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大会在六月初如期开幕。


    幸村并没有安排全部正选上场——面对柳笔记本上那些实力评估栏里清一色写着“较弱”“一般”的对手，他觉得让正选们轮流出场保持状态就够了，剩下的位置正好给准正选们积累经验。


    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


    幸村自己每场比赛都上场——虽然是以教练的身份。


    第一次坐在教练席上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视野比站在场边开阔得多，可以同时观察场上比赛和替补区队员的状态。从那个高度往下看，部员们奔跑击球的身影似乎都缩小了一圈，莫名让人觉得……可爱了不少。


    「所以这就是教练视角吗？」


    幸村托着下巴，紫蓝色的眼眸里闪过饶有兴味的光。


    「难怪种岛前辈以前总喜欢坐在这里。」


    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是相原第一中学。出场名单完全按照抽签结果决定：双打二是丸井文太搭档高木旬，双打一是若林智久搭档小野大志，单打三毛利寿三郎，单打二柳莲二，单打一幸村精市。


    教练：幸村精市。


    顺便一提，不知道是网协的什么新规定还是临时通知，第一场比赛要求必须打满五局。


    当裁判宣布这个消息时，立海大替补区里响起一片小小的哀鸣。


    “五局全打？”丸井趴在栏杆上，红色的脑袋耷拉着，“对手很弱欸……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真田一个眼刀扫过去：“丸井！比赛未开始就轻敌，太松懈了！”


    “是是是……”丸井挥了挥手，小声嘀咕，“但我说的是事实嘛……”


    比赛开始后，情况果然如预料般一边倒。


    丸井和高木旬的双打二组合是非常标准的互补型。丸井在前场花式炫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截击和扣杀；高木在后场稳如磐石，用他那标志性的【一隙蝉鸣】精准打击对手的空当。


    比分牌上的数字飞快跳动，结局毫无悬念。


    中场休息时，丸井很开心地凑到教练席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幸村：“部长部长！我们打得怎么样？”


    幸村从教练席上微微俯身，紫蓝色的眼眸弯成月牙：“老实说，看得很赏心悦目哦。文太的网前截击越来越有创意了，高木前辈的防守反击也一如既往地稳健。”


    “嘿嘿！”丸井得意地挺起胸膛。


    “不过——”幸村话锋一转，托着下巴，语气里带着玩笑般的遗憾，“对手实在是太弱了，完全彰显不出我们立海大的强大呢。要是能刷新个最短比赛用时纪录，说不定会变得有趣不少？”


    丸井眨眨眼，和高木对视一眼。


    几秒后，两人同时露出“好像很有意思”的表情。


    “最短用时纪录？”高木摸了摸下巴，“我记得是……上一届前辈们的纪录吧？”


    “对对对！”丸井兴奋起来，“哟西，今天就让本天才试试看能不能刷新！”


    于是在休息结束后的三局里，场上的节奏明显加快了。


    丸井不再炫耀自己那些需要准备时间的华丽技巧，转而使用最简洁高效的击球；高木也减少了多拍相持，抓住机会就直接得分。


    比赛结束时，计时器定格在某个数字上。


    “二十二分钟。”柳在场边看了眼计时器，平静地报出数据，“距离记录还差三分钟。”


    丸井下场时，整个人像颗漏气的气球，蔫蔫地走到幸村面前：“部长……差一点点……”


    幸村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那颗红色的脑袋：“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分很赏心悦目呢，是不是？本来就只是一个附加活动，破掉记录当然很好，不破也没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丸井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相原第一中学的选手看到立海大的选手赢了比赛还这副表情，心里暗暗嘀咕：“赢了还摆脸色，也太傲慢了吧……”


    接下来上场的是双打一的若林和小野。


    两人在场边听了丸井的悲壮经历，若林拍拍胸脯：“交给我们！一定把记录破掉！”


    小野默默点头，虽然慢半拍，但眼神很坚定。


    然而——


    “二十五分钟。”柳再次报时，“比丸井他们组还慢三分钟。”


