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的话一出，电话里的江霈突然安静了，这次连呼吸声都没有。


    就在柏溪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的时候，她隐约看到楼下江霈的面前呼出一团白茫茫的哈气。


    江霈抬起头，“柏溪，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柏溪歪头趴在窗台上，虽然她并不能看清江霈的脸，但她觉得现在江霈的那双黑眼睛一定很亮。


    她看了楼下的江霈片刻，想了想，才开口轻笑道：“别误会，顺嘴的事。”


    电话里，江霈也跟着轻轻笑了笑，“那我先上楼穿件外套。外面冷，等我下来了，你再出门。”


    此时的电话仿佛是水面上的一只轻飘飘的纸船，柏溪和江霈一人站在一边，有来有回地撩动出水波，水面泛起轻柔的涟漪，引得纸船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


    柏溪“嗯”了一声，她没有再问江霈为什么要教自己，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江霈总是给柏溪一种很好玩的感觉，她现在会期待江霈每一个出乎意料的行动。


    注视着楼下江霈的身影，见他很快跑进了宿舍楼，柏溪缓缓抬起头望见今晚的月亮，今天好像是农历十六，月亮变得格外圆润，像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嗡嗡——”


    演员江霈：“下楼吧。”


    “迎迎，我出门一趟！”柏溪捞起衣架上的牛仔外套，走到房间玄关喊道。


    “啊？这么晚了，你去哪呀？”李迎迎敷着面膜从卧室里探出头来。


    柏溪正弯腰穿鞋，她眼睛灵巧地转了转，抬头眨了眨眼睛，笑道：“找灵感。”


    宿舍楼的小院像是被一层温软的面纱笼罩，凉丝丝的薄雾缠在身侧。


    院子里只有大门的门柱顶端缀了两盏暖黄色的暗光灯，但今夜的院子并不黯淡，因为月光是银白色的。它毫无保留地洒落在地面上、院子里栽种的那几棵榆树的树梢上，以及正站在榆树下转身望向她的江霈脸侧。


    “所以，我们是去哪？”柏溪低头笑了笑，双手揣兜，慢悠悠地走近他。


    “今天累吗，想出去走走吗？”江霈温和地笑着，注视着柏溪慢慢靠近自己。


    “那，走吧？”柏溪歪头挑眉看向江霈，随意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江老师，带路吧。”


    柏溪本来以为江霈只是带自己漫无目的地在宿舍楼附近转几圈，顺便展开一下江老师的教学。


    但两人大概走了二十分钟，眼前竟出现了几家亮着灯的小超市和还热闹着的烧烤摊。


    柏溪愣了一下，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儿？我记得咱们基地旁边是几家村子呀？”


    “这是离基地最近的一个县城。”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柏溪有些疑惑地盯着他。


    “带你释怀一下啊。”江霈扭头笑着，语气很平常。


    “你的释怀就是吃烧烤？”柏溪停下了脚步，她匪夷所思地望着江霈一本正经的表情。


    “怎么会”，江霈笑了笑，回头走到柏溪身侧，轻轻拉起她的手腕，“放心吧，马上就到了。”


    闻言，柏溪有些不放心地眯起眼睛看着江霈，她跟着江霈一起穿过满是炭火味和肉香味的烧烤摊，“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小县城，你来过这里吗？”


    “来过啊。”


    “来干嘛？”


    “来……”江霈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柏溪，“来打印东西。”


    “打印东西？打印什……”柏溪话没说完，就已经想到了那个可能的答案，她没忍住笑了一声，“江霈，你不会那天晚上为了打CP合作协议，到处找打印店吧？”


    “也没找很久，我就转了几圈。”江霈用另一只手蹭了蹭鼻尖。


    “你不是说是你经纪人送过来的吗？”


    “经纪人？”江霈回头看了柏溪一眼，看到她的表情后，才看上去恍然大悟般，声音高了一些，“哦哦！你说那天的经纪人啊，我经纪人懒得跑过来一趟，给我发的文件。”


    柏溪突然停下脚步，江霈感受到身后的拉力，也立刻停下来，有些心虚地看向柏溪。


    而柏溪则抿起嘴巴看着他平静的脸，她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嘴角太过上扬，但还是憋不住，开始捂着肚子大笑。


    江霈怔住片刻，有些迟疑，但还是下意识地跟着柏溪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了？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柏溪弯着腰抬头看向江霈，她笑得颤抖着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我想象了一下，你经纪人发给你一份文件，你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地到处找地方打印，最后还没签成。哈哈哈哈哈，想想就好笑。”


    江霈没想到柏溪的笑点在这里，见她没有怀疑什么，表情轻松了一些，脸上的无奈更浓了，他抓住柏溪的手臂，防止她摇摇晃晃地摔了，慢悠悠地问道：“所以，你就喜欢看我吃力不讨好？”


