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改变
作品:《鹤颂长宁》 江鹤一翻来覆去,许是害怕再度梦魇,许是许长宁的话令他不甘,他始终再难以入眠。
自许长宁离去,地龙似乎也变冷了,房中变得格外的空荡。
他侧身看向床头那已经熄灭的暖炉,和那一盒药膏,方才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腿上的暖意,与后背的痒,令他愈发清醒。
“老一……你睡了吗?”
门外忽然传来林笙的低声呼唤,江鹤一应了他一声,他便推门进来了。
“你果真睡不着呀……”林笙看他一副无睡意的模样,还有些意外。
江鹤一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坐起来问道:“这么晚了,你不睡吗?”
林笙笑得有些苦,他睡是睡了,就不应该爬起来小解……
“我睡不着,便想着来找你闲聊一会。”林笙也不等江鹤一同意,行至床榻边,靠着床沿坐在地上。
江鹤一看他如此随意,便也重新躺下。
微弱的烛火摇曳,林笙絮絮叨叨跟他说了许多事,从他奶奶们的事情,说到他们二人小时候一起被“追杀”,再说到如今在东宫住下的日子。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承想,我们竟可以住在东宫。”林笙感慨道,“你和明烨叔的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也许不久后,便能回燕国了。”
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回应,林笙还以为江鹤一睡着了,转过身一看,却捕捉到了一滴泪滑落的瞬间。
映着烛光,那滴悄无声息的眼泪在江鹤一的鼻梁上留下一道痕迹。
“回国……”
“我回去又能做什么……”
“十几年来,我早已成了一滩烂泥,还妄想着回国,妄想着也许能重新做回那个干干净净的嫡长皇子。”
江鹤一扯出一个苦笑,“阿笙,我是不是一个笑话?是不是……太没用了……”
林笙思索片刻,往床头方向挪了挪,趴在榻边,对江鹤一认真说道:“谁说你没用了?谁说你是一滩烂泥了?你八岁就被扔进狼巢虎穴,能苟活到现在,便已是许多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了。”
“即便是蝼蚁,能偷生便是本事,你为了求生,折了骨头,别人看来是卑贱,是狼狈,但在那些希望你活下去的人眼中,便是勇气与荣光。”
“老一,你在昭国,便如同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甚至比他们走得更艰难、斗得更勇猛。实不相瞒,我佩服你,我比你更会逃,但我没有你抗打,我要是你,早死一百回了。”
“眼下你的命数有了改变,新的一场战争便开始了,你要做的,是认清局势,认清敌友,改变你的战略,而不仅仅是求生了。你可以做比求生更高一阶的事情,你可以借着殿下之势,获得更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一通长篇大论说下来,林笙唇焦口燥,可他确实看到,江鹤一听了他的话,眼中的泪已经干了。
映在他眼中的火光,愈发耀眼。
看来是把这小子哄好了,林笙松了一口气。
“你……”江鹤一犹豫片刻,开口问道,“鬼上身了?”
林笙:“?”
江鹤一:“你竟能说出如此有水准的话来?”
林笙劈头盖脸给他拍了一掌:“我的金玉良言是随便说的吗?都要收钱的!何况夜半三更的,陪聊是另外的价钱,我都记下了!”
江鹤一摸着挨打的地方,无辜道:“……不是你来找我陪聊的吗?”
林笙白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于是翻找出那盒燕国的点心,拿了两块,塞了一块进嘴里,给江鹤一递去另一块。
可反常的是,江鹤一望着那块糕点片刻,竟摇了摇头。
“我不吃了。”
这是林笙头一次见他心情不好时,会拒绝燕国的点心。
稀奇程度便如同他林笙帮别人做了事,却不记账一般。
林笙索性将另一块也塞进嘴里,再度靠着榻边坐下,双手交叠垫在脑后。
“阿笙,多谢。”江鹤一轻声道。
林笙嘿嘿笑了一声,没有应他这声谢,又跟他东一棒西一棒地聊了许多事。
“话说,我在东宫这几日,听到了一些传闻,殿下似乎在修炼一种神秘的术法,所以才与从前的言行举止大为不同了。”
“怎么说?”江鹤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林笙说起此事,又兴奋起来:“殿下每日入夜,便会去书房的密室待上一个时辰,再出来时,定会换了一身衣裳,双眼总是微红,你说殿下这是在修炼何种术法?”
