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父亲说的话不好听，但事实上，周之旸很优秀，不是吗？你真的不想拥有他？”，秦愫问，她嘴唇附在辛未荑耳边，声音低低地，吟唱一般，“你会成为同龄女孩中最受欢迎，最被羡慕，嫉妒的那个。”


    想要周之旸吗？


    辛未荑心底思索着问题的答案。


    辛未荑侧头看向秦愫，于是直直地望见她弯起的眉眼，在失去边界的距离下，她的眼底却显出点冰冷。


    思考是需要时间的事情。


    秦愫并不出声催促，她搭在辛未荑肩上，像是攀附生长的藤曼，缠绕着向上，全然不管压在身下的树枝还未成长起来。


    女孩需要的时间比想象中要短得多。


    秦愫见辛未荑昂起下巴，眼睛闪着细碎的光点，原本漆黑的瞳色恍惚中像是流动的漩涡。


    她对秦愫说，“比起拥有周之旸，我更想成为他。”


    秦愫缠绕的手臂从辛未荑脖颈上离开。她垂下眼睫，注视辛未荑，可她却不往下说了，只是抬头望着自己，像是对于先前被调笑取乐的报复一般。


    但是，秦愫轻易就明白了她没说出的话。


    “拥有和成为本就是一体。”，秦愫很快接住话，不用思考似的。她倾斜的身体挺直了，那股滚热的香气随着拉开的距离变淡。


    “辛同学，你在钻牛角尖。”


    秦愫说，“在真正成长起来之前，一味拒绝所瞧不起的任何东西，并不能显出个人的标新立异和高洁。那样的人，是典型的蠢货。等到彻底失败的那一天，恐怕会指天骂地，痛斥自己的怀才不遇，怨恨瞎了眼的伯乐。就算死得壮烈，终于得偿所愿引人注目了，也只是人们闲聊时最好用的包袱而已。”


    她说得长而慢，却不给人插嘴的时机。


    劈头盖脸的话压下来，也很难开口接住，无论是认同，还是反驳，都失去了原本的力度，变得格外苍白。


    “做老师的总有个坏习惯，但凡是开了话口，就容易往下说个没完，很难收住，将娱乐场合也变成课堂。”，秦愫说。


    说完，她像是感到抱歉，脸上笑意收起，侧脸看向其他方向。


    辛未荑却转过身，进入秦愫视线。


    辛未荑嘴角一动，笑起来，弧度很轻，却很像秦愫。她说，“秦老师，拥有和成为难道不是时间顺序的问题吗？”


    秦愫一愣，微微歪头，在对视中，她突然伸出手点点辛未荑额头。看到满意的惊疑表情后，她也笑起来，指尖下滑，落在辛未荑鼻尖，又是一点。


    辛未荑眼睛微微睁大，很是措手不及，傻站在原地。她下意识出声问，“秦老师？”


    “嗯？”


    秦愫低声回应她，悬在空中的两根指节弯曲蜷缩，竟轻轻捏住辛未荑鼻尖。


    她的手指比体温凉得多。


    辛未荑心想。


    见女孩没抗拒，瞪着眼睛望她，秦愫脸上又出现那种放肆的笑，她笑着笑着，笑出了声，捏着辛未荑的鼻子左右晃，随着动作，辛未荑的头也轻轻摇。


    她柔软的黑发被微微摇散，落下来，在眼前轻轻飘。


    辛未荑盯着那些晃动的发丝，心底突然觉得好笑，也笑出声。她抬眼去看秦愫，晃动的视线里，对上笑盈盈的蜜色眼瞳。


    “你呀，真是个聪明的学生，是老师糊涂了。”，秦愫松开手，“那么，聪明学生能不能帮老师一个忙呢？”


    “什么忙？”，辛未荑问。


    秦愫将精致的盒子放到辛未荑手里，“收下吧，里面除了木笛还有其他惊喜。”


    估摸了下手里的重量，辛未荑没感觉出特别，她看看秦愫，低下头，抓住盒子边缘就要打开，却被秦愫阻止。


    “哪有人当面打开的？”，秦愫一边说，一边转手往辛未荑背后一推，“好了，现在去找周之旸吧，吵架最好不要隔夜。”


    辛未荑迈开几步，回头去看秦愫，就见她离开，往一个方向迎过去，那个方向的尽头是个白发紫瞳的人。


    多莉丝.卡特。


    她像是感受到视线，转过身。


    辛未荑和她远远对上目光。


    先结束对视的，是多莉丝.卡特，她转过头，神色冷淡地倾听秦愫说话。


    辛未荑眨眨眼，不看多莉丝.卡特了，环视一圈，没瞧见她那年迈的父亲，转身离开宴会正厅，往拍卖馆后院走。秦愫推她后背时，正是瞄准后院。


    刚一远离宾客密集的正厅，辛未荑就打开盒子，她实在好奇，反正也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忽略无聊的木头笛子，辛未荑掏出两张卡片。