    “没有没有”，柏溪还在笑着，她伸手挥了挥，过了一会儿才止住笑意，双手都搭在江霈的手臂上，身体的一些重量也无意识地压在他身上，两人近了一些。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歪头看着江霈，故意拖着声音说：“我怎么舍得让江老师白费力气呢？我最后不是也答应了吗。”


    江霈侧脸凝视着倚在自己身上的柏溪，黑眸目光闪烁了一下，舌尖无意识地轻轻舔过虎牙，他眼睛飘向路旁小超市泛着红光的广告牌，清了清嗓子，“你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吗？”


    “好奇啊，我这不是跟你走着呢吗。”柏溪自然地松开了拉着他手臂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耳边还余留着身后烧烤摊上人们劝酒的吆喝声，柏溪心下一动，“诶，喝酒吗？”


    “什么？”江霈懵懵地转头看向她。


    柏溪已经踩上了小超市门前的水泥楼梯，从他身边走过，“不是找‘释怀’的灵感吗？一般有烦心事，喝个微醺不是也会有点儿释怀的作用吗？”


    她正准备拉开超市的玻璃门，余光瞥到江霈一直站着不动的身影，“你喝吗？”


    说着，她又想了想，笑着说：“放心吧，咱们两个糊咖，小县城里一般没人认识我们。”


    “我不是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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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霈走到柏溪身边，和她一起进了超市。


    超市大概快到了打烊的时间，老板正盖着一个厚厚的花毛毯瘫在椅子上打瞌睡，凌乱的柜台后面放着一个还在大声放电视剧的旧手机。


    大概是为了省电，超市的灯现在只开了一半，昏暗又拥挤的超市里，老板面前散发日黄光的电暖扇慢慢地摇着头，让人一进去，就感觉暖和得要融掉了。


    柏溪看到老板闭着的眼睛，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冲身后的江霈比了个“嘘”的手势，她用气声凑到江霈耳边，“小点儿声，别把老板吵醒了。”


    江霈以为她要和自己说什么悄悄话，认真地听完后，扫了一眼一旁柜台后面的老板，一时有些无语，但还是和柏溪一样用着气声问道：“怎么，你是不准备付钱吗？”


    “啧”，柏溪无声地瞪了江霈一眼，还是解释道：“大晚上的，让老板多睡一会儿呗，结账了再叫他。”


    江霈轻轻地笑了笑，几声极小的气音笑像羽毛一样飘过来，不知道是在笑柏溪的贴心，还是笑他自己默默的配合。


    柏溪感觉他们两人现在像是刚放出来的神经病一样，老板醒过来肯定会被他们现在的滑稽模样吓一跳，但还是忍不住和江霈对头笑着。


    “你喝什么？”柏溪蹑手蹑脚地走到啤酒柜前。


    “原来你是要喝啤的啊。”江霈走到柏溪身后，轻声说道。


    “不然呢，咱俩要是整点儿白的，那不得顺便去刚才的烧烤摊整点儿烤串，这就不是‘释怀’，那就成畅聊人生了。”柏溪低头选着啤酒，头也没回地流利吐槽道。


    江霈在她身后凝视她的背影，笑着听她像个炮仗一样怼自己，自顾自地又笑起来了。


    随着他的轻笑，江霈温热的呼吸碰巧扫过柏溪的耳廓，柏溪摇了摇脑袋，回头看向他，“想喝什么？今天我请你，当学费了怎么样。”


    “行呀。”江霈倒也不客气，伸手拿了几瓶和柏溪怀里一样的啤酒。


    两人本来就是前后的距离，他这样一伸手，像是把柏溪圈在怀里一样，低头时呼吸直接擦过柏溪的脸侧。


    柏溪本想往旁边让一让，可自己怀里正抱着几瓶摇摇欲坠的啤酒，她只好站在原地等江霈挑完。


    可江霈像是故意的一样，明明都是一个牌子，一个包装的啤酒，他愣是一直挑挑拣拣，骨节分明的手在柜子里的那几瓶啤酒前移来移去。


    江霈的气息萦绕在柏溪身侧许久，他今天没有再喷香水，身上只有一些衣服被洗干净又晒过的淡淡香味。


    过了一会儿，柏溪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干什么呢，认生啊？你喝之前还要和它们打打招呼熟悉熟悉吗？”


    江霈听后，又在她的耳边轻笑了一下，这才拿起几瓶啤酒，直起身退后一步。


    他把其中一瓶握在手里，对着柏溪晃了晃，眼底含笑，拖长了尾音说：“你好呀，小啤酒。”


    “神经病。”柏溪嗤笑了一声，嘴角保持着那抹笑意，和江霈擦身走向柜台，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别摇了，等会儿你开这瓶的时候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