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剑死魔(六)
作品:《我在修真界跑图找人》 归笙看着师母与师父借完碎虚宝镜,从莲华殿走出,离开西漠,来到北原。
他们在魔元山间救下坠崖的烛烬,将烛烬托付给她回溯扮演的白雀后,便直奔魔元山顶。
然而,当二人赶到山顶时,隙中人已不知所踪。
苍白的雪被鲜血染红,一地零落的断肢残骸,空气中尚未消尽的髓华震波,皆无声昭告着方才此处发生了一场怎样惨烈的厮杀。
他们来迟了。
栖迟怔了片刻,尚未对眼前的惨象作出反应,腕间的观祟铃倏尔剧震。
下一瞬,形如平地拔起一重山岳,一道黑影恢然降临,以摧枯拉朽之势,袭向栖迟与云雪意。
山峦震荡,乱雪肆溅,二人飞身闪避,错开黑影暴烈的髓华,堪堪躲过这足以致死的一击。
拉开相当一段距离后,归笙借助云雪意的双眼,看清了那突兀出现的黑影的状貌。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在莲华境中见过了一只境外祟物,应当对它们的外观有了一定的预期,不至于太过失态。
然而她想错了。
在这类祟物的外观面前,恐怕无论看过多少次,本能的震撼都会让她不自觉屏住呼吸。
雪地上出现的祟物,虽有属于人的躯干四肢,五脏六腑却犹如赘生在了皮肤之外,浑身上下垂缀满畸肿软烂的肉瘤。
肉瘤表层的皮肉极其单薄,清晰可见其下盘绕的筋脉纹路,在交汇处结成密密麻麻的疙瘩,有不明的水液在脉管中一起一伏,青紫鼓胀,似乎随时会爆裂涌出。
似人非人,似魔非魔,似怪非怪。
唯一明确的,就是其深不可测的修为。
那祟物见一击不成,重重喷出一口浊气,再度嘶吼着袭来。
栖迟与云雪意对视一眼,提剑迎上。
奇怪的是,分明面对着两个人的围攻,祟物那双爬满血丝的眼睛,却仿佛只看得到栖迟一人。
任凭云雪意的剑锋在它身上斩出数百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它也是不管不顾,调集所有攻势,一门心思针对栖迟,仿佛恨不能将她生啖活剥,拆吃入腹。
如果那张被肉瘤侵占的面孔上有五官的话,那一定会是个恨毒了栖迟的表情。
两方几度交手,师母与师父虽不落于下风,但归笙注意到了异样。
与之前在莲华境中的速战速决不同,在此战中,师母竟然一直在被这祟物的攻击压制。
诡异的是,这压制并非源于那祟物的实力在师母之上,而像是它早已把栖迟的剑招、身法、节奏等一切交战中的手段,都尽数摸透了。
最直观的一点表现,便是它能够根据栖迟的上一道剑招,判断出她的下一剑将劈往何处,从而提前做出闪避。
栖迟屡次出招落空,体力消耗巨大,身形渐显滞重。
这是远比修为压制可怕的事情。
蚍蜉撼树尚可自知无能为力,能够及时抽身逃离,然而若连逃离的路径都被对手了如指掌,提前埋伏下天罗地网,那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可境外祟物显然并无意识,与凭借本能攻击的野兽无异,不可能有如此高超的应变能力。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有人预先将它们驯化成了这样。
栖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隐隐发白,似有锥心的痛楚在她的身体里泛滥成灾。
她的出手变得心不在焉,一次晃神间,祟物冷不丁出现在她的身后,利爪即将触及她的后背时,被掠身挡来的云雪意一剑挑开。
目睹云雪意肩头新添伤痕,栖迟这才眉目一凛,重新打起精神。
她动了怒,出手不再有所保留,招招狠戾。
一炷香后,祟物伤重倒地,又随北原的狂风湮灭成灰。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栖迟因方才出手失了轻重,一时力竭,双膝一软,撑剑跪地。
云雪意见状,也不顾自身伤势,快步向她奔去。
就在这时,苍穹之顶,浓墨翻涌的云海间,乍然浮现一道裂隙。
一片银白的清辉,自裂隙中倾落。
温柔流淌的银河一般,横亘进二人间仅剩的寥寥数步距离。
并急遽地,向栖迟的方向涌去。
云雪意身形一凝。
一股蚀骨的恐惧,猝然袭上他的心头。
这份恐惧隔过经年,隔过生死,残留在他的贮忆墟中,让此刻的归笙浑身发冷,感同身受。
没有任何犹豫地,云雪意祭出满身修为,飞身掠出。
幸得上天眷顾,他如愿赶在那片清辉之前,落在了栖迟的身侧。
随后,一把将她推离。
下一瞬,那片明净如月光的清辉,一柄不见血的利刃般,轻柔刺穿了云雪意的身体。
天地倏然一静。
“雪意!”