    她挑起眉，先看第一张。


    上面是几行印刷的字。


    【请您于本周五晚八点，准时出席纽斯特民俗研组织的面试。


    面试地点：纽斯特文体学部双子楼A栋XXX教室。


    纽斯特民俗志愿组织欢迎您的到来。】


    辛未荑仔细读完，眼底闪过亮光，随即迅速翻开第二张卡片。


    手写的，很明显是秦愫的字迹。


    先是一行数字。


    【CJ4223。


    好未荑，把这个给辛佑泽。】


    辛未荑眉头微皱，她没看懂，这是秦愫和辛佑泽间的数字谜语吗？


    她摩挲着手中的卡片，掏出终端，对准数字拍了张照片，发送给列表。


    【swan：【图片】】


    【swan：帮我查清楚这行数字意味着什么。】


    【AAA万事通：好的，老板。】


    没等多久，辛未荑手中终端一震。


    【AAA万事通：是一家酒店的房间号。】


    【AAA万事通：老板，需要额外提供抓奸服务吗？顺带一提，被捉奸服务也在我的业务范围内^^。】


    【swan：……】


    【swan：【转账五千】】


    辛未荑关闭终端。


    她低头注视这张卡片，垂落的眼睫在鼻梁投下阴影。


    这算什么？


    ——同学，我很喜欢你，当然，你的父亲我也很喜欢。所以，请你通知他，我要和他约p。


    还是……


    ——看在我们是师生的关系上，把你父亲洗干净送给我当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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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吧。


    又亦或是。


    ——嘿，你新妈来啦！


    ——我和你聊人生，谈哲学，说理想，只是为了刷你好感，泡你爸……


    盯着那串数字，辛未荑嘴角一扯，想冷笑，面色阴沉得笑不动。


    半响，辛未荑将木笛放回盒子，而那两张卡片被她收进和礼服搭配的包包里。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辛未荑抬起头，重新迈开脚步，绕出走廊，深入会馆后院，很快看见一团异常耀眼的金发。


    周之旸坐在椅上，一手撑下巴，另一条胳膊搭在膝上，望着玫瑰花圃。有风吹过，周之旸梳在脑后的头发扬起，又乱七八糟落下，遮住他的眉骨，耳朵，撑着下颚的手指。


    于是，他看起来颇为毛绒绒的了。


    遮住视线的头发刺进眼睛里，周之旸眉头皱起，他抬起手，但还没等擦过脸，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变过分清晰。


    那张五官浓烈，神色却有些冷的脸一下子撞到眼前。


    周之旸微微瞪大眼睛，手臂悬在空中。他在辛未荑眼中望见自己痴傻的表情，抿起唇，扭过头去，肩膀别扭地垮下。


    周之旸不说话，辛未荑也就继续轻抓住他额前的发。


    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软，辛未荑指尖动了动，有些刺，扎在掌心里，有种莫名的解压。她低头去看周之旸，他还是凝视地面，眼睫抖着。


    眼睫毛真长，辛未荑想。


    蓝绿色的瞳孔被遮住大半，令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虽然直觉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辛未荑还是感到乏味。她手腕反过来，原本轻柔的抓握瞬间变了味。


    在周之旸惊怒的目光中，辛未荑微冷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头皮，紧紧薅住发根，用力往上抬，又往后甩，逼得他抬起下巴，翻瞳孔看自己。


    蓝绿色的瞳孔水润，盛着怒意，很是明亮，幽明却滚烫炙热的火焰似的。


    周之旸咬牙，瞪她。


    还是不说话。


    辛未荑想“啧”，又压住，她开口问，“我不记得你了，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前见过？你不会真的暗恋我很多年吧？”


    后一句话，辛未荑尾调拖拽，明显是开玩笑，她打算用来缓和气氛的，从而消去自己遗忘对方的负罪感。


    但是。


    辛未荑看向耳朵，脸，脖子，甚至衣领下的皮肤都红成一片的人，微微愣住。


    她抓他头发用足了劲儿，周之旸想甩开，头皮毛囊的刺疼又一直警告他，一时间，他完全不能低下头，过分暴露的窘迫在辛未荑来回的扫视下，逐渐变质。


    辛未荑踮脚，正要去望他衣领下的起伏，膨胀的粉红，充血的肌肉和血管，突然又停下动作，脚底落回地面。


    周之旸在抖。


    他颤抖得轻微，却存在感很强。


    辛未荑不明所以地松开手。凌乱的金发纷扬落下，盖住周之旸通红湿润的眼睛。有泪水不停地从他眼角溢出，流下，大滴大滴坠在他的下巴。


    一天之内，不，短短一个小时，他竟然哭了两次？


    辛未荑很冤枉，“你哭什么？你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