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布局奔走了一夜，沈砺身心疲惫到极点，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手机没电关机了，一开机好几个未接电话。


    有虞虹，有徐怀义，有刘志业，还有一个陌生号码。


    本着“熟人有急事还会再打”的原则，沈砺赶紧给那个唯一的陌生号码回拨过去。


    他并没有忘记昨晚的约定，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与常务副市长何同尘秘密会面。


    电话一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但不是何同尘。


    “沈警官，你总算肯接电话了……”


    “对不起，手机没电关机了，请问您是？”


    “我是何老板的司机，姓谢，他晚上有空可以见面,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谢师傅开门见山，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也不问沈砺有没有空。


    反正机会只有这一次，沈砺当然不可能拒绝，赶紧报出宿舍附近一个地标。


    等待的间隙，沈砺又给虞虹回了个电话，问问什么事。


    “沈大队长，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都快急**！”


    “昨晚分别之后，你又干嘛去了？”


    “王市长那边没难为你吧？”


    虞虹连珠炮似地追问，沈砺顿时感觉一阵头大。


    “虞姐，我已经在努力争取让这个案子安全平稳查下去，您就别问了行吗？”


    “徐队那边有进展吗？”


    “没有，你以为他跟你一样都是气运之子啊？如果咱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单靠常规手段，猴年马月才能查到王世充。”


    “哦，对了……”虞虹话锋一转，“周铁军的上诉被二审驳回了，三天后执行**。”


    “他母亲周芳华的遗体，还在交警队停尸房里冻着，破案之后才能火化。”


    “唉！老太太到死都攥着那条给儿子织的毛毯，咱该怎么跟周铁军交代啊？”


    说起这个话题，沈砺的心情无比沉重。


    周芳华尸骨未寒，周铁军就要押赴刑场。


    母子俩阴阳相隔，却很快又要黄泉重逢，多么令人唏嘘啊！


    “三天是吧，我争取提前破案，给周铁军和老太太一个交代。”


    “真的假的？”虞虹十分惊讶，“你不是假装答应暂时不动王世充吗，这么快就反悔，王市长能善罢甘休？”


    沈砺沉声道：“所以我说争取，不敢百分百打包票，还要看这两天的局势。”


    说话间。


    一辆黑色帕萨特呼啸而来，急刹停在了沈砺面前。


    车窗降下，谢师傅那张面瘫脸探了出来，冲着沈砺甩甩头，示意他赶紧上车。


    “虞姐，我有点事得先挂了，回头再说。”


    沈砺挂断电话，赶紧坐上副驾驶，礼貌打招呼：“谢师傅您好，麻烦您了……”


    谢师傅微微颔首，“都是为老板服务，本职工作，不用这么客气。”


    沈砺本想问问去哪，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这种场合不该问的别问，跟着走就是了，又不会把自己拐卖了。


    但他没想到，车子一路不停，直接开进了市政府大院，停在了专属停车位上。


    沈砺没说话，但表情充满困惑。


    谢师傅面无表情道：“老板还在开会，得稍等一会了。”


    “不过，我要提前提醒你，你跟老板的谈话时间，取决于他到家的时间，尽量长话短说。”


    沈砺“哦”了一声，茅塞顿开。


    何同尘果然谨小慎微。


    不选择固定的见面地点，怕被人抓到把柄。


    特意选在自己的专车上，还是按部就班回家这条路。


    看起来和往常下班一样，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在秘密会客。


    单凭这一点，他做得比王尽忠利落多了。


    王尽忠为了亲儿子，主动现身打电话，注定会留下录音把柄。


    但在当时的境况下，可能救子心切，也顾不上想太多。


    车内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许久，谢师傅主动开口打破沉寂。


    “你挺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能跟老板面对面，换了其他同龄人，见我一面都得托关系才行。”


    沈砺谦逊一笑：“谢师傅谬赞，我也是机缘巧合，有点急事跟老板汇报。”


    对方称呼何同尘“老板”，沈砺入乡随俗，也跟着这么喊。


    不止是隐晦低调的需要，更多的是防止被**录音，留下把柄。


    借着闲聊熟络的机会，沈砺态度诚恳问道：“谢师傅，您跟在老板身边这么久，能不能教我几招，怎么跟老板打交道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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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谢师傅淡淡一笑：“老板也是人，其实没那么高深莫测，保持坦诚别耍小聪明就行，毕竟老板也不是一般人，没那么好糊弄。”


    “不过，我混了这么多年，倒是总结了几条官场处世之道，你想听吗？”


    “想！”沈砺重重点头，“我洗耳恭听！”


    谢师傅装模作样，娓娓道来……


    “让你顾全大局，你肯定是局外人。”


    “让你不惜代价，你就是那个代价。”


    “鼓励你做某件事，那是让你去做炮灰。”


    “禁止你做某件事，那是人家想独吞好处。”


    “说是为你好，其实都是为他自己。”


    “要你眼光放长远，说明这次好处肯定没你的份。”


    “说下次考虑你，下辈子你也没戏。”


    “说对事不对人，他不仅对人，而且还是对你。”


    “说大家对你有意见，其实就是他对你有意见。”


    “说有意见尽管提，他是想知道谁对他有意见。”


    “怎么样，听完有没有什么感悟？”


    谢师傅直勾勾盯着沈砺，貌似很想从他口中得到肯定。


    “精辟！实在精辟！”沈砺果断竖起大拇指，情绪价值拉满，“其实谢师傅您才最应该考公，一定前途无量。”


    “哈哈哈……”谢师傅爽朗大笑，“我可不像你们本科高材生，我连高中都没读完就去当兵了。”


    “说实话，我也挺后悔没把书读完。”


    “如果坚持下来，说不定能考个好大学，光明正大进入体制内，十多年怎么也能混个正科。”


    “少了！起码处级干部。”沈砺顺水推舟，“能给老板当司机和秘书的都不是一般人……”


    说话间。


    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何同尘，大步走下楼梯。


    谢师傅赶紧发动汽车，迎了上去。


    何同尘很自然地坐进后排，抬眼瞥了一眼沈砺。


    “何老板……”沈砺赶忙打招呼。


    “呵呵……”何同尘咧嘴一笑，“这里没外人，不用叫得那么隐晦，称呼职务即可。”


    “何市长，您时间宝贵，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沈砺直奔主题：“我想知道昨晚的事，您是怎么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