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小白之死

作品:《神明,但遵纪守法

    潘太妃的长生祠最终选在了整个天都城的最高点——龙首原,说来也并不陌生,正是原先天都中最大的神庙所在之处,那神庙据说十分气势恢宏,里面曾经供奉了包括至高天地人三神在内的无数神明,也因此,在祛神令开始后成为了最早被毁坏推平的庙宇。


    如今又有一座新的庙宇要重新建立在这至高处了……


    潘太妃知道这道政令一定会被宰相们激烈反对的,朝廷上论起程序来说不定能拖许久,她可不敢拖延,于是干脆没有经过正规程序,这道命令绕过了中书省,直接发往了工部,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朝中知道的时候长生祠已经规划完了。


    潘太妃下帖,遍邀天都高官亲贵,在长生祠动土那一日,要在龙首原宴客。天都中有名有姓的高官重臣皇亲贵眷都接到了帖子。这明显就是亮明旗帜要众人在她与皇帝之间做一个选择了。


    除了潘太妃扶持起来的几个铁杆附庸,众人都在观望。不是观望应该选谁,相对于不知政事的潘太妃和尚不知底细的未央,他们更在意的是皇帝的态度。只是也没有人愿意领略潘太妃的残酷手段。


    于是到了宴会那一日,真正去参加宴会的显贵人家并不多,大都是让自家女眷代宴,如此既表明自己不附从潘太妃的态度,又不给潘太妃留下把柄。


    ……


    龙首原原本还是树木丰茂的,只是施行祛神令那一年先帝派人毁庙烧林,挖山平地,恨不得将龙首原平成焦土。也就是龙首原位置优越,有几位皇帝的陵园在不远处,否则怕不是真的会将其夷为平地。


    如今潘太妃就在神庙原址前,命人起亭置宴,如今已经是暑热的天气,即便用了冰,在这焦土一般的龙首原也是难熬的。看着稀稀落落的坐席,潘太妃一气之下将她们晾在了太阳底下。


    直到一直称病不出的晋国公出现在了原上。


    温照白虽然体弱但在人前向来体面,这次从车上下来却是由侍从搀扶着的,他明显消瘦了,先前是温润如玉,如今已如玉山将崩。


    温照白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倒是有些好笑,潘太妃惩治人的法子倒是没什么新意。


    潘太妃见到他一直冰冷的脸上才露出一个虚伪且怜悯的笑:“晋国公为朝廷鞠躬尽瘁,哀家与皇帝心里清楚,既然身体抱恙又何必亲至,倒显得没来的诸位对哀家不尽心了。”


    温照白并不说那几个头戴面具的未央强闯府中的无礼,只是看着暴晒在烈日下的众人回以一个笑:“娘娘真是喜欢叫人晒太阳啊,只是臣畏寒,晒一晒倒是能恢复些元气,只是诸位女眷要是让太阳伤了颜面,怕是家中父兄心痛。”


    潘太妃死死盯着他,纵然未央近乎无所不能,但是有一些事情还是在未央能力之外的。即便她如今掌握权力,潘家人仍然在朝堂中举步维艰,遭受冷眼和疏离,潘家的声望也无可挽救地败落。


    甚至于今日的宴会,潘太妃看看那些空着的席位,皇帝还忙着给自己演戏,如今这场面怕是与温照白脱不了干系。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自己空有权势,并无人忠心归附。


    潘太妃冷笑一声,并不理会他,只向众人示意身后平整好的土地:“陛下纯孝,特许哀家于此地修建长生祠,以感念天地,庇佑大虞,祈念哀家长寿。”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如淬毒的针,直直刺向温照白。


    “哀家决定此祠建好后将效仿古礼,取活牲祭祀,才能显示虔诚,沟通天人。”她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一字一句道,“哀家听闻,鹿主长寿,性最通灵,以此为祭,再合适不过。”


    “晋国公,你说是吗?”


