半年的时候，也发出了这也太浪费时间了的感叹。


    前往埃烈的前半程还算顺利，辛蒂见识到了许多不同于巴格达的风土人情，不过更多的还是民生多艰。


    眼下在哈里发拉希德的治理下，政治还算清明。不过对于平民来说，没有战争和苛政，日子照样好过不到哪里去。


    烈日下长不出粮食的贫瘠土地，贵族们索求无度的盘剥，还有疾病的侵扰。这些都是平民们日常生活中细碎的折磨，要不了命，活下去却需要竭尽全力。


    这些景象让辛蒂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要是她成为了哈里发，她能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设想，答案都是她能做的很有限，最起码是做不到让所有人都衣食无忧。


    辛蒂索性不去想这些还很遥远的事，将漫长的旅途时光更多的用于钻研脑海中的《神秘学发展》。


    前往埃烈，辛蒂最担心的就是阿伊莎的身体，虽然她已经制作了许多防护的符咒让阿伊莎贴身存放，还是常常害怕发生什么意外。


    好在那些防震的符咒很有用，阿伊莎说这是她坐过的最平稳的驼车。还有阿伊莎的孕期反应并不剧烈，这也让她们少了很多烦恼。


    最恼人的是沙漠中的风沙，这让她们吃了点苦头，那些沙子几乎无孔不入，伴随着食物被吞进肚子里。


    辛蒂觉得自己少说也吃了有一斤沙子了。


    因为沙子，辛蒂有时候都丧失了对食物的胃口，谁又能毫不介意地吃下一块几乎沾满了黄色细沙的白面包呢？


    还有那些奶油浓汤，沙子就像面包屑一样附着在汤的表面，到最后，辛蒂只能完全放弃这道菜品。


    阿伊莎却一点都不娇气，不完全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在成为哈里发的妾室之前也吃过不少苦头，用她的话来说，“这算什么，只是食物里有些沙子而已，又不是在沙子里找食物。”


    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美好的故事，总之对于这一切，阿伊莎看起来比辛蒂的接受程度高得多。


    沙漠部分的路程比想象中要漫长许多，而且因为路线上取水的绿洲水源干涸，事先计划好的用水出现了不足的情况。


    于是辛蒂发现了一件很离谱的事，早上哈迪贾还在为她盛来清澈干净的水洁面，中午她发现队伍中竟然有个奴隶因为缺水晕倒，引发了小小的骚乱。


    若非这场骚乱，辛蒂都注意不到竟然已经缺水到了这个程度，前一天晚上她甚至还用了许多水来清洗自己的头发。


    她吩咐人救起这个奴隶后，找到哈迪贾问道：“为何不给奴隶们喝水呢？”


    哈迪贾面露难色：“尊敬的辛蒂亚，要是给那些低贱的奴仆足够的饮水，您和尊贵的阿伊莎就没有可以用来洁面、擦身的水了。”


    即使辛蒂认为这些水都可以二次利用，可是奴仆们都认为自己使用主人用过的水，是对主人的一种亵渎。


    所以辛蒂和阿伊莎的生活用水一般都会被直接倒掉。


    “我们以后不需要洁面，也不需要擦身，剩下的水除了饮用，不要再用作别的用途。”


    “确保每个人都不会被渴死，哪怕是最低等的奴隶！”


    辛蒂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命令哈迪贾，她一想到自己在用珍贵的水保持洁净的时候，奴隶们都在忍受饥渴就觉得浑身难受。


    辛蒂知道，在很多贵族心里，奴隶的命还不如他们的一顿饭重要。


    即使辛蒂亚公主为了维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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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的生活质量，不许奴隶们喝水，让所有奴隶都被渴死，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可是她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许多年，现代教育的痕迹并未被冲淡，反而在目睹了许许多多封建制度下的惨剧后，对于文明和秩序的怀念越发深刻。


    这也是她想要获得权力的驱动之一，她想改变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辛蒂亚公主的命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队伍，无数奴隶都朝着那架白骆驼拉着的车厢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奴隶们很清楚目前的境况，很多奴隶都做好了死在沙漠中的准备。


    随时面对死亡的感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而这是第一次，他们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手中，得到了一点生的希望。


    仅仅是辛蒂和阿伊莎的生活用水当然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距离下一个绿洲还有不短的距离。


    在辛蒂的教导下，奴隶们每天以树枝为架，覆盖羊毛毡，夜间毡面凝结露水，滴入下方的陶盆中，这样一晚上能盛满满一盆水。


    勉强支撑到了下一个绿洲，让所有人失望的是，这里的水源也干涸了，河床就像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焦黄色的干裂开来。


    这时候事务官已经向辛蒂建议放弃一部分奴隶了：“接下来的绿洲很有可能也是这样的情况，放弃五百人，即使没有水源补给，我们也能走出沙漠。”


    辛蒂拒绝了事务官的提议，她做不到让那么多人的性命从她的手里逝去。


    她亲自管理队伍的水，仔细筹划了每天的用量，确保每个人都不会脱水而死，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得到格外的优待，整个队伍中只有阿伊莎因为怀孕才能无限制饮水。


    在最困难的时候，阿伊莎和哈迪贾都劝她放弃一些人，否则整个队伍可能都走不出沙漠。


    辛蒂心里有数，队伍中一个人都不会死，她每天都在用魔法偷偷给水车加水。


    不过受限于她的能力，那些水并不多，总体还是要靠节省。反正不到迫不得已，她是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


    在这样的精打细算之下，又用无数方式搜集露水后，在走出沙漠的时候，辛蒂亚公主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丧生。


    这堪称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在这样的长途跋涉中，不管是贵族的队伍还是平民的队伍，总归要死几个人的。


    尤其是他们还遇到了绿洲的湖泊枯竭这种意外状况，死上几十人也不算意外。


    许多人在听说这件事后，都认为这是因为辛蒂亚公主再次得到了真主的庇佑，她的美名再次流传开来。


    只有亲历过这一切的奴隶们才知道，是辛蒂亚公主的仁慈和智慧才造就了这场奇迹，辛蒂亚公主才是庇护了他们的神灵。


    在漫长的路程中，沙漠缺水并不是辛蒂在旅途中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离开沙漠后，队伍在一个小镇停下，被风沙摧残了一个多月的人们亟需清水和温暖的食物进行休整。


    就在这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小镇里，辛蒂遭遇了来自埃烈的第一次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