    若林下场时一脸悲痛：“对手太不配合了！我想打快攻，他们就在底线磨蹭，我想打乱他们的节奏，他们就严防死守死活不愿意交换位置……完全不给我破记录的机会啊！”


    小野在一旁补充，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而且裁判报分花了太多时间。每次都要确认球是否出界，虽然确实有几个压线球……”


    单打三的毛利听了前两组的惨痛教训，摩拳擦掌地上场了。


    “看前辈我的！”他信心满满地挥手。


    然后——


    “二十分钟，还是没有破纪录。”柳的声音毫无波澜。


    毛利下场时，整个人瘫在长椅上，红色的天然卷都失去了光泽：“为什么……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加快节奏了……”


    丸井已经彻底蔫了，趴在栏杆上有气无力：“究竟是谁打出了那种变态的纪录啊……”


    这时，即将上场的柳莲二翻开笔记本，平静地念出答案：“上一届立海大网球部。单打最短用时纪录保持者是种岛修二前辈，双打纪录保持者是田坂春树和濑户苍真前辈的组合。”


    丸井愣了两秒，然后瞬间变脸，眼睛闪闪发亮：“原来是种岛前辈和田坂前辈、濑户前辈啊。那就没办法了！我们立海大的前辈们那么强，纪录难破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变脸速度之快，让旁边的胡狼桑原忍不住吐槽：“文太，你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


    幸村从教练席上探出身，看向正在热身的柳：“莲二，你觉得你能刷新纪录吗？”


    柳停下挥拍的动作，默默思考了一会才开口：“以我目前的实力和对手的水平来估算……大概不行。种岛前辈的纪录是在县大会半决赛创造的，对手实力比今天强70%左右。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打出那种用时，我的数据模型暂时无法复现。”


    幸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紫蓝色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坐在替补区的仁王雅治凑到丸井耳边，压低声音：“文太，精市绝对在想自己该怎么刷新那个纪录。”


    丸井立刻瞪大眼睛，义正辞严：“不要随意揣摩神の子的想法！！”


    仁王：“……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这不是揣摩，”柳生比吕士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代表理性的白光，“只是基于幸村君性格和过往行为的合理推测。”


    胡狼桑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两者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吧？”


    丸井却已经陷入了思考，手指点着下巴：“原来如此……那你们觉得幸村君会怎么刷新纪录？种岛前辈用的时间我觉得已经够短的了……”


    胡狼：“文太！你这么轻松就被说服了吗？！”


    柳莲二的比赛毫无悬念地以6-0结束。他下场时看了一眼计时板——果然，距离刷新纪录还差一段距离。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后一场单打上。


    幸村精市从教练席上站起身，拿起球拍走向球场。阳光落在他鸢尾色的发丝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观众席上响起一些窃窃私语。


    “那就是立海大的一年级部长……”


    “长得真好看啊……”


    “听说很强，但具体强到什么程度，还未可知呢……”


    相原第一中学的单打一选手是个瘦高的二年级生，在看到幸村时，脸色明显白了几分。


    ——他认出了幸村。准确说，他曾经在小学组的一场比赛中和幸村交过手。那场比赛留给他的记忆并不美好，或者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幸村在比赛前看过这所学校的资料，虽然对手实力很弱，但幸村的比赛的态度一直很认真。他也认出了对方，在网前停下脚步，微笑着伸出手：“好久不见，佐藤君。”


    名叫佐藤的选手颤抖着握了握手，声音都有点飘：“好、好久不见，幸村君……”


    比赛开始。


    第一局是幸村的发球局，他打得非常干脆利落，四个ACE发球得分，用时不到两分钟。


    交换场地时，幸村看了一眼对手，他此刻脸色有些发白，握拍的手微微发抖。


    第二局，对手的发球局。


    第一个发球软绵绵地过网，幸村轻松回击。网球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底线附近。


    对手冲过去，勉强接起。回球又高又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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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机会球。


