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可以提前打电话，但是山区没信号，我们费了一些时间，跑到大路上才打通。”


    这番解释很模糊，遐想空间很大。


    但也清晰传达出一层意思——如果跑快一点，可以避免军令状过期，但沈砺并没有这么做。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针对陈伟。


    林贤这种老官僚，自然听懂了沈砺的意思，眼里又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有些惊讶,沈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城府，还懂得一语双关。


    表彰大会还没开，多说无益，林贤马上转移话题。


    “小沈，我闺女嘉欣今年夏天高考，成绩还有短板,最后几个月就靠你了。”


    沈砺拍着胸脯保证：“林局放心，只要我有空，一定第一时间过来补课。”


    林贤点点头，“那就好，补课费什么的，按照市场价来算，一分都不能少。”


    沈砺急忙摇头，“我妹妹沈雪跟林嘉欣是同学，又是好朋友。”


    “我来补课不是为了挣钱，纯粹为了巩固两个妹妹之间的友谊。”


    “林局，您要是给钱的话，那就太伤小姑娘的感情了。”


    林贤笑着摆摆手，“一码归一码，我不能让你白白付出劳动，否则这也算变相**。”


    “你不要让我难做，该多少钱就是多少。”


    沈砺肯定不能让林贤还上这个人情，不然以后还怎么站队？


    “林局，要不这样吧，钱我可以收，但是要等到林嘉欣高考出成绩之后。”


    “她的成绩与我的收入直接挂钩，这样可以证明我的付出是有效的，也不至于让您吃亏，相对公平。”


    林贤眼前一亮，微微点头，“好，就这么定了，年轻人脑子就是活泛，我相信你的实力。”


    从客厅出来，沈砺长舒一口气，但还不能掉以轻心。


    林贤也是一只老狐狸，向来深藏不露。


    段青松主政的时候，他就是个老好人。


    不站队也不得罪，脸上永远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谁也看不出他的立场，包括现在。


    他明面上对自己赞不绝口，实际上只是场面话，根本不是肺腑之言。


    这种人反而是最可怕的。


    因为你永远捉摸不透，他的笑容背后藏着蜜还是剑。


    前世，陈伟只知道跟段青松明争暗斗，完全忽视了林贤的存在。


    最后恰恰是政委林贤取代陈伟，成了最后赢家。


    要不是一年后林贤突遭车祸，恐怕陈伟这辈子都会被他力压一头。


    “沈老师，这是我的房间，请进。”


    林嘉欣彬彬有礼。


    沈砺笑着说：“老师不敢当，叫哥就行。”


    林嘉欣很听话地喊了一声“沈哥”。


    这种乖乖女性格，与堂姐林婉凝截然不同，沈砺暗自庆幸。


    “喂，你认真教我妹，别让她偷玩，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林婉凝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双手抱胸靠在门框。


    “知道了，大小姐。”


    支走林婉凝，沈砺小声问林嘉欣：“你堂姐为什么住你家？她爸妈呢？”


    林嘉欣回答：“我伯父伯母定居省城，基本不回来，她一到假期就会回来找我玩。”


    省城？


    难不成林婉凝也是高官千金？


    沈砺很想细问，但怕引起怀疑，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殊不知。


    此时林婉凝正躲在门外偷听！


    “嘉欣，你先说说学习情况，模拟考试能考多少分？”


    “630左右。”


    “那很好了，考个985/211不成问题，哪一科是短板？”


    “语文。”


    “语文？”


    沈砺十分疑惑，“一般来说，语文是最难失分的科目，尤其对于优等生，你是怎么回事？”


    林嘉欣愤愤不平抱怨：“我不喜欢主观题，更讨厌标准答案。”


    “就比如鲁迅的课文《雪》，描写南国的雪松散，我认为不能凝聚是不团结的现象，但标准答案却是不同流合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凭什么强迫别人接受统一的观念？”


    沈砺没有急于回应，从书架里拿出一本《道林·格雷的画像》放到桌上。


    “这本书，你看过吗？”


    “看过呀，我超喜欢奥斯卡·王尔德的书，文风充满童话色彩，却又饱含深意，值得细品。”


    这本书讲述了主角道林·格雷，在画家霍尔沃德诱导下，向自画像许愿。


    无论他犯多少罪孽，都由自画像承担报应，自己青春永驻。


    长此以往，他的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自画像也变得越发丑陋。


    后来，他企图掩盖罪行，便**了霍尔沃德，并试图销毁自画像。


    不料自己意外身亡，自画像却恢复了原貌……


    沈砺问道：“如果把这个故事作为主观题，描述作者核心思想，你会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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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嘉欣思考片刻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欲望本身并没有错，但如果失去限制，便会误入歧途。”


    “真正的救赎也不在于掩盖真相，而是勇于面对自己的错误。”


    沈砺满意点头，“你的答案很标准……正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这并没有错。”


    “但考试要打分，就要有一个统一的评分标准。”


    “如果不加限制，任由大家自由发挥，考官主观臆断，那么考试就丧失了公平性。”


    说到这里，沈砺把书塞到林嘉欣手里，“我的意见是，打不过就加入。”


    “等你以后当上教育部长，有能力改变现状，再去考虑自由发挥。”


    “现在认真融入规则，利用规则，让分数最大化，好吗？”


    林嘉欣若有所思点头，“好！”


    沈砺表面微笑，心里暗暗腹诽。


    等她真坐上教育部长的位置，或许就不想着变革了……


    门外。


    林婉凝全程**了两人的对话，对沈砺又多了一些新的认识。


    这个家伙很有思想，有点意思！


    第一次上门家教，在愉快的相处中完美收官。


    临走之际，林婉凝特意打包一份烧鹅送给沈砺，“你不是一直想要吗，送你一只，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沈砺婉拒，“不用了，想吃我回头再买。”


    林婉凝意味深长说道：“你为了这次上门，特意打听了我妹的喜好，心思挺细……”


    沈砺微笑道：“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林婉凝又问：“天星**史上最年轻局长助理，如今却下放到基层派出所，你就没想过另辟蹊径？”


    “比如参加省直机关遴选考试，换个赛道或许能东山再起……”


    沈砺摇头，“知足常乐，我现在已经比同龄人步伐快许多了，贪多嚼不烂。”


    说实话，谁不愿意从地方单位调到省直机关？


    但沈砺很清楚自己的核心优势。


    自身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作为重生者掌握的信息差。


    在本地，大大小小的事件，起码他都经历过或者听说过。


    一旦去了省城，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优势不再。


    除非他坐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选择离开天星，去更广阔的天地翱翔。


    但这些原因，林婉凝并不知道，只觉得沈砺有些小农思想，缺乏野心。


    她冷冷一笑，小声说了四个字：“范进中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