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饿殍尸(二)
作品:《我在修真界跑图找人》 肩头的巨力猛地将归笙向后带倒。
她本以为会“砰”的一声磕上地板,实际却陷入一方厚实绵密的柔软。
宛如躺在了一条毛毯上,有升腾的热度贴着她的脊背蔓延,渗入皮表,流入骨髓,烫得归笙轻轻打了个颤。
她自然认出垫在身下的是何物——玄婴兽的尾巴。
倘若忽略此刻岌岌可危的处境,这触感几乎可以评价一句“舒坦”。
可惜忽略不了。
归笙瞄了眼死死按在自己肩头的兽爪,又绝望地沿着兽爪上挪视线。
一双凝定的兽瞳,似两盏浅金的晦月,寂静无声地悬在她的正上方。
归笙无语凝噎:他这是被饿得直接化出方便进食的原形了啊……
不过也怪不了烛烬,腹中的饥饿感委实非常人所能忍。
比如这会儿她看到他瞳中自己的倒影,她自己都觉得分外的香,好想来上一口……
打住!
她自己给自己来上一口无所谓,但头顶上这只牙尖齿利的魔兽给她来上一口,她恐怕就要当场缺胳膊断腿了!
归笙悄悄收腰,背部下滑,试图从兽爪底下刺溜出去。
结果又被一爪子按住。
不仅如此,似被她逃跑的意图激怒,垫在她身下的兽尾倏地绕上来,一圈一圈地缠紧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向上一托。
瞬间,归笙脑袋与兽口只余下一寸的距离,属于魔兽的炽热又危险的热息顷刻卷裹全身。
归笙热汗冷汗齐流,热汗是热得,冷汗是吓得。
她大气不敢喘,再次小心翼翼地抬眸。
月光霜白,那对密长的兽睫如遮月的云雾,在她的咫尺之距翕张开阖,似在做最后的定夺——定夺该从何处下口。
须臾,玄婴兽俯下颈项,满身的玄羽亦随之倾覆下来,将归笙从头到脚整个淹没。
归笙:吾命休矣!
她先前顾忌着饥饿感会强化自己对烛烬的攻击性,一旦动起手来必然失了轻重,遂迟迟不用三爻,怀揣一丝希望盼着这家伙能自己清醒过来。
但眼下显然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得先保住她自己的小命!
然而,三爻核桃片飞出的同时,归笙身周那股被死死压住的窒息感突然消失了。
一段微凉垂坠的事物,轻轻拂过她的耳际。
归笙一颤又一愣,紧急撤回一个三爻。
虽然此刻她仍是被压着,但压在她上方的魔兽化回了人形。
烛烬的手肘撑在归笙的肩侧,修长的手臂上筋络暴起,整副腰背紧紧绷着,似一柄蓄势待发的长弓,小幅而剧烈地发着抖。
他似竭力试图起身,却又死活拗不过想覆身下来开动的冲动,因而只能如此不上不下地僵持着。
许是心知再看身下的食物一眼,那股进食的欲望便会彻底掀翻理智,烛烬始终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殷红的唇角时不时无意识地张开,又遽然抿起,用力到唇肉泛白。
唇瓣间,兽类锋利的獠牙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刺入唇畔那段细白脖颈,将其中汩汩的血流吮吸殆尽。
归笙在他的身下,僵硬成了一根木头,也是万分不好受,很想把身上这么大一块肉捞下来,抱在怀里啃个够。
渐渐地,身上之人的喘息越来越重,身体也伏得更低,二人的胸膛无法避免地撞到一起,将已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撞得凌乱至极。
忽然,归笙颈间一热。
似被一尾湿热的鱼儿浅浅舐吻。
不待归笙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就有股淅沥的热流喷溅上脖颈。
归笙当场魂飞魄散。
不是吧?这家伙还是啃下去了吗?!
归笙无声尖叫着又去掏核桃,又陡然察觉不对——
不对呀,被咬了,她的脖子怎么一点都不疼呢?
归笙又惊恐又困惑,且困惑最终战胜了惊恐,战战兢兢地偏过头。
只见大片大片的鲜红,自烛烬的唇缝间淌出。
……原来他在失控下口的瞬间,将獠牙刺入了自己的唇肉。
饥饿与痛楚激烈地交织,搅得烛烬更加神智不清,抿成一线的唇瓣难耐地蹭着猎物的脖颈。
像面对一盘现成的美味佳肴,却偏偏不能下口,忍到濒临崩溃,只得以这种方式缓解渴望。
他肆无忌惮地将唇上的鲜血涂在归笙的脖颈,嗅着空气中越来越密的血香,原本因命悬一线而相对清醒的归笙,这会儿也不大行了。
好饿。
好饿啊……
真的好饿!!!