    活牲祭祀确有旧例,却多数是用牛羊等物祭祀性格凶恶些的神明,还从来没有人用鹿这种寓意吉祥的动物祭祀过,潘太妃明显是在用那位与他亲近的鹿司命威胁他。


    温照白抬眼,看向潘太妃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袖中的手攥紧,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喉咙里也涌上一股强烈的腥甜。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维持着臣子的礼节,声音是久病隐痛的嘶哑破碎:“娘娘……此举,恐非仁政,有伤天和……”


    话未说完,他猛地侧过头,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溅落在身前滚烫的土地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国公!”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潘太妃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挥了挥手,笑容和善却目光恨毒:“既然晋国公身子不适,就快些送回府好生将养吧,可别……真出了什么好歹。”


    ……


    晋国公在潘太妃的宴会上急病吐血,自然受到四方关注。


    龙首原到晋国公府,有一段林木环绕的官道是必经之路。这段路寂静而幽深,布置杀手再合适不过。


    车厢内,温照白靠在软枕上,他的气息已经极其微弱,唇边还有没干的血迹,脸色灰败。然而他置于膝上的手,还死死捏着一枚银铃耳饰。


    此刻明明无风,那颗银铃却发出了震耳的响声。


    “来了。”


    就在车驾行至林道最深处时,异变骤生!


    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如鬼魅般自林间掠出,刀光凛冽,直扑车驾!这些刺客身手矫捷,远非寻常死士可比,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专为杀他而来。


    “保护国公!”


    侍卫们拔刀迎上,金铁交鸣之声瞬间撕裂了午后的寂静。


    刺客人数众多,且武功奇高,侍卫虽拼死抵抗,仍被渐渐逼退至车驾周围。混乱中,一道剑影,如毒蛇般刁钻地穿透了防御,直刺车厢!


    “噗——”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因着车架倾斜,温照白在被刺中的瞬间,微微侧了身,但那剑锋仍然狠狠贯穿了他的肩胛。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国公!”和风将那刺客一刀挥开,温照白却已经重伤。


    刺客被冲过来的侍卫拦在车架前,眼见着再没有能靠近温照白的机会了。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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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头领见一击虽未毙命,但温照白已是重伤,目的达成,便再不恋战,立刻发出指令。那群黑影如来时一般,迅速退入林中,消失不见。


    官道上只留下遍地狼藉,以及车厢内,因失血过多而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温照白。


    温照白倒在倾颓的车厢里,剧痛撕扯着他的神智,鲜血浸透了衣衫,粘稠而温热。视线开始模糊,耳畔的声音渐渐远去,唯有掌心中那枚银铃,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他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这样也好。


    若他当真死在此地,至少能彻底坐实潘党的猖狂,为陛下换来反击的由头;至少能暂时麻痹未央,让他们以为障碍已除;至少……能让她远远避开这片污浊的泥沼,不必再为他涉险。


    只是,终究有些遗憾。


    遗憾那对明珠,他再不能亲手为她戴上。遗憾那句真心,裹挟在层层算计里,终究没能说得更明白些。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双清澈如林间小鹿的眼睛。他努力地想再笑一笑,却只牵动了唇边凝固的血痕。


    和风扑到温照白面前,看着他被鲜血迅速染红的半边身子,声音带着哭腔:“国公!”


    温照白没有回应。


    晋国公遇袭危在旦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都城。


    连太极宫中的皇帝,和仍旧在龙首原上的潘太妃都知道了。


    温照白,要死了。


    虽是早有准备,但是温照白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能够渡过这场险之又险的生死危局,一切皆是天意。


    所以当梦境再次出现,温照白已经分不清那是真是假。


    他只看见天地一片苍茫,那是天地为他下的一场雪。


    他还记得,那个初雪的晚上,自己曾经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场大雪相赠,离去也就不那么悲凉。


    如今,这场雪就是鹿聆赠别他的挽联。


    温照白看到了自己的死,这是第一次在梦境中梦到自己,那个温照白在这片苍茫中与她告别。


    “小鹿……小鹿,你爱我么?”


    这时的鹿聆还没有懂什么是爱,而自己明明知道爱是错的,自己的爱是卑劣的,爱她也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但是,爱,真是最没有办法控制的东西。


    那个自己的身体已经衰败到了极点,神魂几近消散。这时已然不能起身了,鹿聆扶着他,让他倚在自己怀中,听到他轻声问自己。


    鹿聆眼中是清澈的水,神情却恍然,她的眼眸不落在实处,是一片空茫,隐约听温照白又问了她一遍,于是喃喃道:“我愿意为你捧来最清冽的山泉,陪你看四季变换,等花木重生,可是,小白,什么是爱呢?”


    温照白笑着,眼中有泪落下来。


    小鹿,幸好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爱,这样即便我永远离去,也不必担心你会痛苦。


    “小鹿,能不能,能不能慢一点忘记我。”


    ……