云雪意强行咽下喉间上涌的鲜血,想对栖迟做出没事的手势。
然而生命就如指间飞逝的流沙,一刻不停又残忍无情地从身体中抽离。
被贯穿的并非是足以致死的部位,却似有光阴的轮盘自贯穿之处嵌入血肉,齿轮流转的刹那,碾碎血脉筋骨,将死亡的诅咒送入五脏六腑,令这具躯壳的每一寸老化、衰竭、萎缩,转瞬便透支了生死荣枯。
云雪意身形晃了晃,跪倒在地,又很快彻底倒下。
没入雪地的身体,迅速褪去干枯的皮肉,化为一垒森森的白骨。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你为何要帮她挡呢?”
寂静的风雪中,漾开一句怅然的感慨。
随即,那片清辉之中,徐徐浮出一道人影。
这人影朦胧,飘忽不定,让人想起溶溶的冷月,渺远的天星,看不真切,万般成谜。
唯有那道空灵的嗓音,近乎慈悲地再度响起。
“如果是让她受这一击,不至于会死的啊。”
那人影感慨着,从清辉中踏出,虽依旧没有显出面容,但那迷雾后的目光,不偏不倚,牢牢定格在了栖迟的身上。
“她一介逍遥百年的盗贼,也到了该赎罪的时候了。”
语气淡漠,情绪不露分毫,更听不出仇恨。
却仿佛有某种晦重刻毒的情绪,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沉淀积攒了数百年,终于在此一刻无声爆发,令人听来浑身颤抖,不寒而栗。
那人在栖迟面前站定,对准她的头颅,缓缓抬手。
栖迟双目血红,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却没有暴起,而是闭上了眼睛。
以引颈受戮的赎罪姿态。
却在这时,一道阴冷深邃的剑意从二人身后腾起,截断了那人影掌下积聚的髓华。
又不作停顿,那剑意化作缭绕的黑色云雾,将栖迟整个人裹挟其中,带着她疾速远离。
没能逃出多远,半空中陡然荡开一圈汹涌的漩涡,将栖迟与剑意吞入其中,杳无踪影。
那是……一道尚未愈合的噬空术裂隙。
想来是方才隙中人与玄婴族的交手时留下的。
局势骤变,那人影也见不着恼,飘然上前,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按住了裂隙的边缘,阻慢了裂隙的愈合,放出髓华向里刺探。
“这个方向是……南溟?”
那人喃喃着,还待进一步确认。
结果又是一重剑意斩来,将他的手震离裂隙。
眼见裂隙已完全闭合,那人揉了揉手,慢悠悠转过身来。
看清剑意的来处,他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居然还活着……”
又望见远处山头的魔鼎,顿时了然:“啊,原来如此。”
地上那具被掏空寿数的尸体,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但有源源不断的灵髓自那山头的魔鼎漫出,沿着山脊蔓延至此,在那躯壳的上方凝聚出一道漆黑的魔影。
原来他在死后,元魂不愿散去,竟立刻与魔鼎达成协议,以臣服为代价,化为执剑的妖魔,更上一步境界。
剑死魔出世。
因为深重的、不得安息的、想要献祭魂灵来保护的执念。
“……”
栖迟既已不在此处,那人也无心与剑死魔交锋,身形渐渐淡去。
彻底离去之前,归笙听到他一声清浅的叹息。
温和,悲悯,却无情。
“被卷入恩怨的无辜之人……”
“早日安息吧。”
……
识忆珠呈现的景象终止。
归笙的元魂从云雪意的贮忆墟中抽离,归入自己的肉身。
面上一片湿凉,是不断涌出的热泪,灼化了落在面上的风雪。
她望着雪地中因伤重而陷入昏迷的剑死魔,踉跄地膝行过去,想要抱起师父,手臂却徒劳地从那一团灵髓纠成的黑色雾气中穿过。
归笙怔怔地,放下手臂,瘫坐在剑死魔的身旁。
贮忆墟中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回不断,她蜷起身子,将脸庞埋进膝盖间,泪流满面。
忽然,怀中挤进一个暖烘烘的事物。
归笙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坐直了身体,低头一看。
正对上一双金灿灿、水汪汪的兽眼。
是烛烬。
他化回了原形,却比原形更小,化成了一只猫儿大小的玄婴兽,拱进了她的怀里,主动昂起脖颈,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下巴。
他显然从没做过这种类似讨好的举动,动作很有些笨拙僵硬,还时不时从她肚子上滑下来,又连忙扒拉着爪子,爬回原处继续蹭她。
归笙知道,烛烬这是在安慰她。
他虽然没有看到贮忆墟中的场景,但他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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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的眼泪。
归笙慢慢俯下身,收紧胳膊,抱紧怀里的玄婴兽。
她的喉咙一片干涩,说不出只言片语,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无声的感谢。
好在烛烬没有介意,他在她的臂弯里微微侧首,耐心舐去她颊边的泪水。
半炷香后,归笙觉得好一点了。
她刚抬起脑袋,余光里的剑死魔便出现了异样。
它化作一丝一缕的黑气,被远方的魔鼎召回。
归笙心头一紧,就听怀里的烛烬道:“它受了伤,魔鼎是把它召回去休养,重新凝聚完整。”
对了,师父现在的这种形态,让他留在魔鼎之中,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归笙慢慢放下心来,抱着烛烬站起身。
站到一半,她忽而拧起眉头。
“雪地……怎么变成紫色的了?”
