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衣服……”


    “你受伤了。”


    两人几乎同时说。


    尚明雁看向他的眼睛，那一双平时没有什么波动的眼中，竟然露出了一些担忧，她微微一怔，轻松的说：“没事，小伤而已，上点药就好了。”


    手上是有些刺痛，伤口看着也确实挺唬人，但是她知道只是擦破了一层皮而已，没什么大事。


    “我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每个月都会定期出去采风，有一次冬天我去户外去写生，踩在冻土上面滑倒了，当时两个膝盖全磕破了，比这次严重多了。”


    她本来是想要举个例子安慰他，让他不要小题大做，可伊连听后，眉眼间的阴郁反而更深了。


    这个例子似乎提醒了他，他半蹲下来。


    尚明雁今天上装是运动短袖，下装是短款运动裤。


    他的指腹轻轻抚过膝头，痒意远大于疼痛，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她连忙弯腰，想要去把他拉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又顿住，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落，只在空中虚虚的抓了几下。


    她指尖擦过他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发梢。


    伊连察觉到她的动作，抬起了头。


    他身形很高，尚明雁平日里总要仰视，还是头一回这样自上而下的看他。


    她和他对视一眼。


    他仰头看着人的时候，那双平时微微上挑的眼角此时因角度问题而显得下垂，透出了几分平时少见的温顺。跟他整体偏向凌厉的五官搭在一起，比平时还要吸引人。


    不过她的视线很快就滑向了别处。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纯白短袖，一身休闲打扮。蹲下身时，衣料随动作绷紧，清晰勾勒出肩背宽阔而流畅的线条。


    领口因刚才的意外有些歪斜，还未来得及整理，隐约露出一小片紧实的胸膛轮廓。


    她有些不自在的纠结的收回了手。


    怎么又开始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了……


    尚明雁非常不自然的说：“我会赔你衣服的。”


    伊连的视线却落在她偏过脸后通红的耳尖，对她现在的反应感到困惑，随即意识到什么，正了正衣领，声音平静：“先回去吧。”


    他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中那袋画具，率先向下迈了一步。


    尚明雁只要跟上他往下走，他却只下了一级台阶就停了下来，侧身道：


    “手搭在我肩上。”


    尚明雁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伊连解释：“把在我的肩上走，这样不容易摔倒。”


    这个理由倒是让她不得不接受，她也很害怕再次摔倒，只是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实在不想和他再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


    尚明雁面露为难，但看着他神情坚持，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伸出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指尖几乎没敢真正的落下，只是虚虚的贴着，就这样跟在他的脚步后，一阶一阶向下走。


    直到山脚，伊连肩头那片衣料已被她掌心的温度熨得发烫，仿佛和她耳尖的温度一样。


    -


    伊连认为开车会拉扯伤口导致疼痛，于是返程开车也由他代劳。


    尚明雁也还记着他的衣服被她毁了，在回去的路上也没有闲着，找了几款和他身上差不多款式的男士衣服，统统下单送到了家里。


    在车里，她似乎感觉伊连在她的始终通红不退的耳朵上看了好几眼。


    她也知道，但是她也控制不住耳朵如火烧，毕竟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慌张的复盘刚才摔倒的事。


    一会儿懊恼为什么会摔跤，一会儿又崩溃的想当时究竟摸到了伊连的哪里？就在她好不容易把自己安抚平静，想着这只是一个失误而已，闭着眼睛想要忘记这一切的时候，却又恍惚想起被他扶下山的时候掌心的触感，和阳光在他发间跳跃的感觉。


    各种懊恼和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回家的过程中不仅没有被她消化掉，反而从这些胡思乱想之中，让她得出了一个让人绝望的结论。


    她好像对伊连有非分之想。


    尚明雁意识到这一点后，猛地看向驾驶位上的伊连。


    他好像一直有分一部分注意力在她这边，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尚明雁就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飞快把头扭过去。


    伊连不清楚他她这举动是什么意思，问：“有什么想说的吗？”