胃里的空虚攒成了一团汹涌的火,一路沿着归笙的食管燎到牙根,磨得她牙齿发酸发胀,亟待寻找可以入口的食物咀嚼发泄。
就在这时,烛烬意识微醒,艰难起身。
有一线殷红晃过归笙的眼睛。
咽了口唾沫,她鬼使神差地一探头,小口叼住了那只红缨耳珰。
烛烬头一偏,被她扯得向下一沉,手臂立刻用力,堪堪稳住身形。
突然的变故令他短暂清明,隐忍地警告道:“你……别动。”
归笙置若罔闻,并咬着嘴里看着锅里的,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手臂吸引——青红的血管与白皙的皮肉,似不知是青涩还是熟透的果子,诱人下口,一探究竟。
但她到底没有完全失智,奋力挣开视线,咬牙切齿地道:“我就咬点无关紧要的,骗骗我这张馋嘴,捱过去要紧……好像还真挺有用的?”
她试探地嚼了嚼口中的耳珰。
果然,腹中饿火又减一重。
归笙兴奋地道:“这个法子有效!你也试试!”
烛烬一声不吭,像是一时无法相信这么荒唐的法子能有用。
归笙松开那只耳珰,又一口咬住他的发尾,两眼晶亮,确认道:“真的有用!”
见她神容间的痛苦确实淡去许多,烛烬眸光微动,将信将疑。
少顷,他伏下身,犹疑地含住她的肩袖。
……竟然没有骗他。
归笙心疼地道:“你轻点,别给我衣服上啃个窟窿,它打的补丁已经够多了……”
烛烬顿了顿,松口,转而学着她,咬住了她肩袖旁的一缕头发。
归笙:“对对对,头发多,咬头发。”
又小声道:“也不是特别多,你悠着点……”
烛烬:“闭嘴。”
归笙闭嘴了,也没闲心指挥他了,她自己都快饿死了。
仿佛察觉他们摸索出了作弊的法子,那饥饿感骤然卷土重来,且强度骤增。
二人双双一个激灵,对视一眼,无声达成协议。
在即将放开来咬前,归笙不忘激将一下保命:“我这么弱都能忍住,你该不会忍不住吧。”
烛烬瞥她一眼,没应声。
但归笙知道他听进去了,心满意足地张开了口。
事实证明,她的确不如烛烬。
到了最后饿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时,归笙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咬什么了。
难熬的一夜总算过去,天光大敞,恢复清醒的归笙懵懵懂懂地坐起身。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除了衣衫不整外并无异常的自己。
四肢齐全,一块肉没少,连咬伤都没有。
很好。
劫后余生,归笙心满意足地一抬头。
就看到了对面脸颊肩颈手腕布满鲜红齿痕的烛烬。
“……”
在归笙天崩地裂的视线中,烛烬面无表情地看了回来。
归笙:“这个,那个,你听我狡辩……啊不是,你听我胡诌……也不对,总之你应该夸我,我还是很有自制力的!你看,每一口都是浅尝辄止,留个牙印就立刻换一个地方,没有一个上头直接啃下来……”
她硬着头皮强词夺理,越说越慌张心虚,生怕这个魔兽要将这一夜遭受的屈辱原封不动地奉还。
好在烛烬没跟她计较。
他一言不发地拢好衣襟,站起身就走了,淡定得像是被一只烦不胜烦又不能拍死拉倒的蚊子追着啃了一夜。
归笙重重松了口气,狗腿地追了上去:“您真是胸怀宽广……”
如今是进鼎的第四个白日。
归笙一边摆摊一边思考: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昨夜的饥饿感已险些将人逼疯,不敢想象今夜若其再上一层,将会造成何等严重的后果。
归笙试着放出二爻,看看能否直接找到魔使的真身。
左等右等,二爻却迟迟没有回来。
半晌,归笙元魂一震,瑟瑟发抖的二爻隔空归位。
归笙从二爻处得到线索:魔使的真身,就在这条街道附近。
只是不待它进一步细找,它的实体就被魔鼎的灵髓捏碎了,并被一道屏蔽的术法弹了回来。
归笙摸了摸气得狂喷核桃屑的核桃,安慰了几句,正要开始巡视街景中的可疑之处——
那一行修士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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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不过这一回,是未见其人,先见其镖。
归笙一个蹲下,堪堪躲过擦着她头皮划过的飞镖。
飞镖扎入她身后的房屋,“咔”的一声,砖瓦碎裂,屋宇倾塌。
呛鼻子的烟尘里,“嗖嗖”的破空声再度如雨袭来。
这要是迎面挨上,绝对会被打成筛子!