    幸村上网，跃起，扣杀。


    “15-0！”


    接下来的比赛进程变得有些诡异。


    幸村的每一球都精准地打向对手最难受的位置，每一个回击都简洁高效到极致。而对手的表现却越来越糟——击球出界，回球下网，甚至出现了站在原地发呆的情况。


    当比赛进行到3-0时，对手忽然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的眼睛茫然的无法聚焦，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裁判疑惑地喊了几声他的名字，没有反应。


    幸村走到网前，看着对手的状态，微微挑眉。他转头看向裁判：“裁判，是不是该判定了？”


    裁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检查。在确认选手确实无法继续比赛后，他举起手：


    “由于相原中学选手无法继续比赛，本场比赛判立海大附属中学幸村精市获胜！”


    计时器定格。


    观众席在片刻的寂静后炸开了锅。


    “刚才那是什么？！”


    “对手怎么突然不动了？！”


    “是受伤了吗？但看起来不像啊……”


    “是不是中暑了？今天太阳挺大的……”


    真田所在的位置离观众席很近。他扭过头，帽檐下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优越感——作为幼驯染和这个绝招的首批体验者的优越感。


    “那是因为幸村过于强大。”


    真田一字一句，语气笃定，“他完美无缺的打球方式震撼心灵，对手被他的气势所慑，就会感到手脚冰凉、身体僵硬，渐渐地进入到类似于【Yips】的状态。”


    “而那个人连挣扎都没有就直接陷入了【Yips】中，可见意志之薄弱——真是太松懈了！”


    一旁的柳莲二适时地翻开笔记本，冷静地接上话茬：“根据数据，幸村的绝招目前仅有一种，即【灭五感】，能剥夺对手的视觉、听觉、触觉等五感。不过该绝招出场次数极少，仅在他比赛初期使用过几次，导致部分资料不足的对手或观众，误判他为没有绝招的基础网球选手。”


    他顿了顿，合上笔记本：“其实精市是有绝招的，而且还是最神秘莫测的精神力类型的绝招。”


    观众们们听得目瞪口呆。


    立海大的其它人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表现得好像他们完全清楚明白的样子。


    有一个部员在安静中小小声地开口：“所以说……部长其实从来没有和我们全力打过比赛啊。这个【灭五感】，我从来都没见过……”


    众人沉默。


    全程跟进这个绝招开发、甚至帮助它诞生的真田弦一郎双手抱臂，傲然挺立，浑身上下散发着“我最了解精市”的气场。


    和幸村第一次正式比赛就体验过这招的毛利寿三郎胳膊交叠在脑后，表情悠然自得：“啊啦，精市的【灭五感】啊……确实很厉害哦，我当时完全毫无还手之力啊。”


    几分钟后，相原第一中学的选手在队友的搀扶下缓缓离场，眼神依旧有些空洞。


    幸村走到网前，相原一中的部长代替他的对手和他握手。


    对他来说，整个比赛过程中最累的，大概就是在场上无聊等待时间流逝、提醒裁判该判定了。对手僵硬的宛如雕塑站在他的对面，直到比赛结束。


    全程用时：五分钟整。


    幸村意气风发地下场，外套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线条，鸢尾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紫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毛利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嘛，幸村村。”


    小西拓己也温和地笑着：“因为这个升起了胜负欲……确实还是孩子心性啊。”


    因为【Yips】单靠打球是无法这么快就让对手不能动弹的，所以两个前辈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因为幸村使用了精神力。


    实际上是因为，对手作为幸村的手下败将所残留的阴影太大了，几乎是站在他对面的那一刻，就能想起那场堪称一面倒的比赛，所以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陷入【Yips】……


    不过这种美丽的误会，让部员们对幸村的滤镜又厚了一层。


    “部长好厉害……”


    “明明有这么强的绝招，平时训练却从来不用……”


    “果然是因为温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