    尚明雁看向右边的窗外：“没什么啊。”


    伊连戳穿她说：“我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愿意表达她现在的想法，伊连就猜测的说道：“在我面前摔倒，没有什么好紧张的，这都是人之常情。”


    尚明雁笑了一下：“你以为我还在纠结这个呀？”


    伊连莫名的说：“你都脸红了一路了，不是在担心这个吗？”


    尚明雁似乎被他话中的某个词戳中，忽然有些气恼的侧身过去。


    “我没有，你不好好开车，怎么还一直观察我。”


    “那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什么？心跳加速，脸红这些会导致产生这些生理反应的情绪除了紧张，害怕之外，就是害羞了，刚刚的场景，总不能是因为——”


    伊连话还没说完，突然顿住。


    其实刚刚，调动害羞这一种情绪的一些场景，也是有的。


    他想到尚明雁就在刚刚看着他歪斜的领口，有些不自在的眼神。


    还有手搭在他肩膀上，非常克制，很轻的力度，但是依旧沁出一些冷汗。


    他沉默了。


    尚明雁也沉默了。


    但她似乎觉得沉默有一种默认的成分，又赶快在干到有点窒息的空气中，轻笑了一声，补充了一句：“怎么可能呢。”


    伊连听到之后，过了很久，哦了一声。


    就这一个音节，却好像有一种猜到了什么，又默认了什么，肯定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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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的意味。


    尚明雁懊恼的闭上眼睛。


    在这之后的一路，他们两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讲过话。


    好在到家的时候，她还没下车就看到了衣服已经送到了门口。


    终于能够换一个话题了，尚明雁忙不迭的松了口气，递给伊连。


    他接过衣服的包装袋，道了一声谢，接着又问：“你在买之前怎么不问问我的尺码？万一不合适呢？那岂不是浪费了。”


    尚明雁说：“我看人很准，尺码绝对合适。”


    伊连顿了一下，又问，“看人，很准？”


    尚明雁说完也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


    就好像她怎么仔细的看过他的身体似的。


    她目光瞬间变得躲躲闪闪，把画具从他手里抢走，慌忙说：“总之，你选一套喜欢的换上吧。”


    说完就步伐急促的上了二楼，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伊连，也就是埃里安，拿着衣服，思索的走到沙发边。


    尚明雁害羞了，这不是他不是莫名的感觉，而是事实。她要是在车上不说最后那句话，他可能只是有所怀疑，但是尚明雁说了那句话后，就体现出了欲盖弥彰，就算他想在心里否认都不行。


    但只是单纯的害羞的话，不会让她这么逃避。


    他了解尚明雁，她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就算是心里有什么，也会大大方方的表达出来，除非这个想法让她觉得难以启齿。


    为什么害羞会让她觉得难以启齿？是这害羞的情绪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埃里安调出他作为伊连时和尚明雁相处时的记忆开始检索。


    他的记忆并不像人类那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忘或扭曲，是储存起来的影像，每个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现在也在经历一样。


    作为旁观的视角来看的时候，还真让他看出来了一点不一样。


    尚明雁偶尔看他的眼神，里面似乎有某种柔软而澎湃的东西，虽然极力隐藏，但依旧无法克制的从余光和各种瞬间泄露而出。


    他曾经很清楚的见过，不会看错，那种眼神，和她看作为陈衍时候的他，很像。


    于是他推算了出来一个他不敢相信的结论：尚明雁似乎对作为伊连的他，有些好感。


    埃里安挑选了一件黑色的棉T，正把衣摆提上来要脱，想到这里，卡壳了一般，以这个姿势顿住了。


    尚明雁怎么会对他有好感？


    她不是喜欢陈衍吗？怎么能够在对陈衍表白了之后的同时，又对另外一个人心生好感？


    他感到程序很乱，很多思绪无法梳理。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巨响。


    伊连转过头，看到尚明雁走了下来，药箱摔在地上。


    但她顾不上捡，在他看来的瞬间，立刻转过身背对他。


    伊连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上半身，又看向尚明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