可是他等了许久,身后都没有再传来回应。
林笙回头望去,发现江鹤一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为江鹤一掖了掖褥子,踮着脚悄声离开。
*
林笙一路小跑,溜去了许长宁的寝殿。
夜深人静,可她仍在批阅奏折,连林笙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疼。
“殿下风寒未愈,还是早些歇息吧。”他劝道。
“他可睡着了?”许长宁放下笔,望向林笙。
林笙点点头,好奇问道:“殿下怎知老一会睡不着?”
许长宁低笑一声:“我猜的。”
林笙看许长宁这般反应,愈发觉得他听到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殿下莫非真的在修炼什么神秘的术法,一双慧眼早已将老一看透了?
“赏你的银子,孤明日会派人送去寿昌院,你也回去歇息吧。”许长宁重新拿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谢殿下!”林笙眉开眼笑地磕了个头。
没想到,许长宁发现了他的身份,竟然只是要他去陪江鹤一说说话,哄他入睡。
他还以为自己的脑袋要分家了。
林笙摸着脖子沾沾自喜,起身看向许长宁时,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
“殿下,其实您留奴才在东宫,只是为了陪伴老一吧?”
还有那一番长篇大论,都是许长宁教他的。
她让他对江鹤一说这些话,分明是为了安慰,可为何她不亲口告诉江鹤一呢?
“殿下,您是不是还蛮喜欢老一的?”林笙咧嘴笑笑。
许长宁一边在折子上写字,一边摇摇头。
“不是哦。”
她抬眼望向林笙,笑得有些阴森,“你们都是孤的良药,待你们在东宫多养些时日,充分吸收了东宫的精气,孤便将你们扒皮抽筋,去肉留骨,扔进炉子里炼成丹药,服用后便可长生不老,配上孤修炼多时的术法,总有一日可得道成仙。”
林笙懵了,被吓得好像有些死了。
他张着嘴,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至许长宁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才感觉活了过来。
“殿下……您别吓唬奴才……”林笙都快要哭了。
许长宁摆摆手:“回去吧,不然孤便用术法将你——”
“奴才告退!”林笙不等许长宁说完,一溜烟便跑了。
卫迟风等二人谈完话,才从门外走进来:“殿下不打算责罚他吗?”
许长宁轻笑道:“罢了,江鹤一身边难得有人真心相待,且他这个人蛮有趣的,也十分机灵,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
卫迟风不再多问,行至许长宁身边,为她递去一本未批的折子:“殿下明日上朝,可是准备宣布册封大典一事的安排?”
许长宁接过折子,却没有心情再打开:“此事越快越好,唯有掌控南衙十二卫的调动权,我才能彻查当年守卫和宁宴的洛宸府兵与南衙禁军。”
她将折子放至一边,拧眉道,“再者,册封一事若成,婚讯大召天下,朝中上下无论是谁,都再无机会阻止我与江鹤一成婚。届时严相一派将会为我所用,我与谢家,才真正算作势均力敌。”
“可眼下严相未必会支持殿下,若他仍有扶植宗室子弟的念头,甚至可能会与谢家联手。”卫迟风有些犹豫,停顿片刻,还是说出了口,“明日……恐怕不会顺利。”
许长宁何尝不知?