话音未落,上方便炸开一片足令地崩山裂的爆响。
归笙被炸得头晕目眩,只觉耳膜都淌出了血,茫然抬头。
就见原本雾蒙蒙的北原天穹,不知何时已被万顷紫云压境,云鳞状若龟甲裂纹,纵横千里,间杂雷霆万钧,紫电出没,如有上古洪荒的龙蛇始祖游弋其间,潜身摆尾,掀起巨浪狂涛。
烛烬道:“是天劫。”
他二人成功通过九千陨阶,遴选魔尊的天劫如期而至了。
归笙头皮发麻:“我对当魔尊不感兴趣,我可以现在离开吗?”
话刚说完,一道雷电便在她正前方劈临。
远处的山体表面顿时烙下一道焦黑的伤疤,又裂开一道千丈深渊,像是天劫对她的问题作出的正面回应。
归笙充满绝望:“……看来是不能了,这天劫怎么还带强买强卖的!”
烛烬宽慰她道:“还是能的,只要赶在被它劈中前逃出北原,它就不会追出去。”
归笙又燃起希望:“那太好……”
“轰——!”
归笙飞起来了。
原因无他,只因她刚刚脚底下踩的那片山地,被天劫劈飞了。
天劫当头,人与雪砾的差异已然微不足道,皆是乾坤之间身不由己的小小渣滓。
归笙在空中飘摇翻滚着,一边狼狈躲避天劫的雷电,一边被迫目睹一重又一重的山峰被劈得错位倾塌,宛如一个个巨人被削掉了头盖骨。
归笙震撼之余,感到自己的前途命运不容乐观。
魔元山尚且如此,天劫这一劈要是劈在她身上,恐怕连一点渣子都找不着了吧……
但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北原。
虽然魔元山有阻截直接一步登顶的天然阵法,但根据方才在师父的贮忆墟中所见,他们是可以通过噬空术离开北原的。
归笙定了定神,召出二爻,试图在漫天乱飞的山石雪砾中找到失散的烛烬。
结果二爻刚出来,归笙的后领就被人提住,整个人也被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归笙一抬头,就对上烛烬俯下的眼眸,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看上去好好的没受伤……
等等。
归笙愕然望着他身后羽翼上的焦黑伤痕,颤声道:“你被劈中了?”
烛烬:“嗯,没事。”
归笙不敢相信,烛烬的实力在她之上,她都没被劈中,他怎么会……
心乱如麻间,归笙恍然想起,方才天劫劈中他二人足下雪地前,烛烬先将她推了出去。
……就是那一下导致的么?
归笙喉咙发紧:“你……”
烛烬缓声说:“你先走吧,我留下对付天劫。”
归笙眼睛瞬间红了,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撒手:“不行不行,你一个人……”
烛烬却斩钉截铁地道:“我可以。”
他将她额角的碎发拨到耳后,没再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去哪里?”
归笙张了张口,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有一股奇异的、沉甸甸的情绪,一团柔软又温热的气流般,在胸腔间漫散充盈,令所有多余的言语都变得无力。
归笙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切感。
分明是兽类的竖瞳,最初不声不响觑看人时,会令她有种被野兽窥伺的毛骨悚然。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当她对上这双眼睛,就会感到一阵由衷的安心。
此时此刻亦然。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她就相信他吧。
归笙一把抹掉眼泪,果断地道:“南溟!拜托你了。”
如同早就等待她的吩咐,锁链与尾羽应声划开虚空。
烛烬揽住归笙的腰身,将她轻轻送入裂隙。
相握的手指分离前,他俯下头颈,在她的指尖轻柔一吻。
“一路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