归笙转身欲躲,后领蓦地一紧,整个人被一只手提起。
几个轻身起落间,归笙被烛烬带回阁楼上藏身。
跌坐在窗畔,归笙惊魂未定,扯过衣裳看了看,果然有数道飞镖划出的破损。
又看看对面的烛烬,对方身上遍满大大小小的划痕,血流不止。
归笙:“你……”
烛烬示意她噤声,眼风扫向窗外。
一行修士施施然路过阁楼下方,各个肩扛一只玄铁长铳,满街乱扎的飞镖正是从中源源不断地迸出。
而被那飞镖扎中的妖魔,整张人皮瞬如蕉皮剥落。
凄厉惨叫响彻天云,那帮修士却恍若不闻,一边兴致勃勃地寻找漏网之鱼,一边颇有闲情地与同僚谈天侃地。
归笙凝神谛听,不消片刻,便从这帮人的口中听到了他们闹这一出的原委。
原来是他们的宗主即将外出猎魔,提了一嘴要用人皮制作法衣,且以壮年男子的皮肉为佳,这帮修士便主动提出要为他下山“取材”。
宗主欣然应允,并大方地打开藏宝阁,以“敢自告奋勇,不失为可塑之才”为由,将这些镖铳法宝全部赏赐给了他们。
归笙默默地想:提起自家宗主,这帮混账的语气倒是诚心的敬重。
眼见这片地上没人了,那帮修士收起镖铳,开始收敛地上的人皮,边收边继续闲谈。
“……要我说,宗主还是心善,不愿屠镇,否则以他的修为,几息之间将这镇子里的所有人皮全数剥下也绝非难事。”
“哼,这帮凡人也不仔细想想——若非有我宗镇守此地,他们早就成了各路妖魔的口粮了!如今不过是赏他们个报恩的机会,不主动送上来也就罢了,一个个竟还东躲西藏,不识好歹!”
“说得是极……对了,说起不识好歹的,那写书的半瞎如何了?”
归笙耳尖一耸。
有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忽而对应字句涌入脑海。
写书的?
她想起布置规则的麻纸,以及鼎口罩下时,是一本巨大书籍的形态。
半瞎?
她想起初入魔鼎时,那失了一只眼睛,与她寂静对视的饿殍尸体。
“嗐,别提了!”
回话的修士气愤地把捡起的皮肉往乾坤袋里一收,骂骂咧咧道:“本来一下山就直奔他的皮去的,结果到地方一看,已经饿得不成人形了,皮肤又黄又臭,那品相呈上去,恐辱宗主尊目啊。”
“他也是该!前些天我看他可怜,赏他个馒头,人还不吃呢!估计要不了多久,这街上的饿殍就要再多一具了。”
“这么硬气?你可别告诉我你放过他了?”
“那当然没有,不过之前揍过他好几次了,人还是那副自以为风骨铮铮的傲气样儿,我觉得没劲,这回便没揍他,换了个方式。”
“怎么说?”
“他不是背着个竹篓么?那里头全是他写的手稿,我……”
“什么手稿,不就是些破烂吗?咱们一把火就给烧了一半,哈哈!看那家伙扑到火里,滑稽地扑来扑去,上蹿下跳的,比蚂蚱还来得有趣呢。”
“啧啧……真不错,那剩下的一半手稿呢?逼他吃下去了不?”
“上次不是逼他吃过了?听说后头又自己掏吐出来了,没劲得很,所以咱们这次就从旁边的院子里揪出来几个人,要他们照着读给那写书的听。”
说到此处,那修士忽而放声大笑:“那帮被从家里揪出来的凡人,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为了讨咱们欢心,一边读,一边什么腌臜话都往外冒……”
“反正咱们走前,那写书的倒在地上,看样子快气绝了……”
后面的话,归笙便听不清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毫无征兆地自腹中腾起,瞬间攫走了她所有的心神。
袖中的麻纸掉在地上,浮现出一行狰狞猩红的字迹。
落笔者再难掩饰的扭曲快意,从那狂乱飞扬的笔触间显露无遗。
“规则五:始终不食人者,今夜之后,将遭腹中饿鬼破膛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