她想好了册封大典的所有计划,戏台搭好了,与她一同登台唱戏的江鹤一也在她的掌控之下了,可唯有如何让这册封大典如她所愿,在雍京城中举行,她毫无头绪。
没有人会支持她的决策,放眼望去,她在这朝中,仍是孤身一人。
飞雪随风轻敲窗棂,许长宁站起身,光着脚踩在地上,缓步行至窗边,推开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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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接了几片坠落的雪花,掌心的冰冷教她越发清醒。
“我身为女子,即便辅佐父皇多年,那些臣子也从未真正信服于我,而是服从我身后的父皇。如今没有父皇支持,我在这朝中,必是处处不顺,更何况此事触及兵权,他们更不会让步。”
许长宁猛地攥紧了手,“可我若不主动走这一步棋,不主动去争抢,便会被永远困在这一方东宫,渐渐沦为那些男人弄权的傀儡。”
这一世,哪怕争个头破血流,万劫不复,她也绝不要再像上一世那般畏畏缩缩,直至失去一切。
卫迟风忽然想到一法子:“若殿下说此事乃陛下允准过的呢?”
许长宁思索片刻,还是摇头:“若是父皇中毒前允准,他们必要看到诏书,若我说是近些日子父皇清醒时允准的,有一人必会戳穿。”
李令舒如今时时刻刻都守在昏迷的许昭临身边,许长宁知晓她不会帮着自己去夺谢家手中的权。
她的母后恨她。
且母后的骨头,早被谢家抽掉了。
望着许长宁独自站在窗边,身影与窗外夜色一样孤寂,卫迟风不禁攥紧了别再腰间的长剑剑头。
“殿下。”他走到许长宁身边,单膝跪下,微扬起头,看着许长宁的眼神极为诚挚,“无论如何,我与竹铃都会站在您这边,一直陪着您。迟风愚笨,不能为殿下出谋划策,但只要您下令,我会拼了这条命,为殿下在朝中杀出一条路来。”
许长宁凝重的面容,为他这一番话而缓和许多。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温柔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迟风,我说了许多遍,我不想你为我拼命。再说了,若你出了事,小铃铛定要哭个天昏地暗,你可舍得让她掉眼泪?”
卫迟风一怔,脸上忽地一热,快速地眨了眨眼,眼神闪躲片刻,仍是坚定:“殿下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许长宁对他的反应甚是满意,看来他不算是块木头,不然她可要替她的小铃铛不值。
“我好着呢,朝中还无人敢伤我。”
她虚扶了扶卫迟风,示意他起来,“我要为你安排更重要的任务。”
卫迟风抱拳:“殿下请吩咐。”
许长宁微笑道:“收个徒弟吧,卫将军。”
*
林笙溜回住处时,因为心有余悸,关门声重了一些。
他倒了一杯水,一口气灌下去,才缓了过来。
“殿下定是在吓唬人呢……”
“不可能不可能……”
林笙一边嘀咕着,一边猛摇头,放下杯子要回卧房继续睡觉。
“你去见她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林笙吓得发出一声惊呼。
他转过身,看到穿着寝衣的江鹤一站在他后面,眼神幽幽。
林笙捂着胸口喘气:“老一!你要吓死我啊!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睡得浅。”江鹤一无意多解释,再一次重复了他的问题,“已经夜深了,你为何……会去见她?”
林笙一时哑然,咿咿呀呀说不出话。
许长宁说过要他保密的……
他的手不禁摸上了脖子,若他说出来了,脑袋会不会分家……
“她可是威胁你什么了?”江鹤一神色有些紧张。
“没有!”林笙脱口而出,“殿下很好!”
“那为何……”江鹤一不解。
“殿下……看我会算数,让我帮她些小忙。”林笙笑着敷衍道,随即假装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回去睡啦,你也快去歇息吧。”
言罢林笙转身便要溜。
江鹤一看着林笙方才一脸纠结,便觉他在说谎。
林笙明明早就睡了,为何会半夜爬起来去见许长宁?
还是在找他说了话之后去的……
江鹤一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眼看向林笙溜走的背影。
“莫非是她让你来同我说的那番话?”
林笙身形一僵,愈发验证了江鹤一的猜想。
江鹤一攥紧了衣袖,不顾越来越乱的心,继续追问,“是她让你来陪我的吗?”
“是她,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